邊說著，湘云的腰肢就抖得越厲害?！倏搭欒吆皖欏\瑟，臉色可謂是十分精彩了。

    顧錦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沒想到湘云竟然是房姨娘的人！所以，湘云當(dāng)初主動依附自己，其實(shí)背后都是聽了房姨娘的主意么？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被房姨娘當(dāng)槍使，來對付顧瑾棠了！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她又怎么算計(jì)得過在后宅浮浮沉沉這么久的房氏？

    而顧瑾沁就不同了，在眾人眼中，她一直維持都是端方有禮、溫婉大方的顧家嫡長女，卻被房姨娘這樣當(dāng)成了槍出頭，這下她的名聲應(yīng)該算是全完了。

    果不其然，弟妹都向她投來了狐疑的表情?？吹妙欒吣樕显餆帷?/br>
    她下意識就低吼：“——你這丫鬟胡說！我何曾與你設(shè)計(jì)過棠姐兒！她可是我嫡親meimei……”

    老太太怔愣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啊熨~！”她重重拍了下案幾，將手里的茶盞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湘云的臉上。“一個奴婢，一個貴妾——也敢在國公府如此興風(fēng)作浪！”

    這下整個葳蕤堂都安靜了。

    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可康王府的春日宴都是權(quán)貴，讓棠姐兒在脫掉鞋襪，公然在權(quán)貴跟前出丑，這不就是在想徹底毀了棠姐兒！

    上回顧予寒將顧錦瑟欺凌顧瑾棠的證據(jù)給她看。她還存有一絲僥幸，自小在她跟前長大的顧錦瑟怎么會是這樣欺凌姐妹的人？誰知道在背后，她們的手都伸得如此之長！

    恨不得徹底毀了棠姐兒的名節(jié)！這對整個顧府女眷的聲譽(yù)，又怎么會沒有影響！

    “湘云。你說這些，可有證據(jù)么？”葉氏臉色難看極了，這件事牽扯到了顧錦瑟和顧瑾棠兩個人，兩個都是她的女兒，所以她不得不謹(jǐn)慎一些。

    湘云流著眼淚磕頭：“有的——有的——”說著望向了云枝。

    云枝上前一步，抱著一團(tuán)衣物，屈身道：“回夫人，奴婢手里的是湘云才換下的衣衫，上面的香料的香味，是房姨娘房間獨(dú)有的。足以說明湘云和房姨娘私下往來，夫人可以派人去查。”

    “——且前幾日馬嬤嬤親眼瞧見，湘云去見了房姨娘娘家的管事。就在城西的酒樓之內(nèi)。馬嬤嬤可以說出房姨娘娘家管事的具體長相。”

    葉氏疲倦的閉了閉眼，對崔嬤嬤使了個眼色，崔嬤嬤自然懂得，領(lǐng)著一對護(hù)院就出去查了。

    “就算如此……”顧瑾沁緊緊掐著帕子，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你和本小姐又有什么關(guān)系？湘云?！鳖欒呶⑻舻镍P眼直勾勾盯著湘云，“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我使喚的你。難道不是棠姐兒故意挑唆你，這么說，來陷害我？”

    她又轉(zhuǎn)向了神色淡淡的顧瑾棠，見她神色雖平靜，容顏卻是光耀照人的。一顆心又沉了幾分，“棠棠，我是你嫡親jiejie，你又何必教她說這些？”

    “我們顧府小姐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鳖欒哓慅X都打著顫，但還是眸光定定落在顧瑾棠身上，“jiejie又怎么會，這樣陷害你！”

    顧瑾棠靜默的撩起眼皮，極美的眸子清凌凌落在湘云身上。唇角綻開的那抹笑意就這么晃了人的眼睛?！跋嬖疲阕约簛碚f?！彼p輕啟唇，柔聲說道。

    湘云趕緊磕頭。

    湘云其實(shí)都想清楚了！她現(xiàn)在自己暴露了，房姨娘，顧瑾沁，顧錦瑟，誰都不會放過她……所以她能倚仗的，只有顧瑾棠小姐了。

    于是乎，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會將她們都吐干凈！

    只有將主子們?nèi)P供出來，她才能將自己摘得越干凈！

    于是乎湘云看著地面道：“——大小姐何必這么誣陷五小姐？上回大小姐讓奴婢將姑娘帶到康王府有雪水的路上，又挑唆姐兒脫了鞋襪。逼得小姐不得不闖入行云樓里頭。”

