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棠穿著身絳紅織金褙子，發(fā)上是芍藥鎏金簪子，正勾唇輕笑看著自己。在日頭底下，那張臉膚白如玉，一雙水眸簡直同時夾雜了嬌媚與清純，還有幾分閨閣小姐的不諳世事。

    只是嘴角的一抹勾唇笑，夾雜著淡淡的諷意！

    青瑣瘋狂掙扎！

    顧瑾棠這才讓人給她把嘴里的東西松了。

    青瑣恨恨道：“小姐，奴婢是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您綁我是做什么”

    顧瑾棠挑了挑眉，柔聲反問道：“做什么——這句話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是我來問你。青瑣，”顧瑾棠上前來幾步，明媚的眼底帶著笑：“……你是正準(zhǔn)備去將我的流言告訴四jiejie嗎？”

    青瑣憤恨的望著她，……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樣？

    顧瑾棠事情做都做了，難道她自己還不敢承認(rèn)嗎？！

    可她不敢說。她心里清楚的很，眼下她就是顧瑾棠手心里一個可以隨時捏死的螞蟻。

    于是青瑣垂了垂眼睛，跪在地上，啜泣道：“小姐在說什么，奴婢聽不懂……奴婢還要回去侍奉四小姐，若是四小姐尋不到奴婢，恐怕是要著急的?！?/br>
    顧瑾棠吟吟一笑，道：“……不必了?！?/br>
    顧瑾棠站背對著她說：“你之前對你的好姐妹們說，想她們散播關(guān)于我的流言，你的好姐妹都已經(jīng)承認(rèn)了。青瑣，在背后妄議主子。按照家規(guī)需要受到什么懲處？你清楚嗎，嗯？”

    青瑣瞪大了眼睛抬頭望著顧瑾棠?！芭緵]有……！”她到底是個機(jī)靈的，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芭究墒裁炊疾桓艺f！”

    然而下一刻，老太太房里的三等丫鬟就被帶了進(jìn)來！

    那人一見到顧瑾棠就跪下哭：“小姐！奴婢知錯！奴婢更不可能去多嘴的！”

    顧瑾棠淡淡道：“不是呢……我只是想問問，你的小姐妹青瑣，在你么跟前如何說我的？”

    她看了眼青瑣，眼睛都不敢再抬：“……都是青瑣在背后胡亂嚼舌根！但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預(yù)備說小姐的壞話！”

    “你說就是?！鳖欒膰@了口氣，柔柔道。

    那丫鬟是故意挑了一個膽子小、藏不住話的，就發(fā)抖說：“……青瑣說，小姐有一夜徹夜未歸府。讓我們添油加醋，傳出去……”

    青瑣厲聲道：“——閉嘴！我沒有！你給我閉嘴！”

    “看來青瑣是忘記了家規(guī)是什么了呢?！鳖欒妮p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才低眼，柔聲道：“——我來告訴你吧。杖八十，逐出顧府?！?/br>
    八十？？？

    八十不是把人給打死的程度嗎？？

    青瑣一臉驚悚。

    五小姐的神色仍舊是溫柔的，他們都說那張臉美得勝過了牡丹……可她卻一直覺得五小姐的心腸狠毒過了蛇蝎！

    顧瑾棠一雙漂亮的水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著她輕輕的說：“可是青瑣，你之前已經(jīng)傳了許多關(guān)于我不利的流言，房姨娘都親口承認(rèn)了。比如……”顧瑾棠垂眸想了想，“說我不知禮儀、不懂規(guī)矩，不學(xué)無術(shù)，目不識丁……青瑣，都是從你這張嘴里說出去的，對吧？”

    “新罪舊罪一起算，恐怕還要打爛你的嘴才行。”顧瑾棠唇瓣微動，冷冷說道。

    青瑣一下尖叫了起來！

    她還來不得狡辯，顧瑾棠就丟下一句：“封上她的嘴?！?/br>
    “讓之前傳過流言的下人，也都去看看。”說罷顧瑾棠便轉(zhuǎn)身而去了。

    等到顧瑾棠走之后，馬嬤嬤才吩咐人立即將棉花重新塞進(jìn)了青瑣嘴里，還盯著她狠狠一句：“——我奉勸姑娘還是閉嘴吧！若是這個事情被二位少爺知道了，恐怕懲罰就沒這么輕了！”

