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記聽老首長說要他去調(diào)查一個公路局副局長被關(guān)進(jìn)精神病院的事，而且要瞞著明光市市長張碧池，立即敏感地意識到這里面肯定又是有什么重大的情弊：以老首長的地位和資歷，如果不是這里面有什么重大隱情，他斷不會這么鄭重其事地親自打自己的電話——要知道，自己到天南來任職幾個月，老首長可從來沒有親自打過電話給他。

    杜書記想通這一節(jié)之后，立即換了一種語氣，很鄭重地回答道：“老首長，您放心，您交代的這事，我親自來布置安排。過完春節(jié)后，我再到吳水來看望您，到時將結(jié)果向您詳細(xì)匯報！”

    “呵呵，看望我就沒必要了。你這么忙，哪能專為看我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你還是盡心盡力把工作搞好。你有了成績，我看著也高興?！?/br>
    杜書記動情地說：“老首長，我在您身邊十幾年，您也培養(yǎng)教育了我十幾年。如果沒有您的栽培，我杜淵哪里有今天？飲水思源，我但凡有一點點成績，也是您多年培養(yǎng)教育的結(jié)果。您在吳水安心休養(yǎng)。有小冷在，我相信您在吳水會度過一個祥和、幸福、歡樂的春節(jié)。我一旦有時間，就會過來看望您！”

    掛斷電話后，杜書記一刻也沒有停，便立即親自打通明光市委書記闕海波的電話：“海波同志嗎？我是杜淵。有一個事情交代你：你現(xiàn)在就立即秘密派人調(diào)查一下一個名叫李德裕的干部的情況。這個人原來是吳水縣公路局的副局長，三年前被人強(qiáng)行送到了一家精神病院。你要查清這個事件的真相，在兩天內(nèi)向我匯報。另外，不管你動用什么手段，這個李德裕在明天下午三點六點之前必須從精神病院出來。我在強(qiáng)調(diào)一句：這件事必須秘密調(diào)查，除了你和調(diào)查人員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此事，包括你們明光的高層！明白了嗎？”

    杜書記在電話里沒有直接點張碧池的名，因為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貿(mào)然說讓闕海波特別防備張碧池，以免引起闕海波的猜疑。

    闕海波在電話那頭很干脆地答道：“請杜書記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把這樁事及時處理好向您匯報！”

    闕海波也是久歷宦海的人，一聽杜書記交代這事要秘密調(diào)查，而且不能讓明光市其他高層領(lǐng)導(dǎo)知道，立即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親自打電話叫來明光市紀(jì)委副書記晏武和檢察院瀆職偵查局局長何光，要他們帶幾個人立即趕赴吳水縣，查清吳水公路局一個叫李德裕的副局長的下落，并立即接他出來，問清楚他三年前被強(qiáng)行送進(jìn)精神病院的來龍去脈……

    老首長打完杜書記的電話后，轉(zhuǎn)身冷冷地看著何躍龍，說：“何書記，我剛剛跟你們的省委書記杜淵打了電話，估計他很快會派人下來調(diào)查，希望到時你實事求是地把這件事跟調(diào)查組講清楚。還有，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要將剛剛的事向那個什么張市長去匯報。你是黨培養(yǎng)的干部，要有點黨性原則，要時刻站在正義的立場，學(xué)會區(qū)分善惡是非！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能明白我的話的意思。”

    何躍龍趕緊表態(tài)說：“首長，請您放心，我一定謹(jǐn)遵您的教導(dǎo)，積極配合上級查清楚這件事，也會做好保密工作，絕不會吐露半點消息出去?！?/br>
    老首長點點頭，想了想，又對辜振民說：“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我們既然已經(jīng)管了這母女二人的事，就要一管到底，而且要防止意外事情發(fā)生。這大年關(guān)的，如果那些人萬一知道她們母女仍在告狀，說不定會起歹意，這一點不可不防。小辜，你安排幾個信得過的干警，這兩天就和她們母女兩人吃住在一起，隨時保護(hù)她們的安全。你可以多給他們發(fā)點加班工資，但前提是不能讓她們出任何意外！”

    “是！”

    辜振民也正好想將功補(bǔ)過，便雙腳一并，響亮地答道。

    那母女二人在干警的護(hù)送下千恩萬謝地離去后，車隊便繼續(xù)朝雷公鎮(zhèn)進(jìn)發(fā)，在鎮(zhèn)政府停好車，一行人便步行前往冷溪村。

    老首長興致非常高，在走路時談笑風(fēng)生，并且不要隨從攙扶，自己一邊欣賞山路兩邊的景色，一邊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往前面走——自從冷笑天給他把病治好以后，他感覺到身體比生病前要強(qiáng)健很多，體質(zhì)和自己六十多歲時差不多，所以他走這山路感到非常輕松。

    林雪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和冷笑天的特殊關(guān)系似的，不僅緊緊地和他并排行走，時不時還撒一撒嬌，以穿高跟鞋不好走路為由，一定要他牽著她的手走，還親親熱熱地雙手挽住冷笑天的胳膊，宛如一對回家探親的小情侶，讓知道冷笑天和蘇曉丹兩個人之間關(guān)系的辜振民和邱光榮納罕不已，又不好去問。