    她怯怯看了顧瑾沁一眼，補(bǔ)充：“大小姐上回給奴婢的金子奴婢都還收著，上頭還有顧府的標(biāo)記?！@還不止，大小姐上回讓奴婢去大小姐房中的內(nèi)室里面談，奴婢還記得大小姐內(nèi)室擺著琉璃花樽……”

    若不是真的和顧瑾沁有所勾結(jié)，她一個外院的二等丫鬟，又怎么會知道長房大小姐的內(nèi)室里擺著什么？

    “胡扯?！鳖欒吲镜囊宦暸脑诹俗腊干?，帶著一絲冷意：“就算是我賞賜你金子，讓你進(jìn)過內(nèi)室。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顧瑾棠進(jìn)行云樓的事兒，是我挑唆你做的？”

    其實(shí)顧瑾沁小姐并不是主謀，這個提議也是房姨娘提起的。但是湘云腿軟，只能將所有過錯推到主子身上。

    湘云聲音顫顫的道：“……那日，五小姐去康王府的具體時辰，我給您算過。為了遮人耳目，我用絹布遞給過您。如果您沒有燒毀，如今定然還在您的房間里。我上回去……也瞧見了?！?/br>
    顧瑾沁微微怔愣，進(jìn)而回過神來。這才絕望的閉了閉眼！

    她當(dāng)時一個大意，想到若是在內(nèi)間貿(mào)然燒毀器物定然引來注意，這才沒有立刻銷毀。她想著……一個奴婢，一個鄉(xiāng)下回來的顧瑾棠，能翻起什么天呢？

    誰知道，這顧瑾棠當(dāng)真翻了天！

    這才是鐵證，她又該怎么抵賴？

    “大jiejie。”顧瑾棠玻璃般的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紅唇邊含著笑喚道：“——我自然是信你的。湘云說的也未必屬實(shí)，要不讓徐嬤嬤進(jìn)去搜搜您的房間，也好還jiejie一個清白。”

    顧瑾沁像是徹底xiele氣，沒有正面回應(yīng)，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墨蘭，去查。”老太太緊閉著眼睛，一臉淡漠：“——去大小姐房里查清楚，以后我看誰還敢在國公府的后院里興風(fēng)作浪！”

    墨蘭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平日里也是最公正的。即使顧瑾棠才從鄉(xiāng)下回來，府里的下人都低看一眼，捧高踩低，但是墨蘭也沒有為難過棠姐兒。

    墨蘭屈身應(yīng)“是”，隨即帶著一隊(duì)嬤嬤出去了。

    顧瑾沁卻流著眼淚，抓著老太太的手道：“——這都是房姨娘挑唆的！湘云讓我做的！這都不是我設(shè)計(jì)的！祖母……您要相信我。我沒有想害棠姐兒?！?/br>
    她一個還沒有出閣的閨閣大小姐，怎么會設(shè)計(jì)出，將顧瑾棠送入行云樓，撞見貴人，這樣縝密的計(jì)劃？

    “糊涂！”見到女兒承認(rèn)了，周氏也是臉色驟然變了變：“你一個還沒有出閣的人，怎么能這樣設(shè)計(jì)你meimei！”她的語氣實(shí)在是痛心到了極致。她就算是想保住女兒，又怎么能保得住？

    “房氏。你還有什么想說的么？”顧予寒的語氣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仿佛凝成了寒冰。