    “這些年，在他們手下被打死的下人可不在少數(shù)！”馬嬤嬤眼神驀然兇狠。

    青瑣覺得頓時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軟綿綿的趴在地上，差點暈厥過去。

    ——顧瑾棠所說的打爛她的嘴，是字面意思。是真的叫上力氣大的護(hù)院來把她的嘴，反復(fù)扇打，讓這張嘴爛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為止。

    青瑣受刑的時候，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二夫人身邊的三等丫鬟，都來看了。

    她們之前都是青瑣的小姐妹。察覺到五小姐這是要立威，也是要將流言掐在襁褓里。沒有哪一個不瑟瑟發(fā)抖的哭。

    顧瑾棠還吩咐過了回事處，說青瑣的這些小姐妹，都趁著這次機(jī)會一并發(fā)賣了。賣給人牙子。

    要把這件事的流言，徹底掐斷！

    馬嬤嬤就說：“不論你們身在哪，敢妄議主子，背后編造主子的流言！你們都看好了，全是這個下場！”

    青瑣的小姐妹們嚇得瑟瑟發(fā)抖，聲聲應(yīng)諾。

    而顧錦瑟在宜雨軒里，只覺得青瑣一直沒有回來，有些奇怪，這才叫了外院的三等小丫鬟來問。

    那小丫鬟卻嚇得面色發(fā)白，眼神飄忽。最后只顫抖著說，五小姐差點打死了青瑣，又讓送出了城，不能再回來紫禁城一步了。

    很多人都去看了，連平日和青瑣交好的小姐妹，包括二太太、老太太身邊的人，都被送出府去了。

    顧錦瑟腦子里驚愕、訝然、憤恨多種情緒同時涌上心頭，慘白著臉就暈了過去。

    第30章 演技帝.顧瑾棠

    顧錦瑟醒來以后全身都在發(fā)抖,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喱嵤撬钯N心的一個丫鬟，多少事情都是她們一塊商議的。

    而顧瑾棠忽然就要把青瑣打出府上去，連最后一句話都沒讓她們說上！一定是顧瑾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顧錦瑟只覺得身上發(fā)寒,全身都在抖?？扇缃褓即笠粋€顧府，還有多少人可以為她說話呢。

    她流下了眼淚。

    老太太態(tài)度鮮明的站在了顧瑾棠那邊，更不必說幾個哥哥。他們早就成了顧瑾棠的池中之物。

    而且,她原本和顧家就沒有血緣關(guān)系。大哥還當(dāng)眾確認(rèn)了她的身份——只是一個仆婦之女！

    顧錦瑟鼻尖酸澀極了，眼眶也泛著微紅。所以她還有什么辦法呢？她現(xiàn)在唯一能夠倚仗的,也只有母親了……

    而且她還要表現(xiàn)得懂事乖巧,惹人戀愛。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嬌縱,不能失去了最后的母親的疼愛。

    這時外頭的小丫鬟秋紋掀開簾子進(jìn)來,秋紋穿著身水紅菱對襟衫子,腕上戴著一對紅玉手鐲。手里端著剛剛煮好的姜湯。“……小姐，您剛才暈過去了,奴婢簡直嚇壞了！這才叫了郎中來，給您煮了姜湯,您快趁熱喝?！?/br>
    顧錦瑟閉著眼睛，根本沒有理會她。

    秋紋不免上前一步,還以為小姐沒有聽到：“小姐……”

    秋紋第一次近小姐身伺候,又聽說小姐是個性子嬌縱的，所以她不免有些緊張。驀然間一個手抖！盛著姜湯的粉彩纏枝小盞“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且guntang的湯水還濺到了顧錦瑟的胳膊上。瞬間就起了幾個通紅的泡。

    秋紋嚇得臉都白了,立即跪下求饒：“嗚嗚嗚奴婢第一次近身伺候！求小姐饒恕奴婢！”

    顧錦瑟就這么定定看著她，似乎也忘記了手腕上的痛了,忽然嘴唇動了動，道：“你，留在我身邊吧?！?/br>
    秋紋嚇了一跳，“啊……？”

    顧錦瑟閉了閉眼,又道：“快去給我找點東西來包扎。然后收拾收拾，我們一起去見母親?！?/br>
    秋紋還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眼淚奪眶而出。

    顧錦瑟只覺得這真是個不機(jī)靈的，和青瑣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yuǎn)了……但暫時還有用，也沒有辦法。