    冷笑天生怕辜振民和邱光榮以及老首長說自己是一個輕薄之徒，心里暗暗叫苦，卻怎么也無法擺脫林雪如影隨形的糾纏。

    老首長看了看路兩邊連天接云的青黛色的山峰，山路兩邊遮天蔽日的森森喬木，小路下流水潺潺的小溪，山坡上簌簌發(fā)抖的枯黃的冬茅草，以及樹枝上跳來跳去啁啾覓食的小鳥，不由得心曠神怡，立在一個可以遠(yuǎn)眺對面山峰的小山坡上，長聲吟道：“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林雪笑道：“爺爺，您現(xiàn)在吟陶淵明的這首詩，時令不對啊！這首詩描寫的是秋景，而現(xiàn)在是冬天，哪里能夠‘采菊東籬下’??？”

    冷笑天也笑著反駁她說：“小雪，你這就是尋章摘句吹毛求疵了。你爺爺吟這首詩，著重點不在采菊，而在于抒發(fā)此刻登臨山坡悠然物外的喜悅心情。你的著重點應(yīng)該放在這幾句詩上：‘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是此時最能表達(dá)你爺爺心境的語句。老首長，您說對不對？”

    老首長呵呵大笑，贊賞地說：“還是小冷這個中文系的才子了解老朽的心情啊！說實話，我一聲戎馬，書讀得不多，詩也背不出幾首。但惟獨陶淵明的這首《飲酒》詩，我百讀不厭，而且讀一次就有一次新的收獲和體會。我小時候是給地主放牛的，有時候在大山下的草坪里放牛，每到黃昏，看到金黃色的夕陽沉沒到大山后面，整個大草坪沉浸在一片靜謐安寧的氣氛中，而那些到處飛翔覓食的小鳥，此時也成雙成對地返林歸巢那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美妙！后來，我只要一讀到這首詩里面‘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瘍删湓挘r候黃昏放牛時的情景便會歷歷在目，心里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寧愉悅的感覺，正好跟陶淵明所說的那樣：‘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br>
    一直站在邊上聽他們一老一少對話的何躍龍、辜振民等人聽到老首長這番話，都?xì)J佩地鼓起掌來。

    林雪聽她爺爺稱贊冷笑天，心里得意非凡，嘴里卻說：“爺爺，你不要信他的吹捧。他是個大馬屁精，想用一車的rou麻的話把您捧暈，然后他好趁機(jī)賣弄他的才學(xué)。”

    說著就用含嗔帶笑的目光喜滋滋地看著冷笑天。

    老首長又是呵呵一笑，說：“小雪，你說小冷喜歡賣弄才學(xué)，那我也出一個題目你做做，你也來賣弄賣弄怎么樣？”

    林雪笑著搖頭說：“爺爺，您別難為我。我讀書歷來是半吊子水，每次都是勉強(qiáng)及格，勉強(qiáng)不掛科。肚子里是一肚子草料，無半分才學(xué)——您知道的！呵呵呵！”

    老首長指了指山路邊的小溪，說：“你看看，這條小溪現(xiàn)在的水很淺，溪水里嶙峋的石頭都露了出來。你說說看：這情景用什么詞語來形容？”

    “水落石出！爺爺，這也叫問題?。∧暌曃伊税?！好歹我也是中央戲劇學(xué)院的，一點文學(xué)常識還是有的?！?/br>
    “你別急，真正的問題在下面：水落石出這句成語來源于哪里？原文是什么？”

    林雪瞠目結(jié)舌，便求助似的看著冷笑天。

    冷笑天微微一笑，說：“你看我干什么？又想要我賣弄才學(xué)？”

    林雪臉一紅，也不管這么多人在看著他們，伸手一把擰住冷笑天的胳膊，咬著牙低聲威脅說：“你說不說？不說我擰死你！”

    “我說，我說！這句成語來源于宋代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里面有幾句高度概括山里面春夏秋冬四季景色的句子，原文是這樣的：‘野芳發(fā)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fēng)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水落石出就是形容冬天的山間景色的……哎喲！”

    原來，在他背那幾句話的時候，林雪又趁機(jī)偷偷地狠狠擰了他一把。

    老首長、辜振民等人見林雪如此調(diào)皮，不由相顧莞爾。

    恰在此時，冷笑天的手機(jī)響起，一接，只聽谷黎明在電話里焦急地說：“笑天，你知道武打巨星葉堂森嗎？”

    “知道，我看過他主演的很多電影！怎么啦，谷導(dǎo)？”

    “葉堂森這次出大麻煩了?，F(xiàn)在他身負(fù)重傷，還有人在追殺他，連醫(yī)院都不敢去住。我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立即秘密到你家鄉(xiāng)來避禍，順便請你給他治一治傷。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樣？”

    “你要他來，我去吳水接他?！?/br>
    冷笑天毫不猶豫地答道。

    （武打明星葉堂森由書友“水果灬殤心”友情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