    房姨娘跪在地上，低低的溫婉笑了一下。

    ——如大家所見，這件事牽扯到太多人，長房唯一的嫡女顧瑾沁，還有二夫人的心尖尖——四小姐顧錦瑟，而湘云方才的供詞也都將她們拉下水了。

    房氏其實(shí)是相信的，她們不會讓這件事鬧大，不管是周夫人，還是葉夫人，即使是為了保全幾個小姐的名聲，或者是整個顧家的名聲。

    所以，只要涉及到了顧瑾沁，顧錦瑟，整個顧家的名聲。這件事就一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況，最重要的是，沒有對顧瑾棠產(chǎn)生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幾位少爺也沒有必要對她下狠手。

    即使他們再疼惜顧瑾棠，難道就不顧忌整個顧家的名聲了么。

    “妾身當(dāng)真只是一時糊涂……”房姨娘身量纖纖，顯得更加我見猶憐：“老爺去了，妾身教養(yǎng)瑜哥兒和瀾姐兒，實(shí)在不易。一時豬油蒙了心。竟敢對夫人的嫡小姐不利?！?/br>
    房姨娘生的柔弱嬌媚，現(xiàn)下更是如此，叫人憐惜得喘不過氣來。

    “妾身一人承擔(dān)，和瑾沁大小姐，錦瑟四小姐都沒什么關(guān)系……”房氏說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求老太太看在妾身侍奉這么多年的份上，給妾身一個體面……”

    “姨娘——”顧明瀾頓時不明所以，哭著就撲了過去，撲進(jìn)了房氏懷中。她也哭道：“——女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姨娘你不要嚇我！”

    她邊抱著房姨娘的頭哽咽：“姨娘，你不要離開女兒?！?/br>
    這母女情深的場面簡直叫人動容，顧瑾棠不經(jīng)意的低了眸子，笑了笑。

    “閉嘴！”周氏是個腦袋清醒的，將裝滿了熱水的茶杯砸在了房氏額上，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挑唆，沁姐兒會被你帶著，去構(gòu)陷棠姐兒嗎？”

    “嫡庶不分！我們顧家的臉面，已經(jīng)被你給丟盡了！”周氏的聲音在發(fā)抖。

    她早就看不慣房氏的妾室的做派，矯揉造作，一點(diǎn)上不得臺面。卻沒想到，房氏這次為了害顧瑾棠，居然直接將她的沁姐兒給牽扯了進(jìn)去。

    她怎么能不痛心？怎么能不痛恨！

    房氏柔弱道：“大夫人若是生氣，就盡管懲罰妾身吧……只要能叫大夫人消氣，妾身自當(dāng)承擔(dān)?！?/br>
    這話倒是讓周氏的氣越來越不順了！她恨不得將手里的東西又砸過去。

    正在這時，去檢查的墨蘭和嬤嬤們卻回來了，正是如湘云所說，顧瑾沁小姐的內(nèi)室里有擺著琉璃花樽，且在梳妝盒子的下面，有湘云寫的，算的顧瑾棠去康王府時辰的絹布。徐嬤嬤也回來說，確實(shí)是查到了馬嬤嬤見過，湘云和房姨娘娘家的人在城西見面。

    “老太太您看看，在大小姐房間里找到的。”

    顧瑾沁頓時腦子一沉，差點(diǎn)向后倒了下去。

    老太太臉色愈發(fā)難看，還瞪了顧瑾沁一眼。這個孫女向來是最知書達(dá)理、懂規(guī)矩的！……怎么如今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依我看，這個事兒畢竟是家丑?！遍L房的大老爺顧松堂喝了口茶，眸子里閃了閃，話鋒一轉(zhuǎn)，語氣沉沉道：“母親，不如就大事化小吧?！?/br>
    “畢竟都牽扯到了三個孩子。對棠姐兒也沒造成什么大的傷害。但事情如果傳出去，總會影響顧家所有姑娘的聲譽(yù)——?！鳖櫵商檬窃诿骼锇道锏模彩窃诮o自家女兒顧瑾沁說話。