    顧錦瑟手腕帶著一點包扎的布，來葉氏房里請安，卻見到大伯母周氏、和康王府趙五夫人、元德伯府元三夫人都是在這的。葉氏現(xiàn)在不管家，得空的時間有許多，所以常邀玩得好的夫人來顧府的花廳吃茶。

    顧瑾沁才被當(dāng)眾退婚，心中抑郁，連房門都沒有踏出過一步。連帶著周夫人也神情倦怠，目光失神，痛心幾乎寫在了臉上。也不再和葉氏拌嘴了。

    顧錦瑟心下微微一沉。半晌又舒了一口氣，揚(yáng)起一道澀意的笑容。

    ……大家都在，正好，不是嗎？

    陽光打落在眼睛里，有點刺痛的感覺。

    “錦瑟來了。”趙夫人一看，就笑著招呼：“我們錦瑟從前是最活潑的性子，怎么今日愈發(fā)安靜了?！?/br>
    葉氏溫柔笑笑：“女孩子長大了，總歸是要安靜的。”

    顧錦瑟一一給諸位夫人請安，才柔婉的笑了笑說：“錦瑟都聽母親的。母親喜歡女兒安靜的性子，錦瑟自然不敢再張揚(yáng)了?！?/br>
    葉氏親昵的撫了女兒的手：“胡說，錦瑟不管如何，母親都是喜歡的?！?/br>
    元三夫人只問：“……錦瑟的手，這是怎么了？”

    眾人的目光這才落到了顧錦瑟包扎的手腕上，葉氏臉色一變，“為何包扎起來了，這是怎么了？”

    顧錦瑟看了看秋紋，秋紋立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秋紋埋頭瑟縮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把給姐兒的湯藥潑到了姐兒的身上！求夫人恕罪！”

    “湯藥？”葉氏的臉色更加驚疑了，“為何錦瑟要喝湯藥？”

    秋紋瑟瑟發(fā)抖：“姑娘喝湯藥是因為……姑娘今兒暈倒了?！?/br>
    葉氏立馬站起身來：“那，青瑣為什么沒有來回我話？”她心痛得很。“瑟姐兒，你究竟是怎么了？不管怎樣，母親終究是在的啊?！?/br>
    顧錦瑟聽到這句話，頓時淚如泉涌，澀聲道：“母親……青瑣……已經(jīng)不在了！”

    葉氏臉色一變。

    頓時花廳內(nèi)眾人都寂靜了幾分。

    周夫人眼皮一翻，冷冰冰的問：“你的青瑣，可是被棠姐兒給打了一頓，然后丟出京城了？”

    葉氏睜大了眼，這是為何？雖然她現(xiàn)在不管后宅之事，可顧瑾棠怎么能對她jiejie的貼身丫鬟這般！

    顧錦瑟眼眶通紅，啜泣道：“五meimei想將人打出去，打出去就是了。左不過也只是一個下人。女兒是萬萬不敢要回來的?！?/br>
    “荒謬——！”葉氏的手掌心重重拍在了桌案上?！斑@是你的一等大丫鬟，她想打殺就打殺。她何時敢這么嬌縱的？”

    周氏隱約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但由于沁姐兒的緣故，她現(xiàn)在對棠姐兒的心情復(fù)雜，看著她們姐妹內(nèi)斗，她竟然連出聲相助的心思都沒有。

    顧錦瑟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葉氏既心驚又心痛，問身邊的崔嬤嬤道：“你來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嬤嬤原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她不想看著夫人母子、母女起了齟齬，也就沒說。但眼下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

    她也就屈身道：“——夫人，老奴聽到的版本是，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頭青瑣和人議論了一些關(guān)于五小姐不好的地方，惹了五小姐生氣，五小姐就換了一批下人出去。只是……老奴也不知這是否是事實真相，還請夫人明察秋毫。”

    而葉氏卻只聽到了前面的話，臉色泛白，沉沉道：“——之前我看著顧予寒和顧予桁偏寵棠姐兒，這也就罷了?？珊髞硌鄄€著老太太也喜歡上了她，她就開始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說！”

    她就沒懂，為何錦瑟已經(jīng)這般隱忍退讓，顧瑾棠卻還是不肯放過這個jiejie。

    她們姐二人，難道就不能和平相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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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院的考校不日就要進(jìn)行，徐子玉卻看著顧瑾棠仍舊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他低低的清了清嗓子，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案?！拔逍〗??！彼吐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