    老太太只是冷冷閉了閉眼，沒有立即回應(yīng)。

    顧予寒卻薄唇一扯，低低冷笑一聲。

    這聲冷笑音量雖然低，但卻夾雜著幾分的寒意。簡直能叫這葳蕤堂里的所有人都生生凍住。畢竟顧予寒在整個顧家眼里，都是手握實(shí)權(quán)的上位者。

    如果他要想插手后宅的事兒，即便氏老太太和夫人，也會聽他的。

    顧予寒舔了舔唇，他這個大伯父，在朝堂上庸懦無能。倒是能對后宅的事情指指點(diǎn)點(diǎn)。他勾唇微笑：“——伯父教養(yǎng)不善在先，顧瑾沁謀害嫡妹在后，伯父卻想將這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撩起眼皮抬了抬冰冷的眸子，冷冰冰道：“還是先問問侄兒答不答應(yīng)?！?/br>
    顧松堂一噎，直勾勾的盯著顧予寒，嘴唇氣得發(fā)白，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他說的話的那點(diǎn)分量，在這個侄兒跟前，是半點(diǎn)也不夠看的。

    “寒哥兒……你聽我是說。”老太太喊住顧予寒，拄著拐杖起了身。她原本想跟顧予寒說幾句話。

    ——卻沒想到老太太眼皮一翻，驟然暈了過去。

    頓時葳蕤堂內(nèi)就亂作了一團(tuán)！

    墨蘭三步并作兩步兩步上前去扶住了老太太，并道：“老太太昏倒了，快去請郎中——！”

    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老太太身上。有人跑去叫郎中，有人跑去將老太太攙扶回房去。

    葉氏皺了皺眉，道：“先將房姨娘關(guān)押起來。等老太太身子好了，再看看怎么處置她?！?/br>
    下頭人趕緊照辦，將房姨娘給帶下去了。

    葉氏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顧予寒身上，“寒哥兒，母親有話跟你說，你過來一趟吧。”

    顧予寒眸光一閃，薄唇微抿，正好他也有話要同母親說。他吩咐人去照看老太太以后，就跟著葉氏去了。

    *

    瀟湘館中。這里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就是從花木深處瀉于石隙之下。

    葉氏坐在暖閣內(nèi)喝茶。她之所以找顧予寒，是因?yàn)榻裉斓氖虑轸[得太大，也牽扯到了顧錦瑟。

    顧錦瑟這孩子最近從永安院搬出來，搬到了宜雨閣的西跨院。那個地方偏僻狹小，可是給通房和庶女住的！她已經(jīng)是心疼得不得了……

    而她上次之所以縱容了長子，讓顧錦瑟搬走，也是為了讓顧予寒消氣。

    ——可她這一次，她實(shí)在是不能看著錦瑟受苦了……

    錦瑟到底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

    她身為一個母親，又怎么會無動于衷？雖說棠姐兒也是她的親女，可終究比不上錦瑟的十年陪伴啊。更何況——棠姐兒有了她幾個天之驕子的哥哥撐腰。

    可錦瑟只有她一個母親了。

    “寒哥兒，你也知道?！比~氏垂了垂眸，溫柔道：“此事牽涉到了錦瑟，母親不能不管不問了。你可以跟母親說說么，預(yù)備怎么處置錦瑟么？”

    長子的冷酷手腕，她還是清楚的。

    顧予寒眼皮都沒抬，冷淡的道：“按照家規(guī)。一個養(yǎng)女，陷害嫡女，三十杖。”

    “杖三十——？”葉氏眉心一挑，聲音都揚(yáng)高了些：“錦瑟可是你meimei。你又怎么能這么對她！更何況，她和棠姐兒的齟齬，不過是姐妹間的爭執(zhí)罷了。又何來陷害之說？”

    葉氏的寶石耳墜前后搖動，有些晃眼。整張臉顯得頗為美艷凌厲。

    顧予寒直視著母親的雙眸，溫聲道：“母親，子不教，父之過。既然顧錦瑟從小在您房中長大，我還想問問母親，那您到時候，是否也可以來觀刑？”

    因?yàn)檎痼@，葉氏嘴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