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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下第一嬌在線閱讀 - 天下第一嬌 第39節(jié)

天下第一嬌 第39節(jié)

    直到一陣冷風簌簌吹過,他看見云簇被凍得縮了一下脖子,領(lǐng)口也攏緊了幾分。

    他再忍不住,抬步便往那邊走去。

    卻不想還沒有拐出回字長廊,就聽得另一個方向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

    “公主——”

    沈慕霎時僵住,回頭去看。

    云簇也抬頭,見到來人時,面上的表情明顯地放松了,她十分驚喜地彎了眼睛,喚道:“善延哥哥?!?/br>
    第36章 一直對你好

    云簇正愁沒人來解救自己。

    就看到了徐善延。

    她的心里猛舒一口氣。

    這時候, 徐善延已經(jīng)走過來,溫文爾雅地拱了拱手,“簇簇, 打擾你了嗎?”

    那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時候冒出來的人是誰。

    云簇卻已經(jīng)等不及似的,站起身走到徐善延身邊, 求助般地拉了拉他的袖口。

    徐善延會意,然后對那三人道:“抱歉, 太子殿下有事找公主殿下, 怕是要打掃幾位雅興了?!?/br>
    云簇立馬配合道:“既如此, 失陪了?!?/br>
    說完, 兩人便并肩離開, 一直拐出了回字長廊。

    扶搖殿是宮里專門舉辦大型宴會的宮殿,因此是半開放的宮宇, 一拐出去,就能看到御花園的假山流水。

    云簇和徐善延誰都沒先開口, 直到兩人走到一池荷塘邊上,徐善延忽然停住步子, 問:“簇簇, 你還記得這里嗎?”

    這里?

    眼下已是冬日,御花園里的池塘要么結(jié)成冰, 要么抽干了水干枯一片,云簇探著身子瞧了瞧, 怎么看都只是一個枯塘。

    她為什么會記得?

    云簇不解地抬頭,眼睛里透著疑惑。

    一抹若有似無的失落從徐善延眼底一縱而過,他笑笑,說:“也是, 許多年了,不記得也是常事?!?/br>
    聽他這語氣,云簇更奇怪了,她急著想讓徐善延講給自己聽。

    徐善延卻搖了搖頭,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云簇有些不高興,“先把人家的好奇心撩撥起來,卻又不說什么事?!?/br>
    徐善延無奈,只好簡單解釋了一下,“當時,咱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池塘邊?!?/br>
    第一次見?

    也是,徐善延是在岳王府被養(yǎng)大的。

    直到七八歲時,岳王叔帶他進宮參加宮宴,云簇才第一次見他。

    不過,具體是什么時候,具體是在哪里,云簇倒是真的不記得了。

    云簇有些抱歉。

    徐善延卻說:“沒關(guān)系,以后會有更多的事可以記?!?/br>
    云簇沒明白他的意思,徐善延也沒有解釋。

    兩人便又沉默下來,靜靜地立在池塘邊,看著那已經(jīng)干枯的池塘。

    忽然,徐善延輕聲問:“簇簇,有時候,我真的很感謝陛下和岳王?!?/br>
    感謝?

    云簇和徐善延認識多年,自然知道他一個外姓子在京中的處境。

    怎么想都不該是感謝吧。

    徐善延笑了一下,眼睛里盛著冬日的暖陽,他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小時候我在想,為什么都說我是父王的兒子,是皇家血脈,我卻不姓云,而要姓徐呢?

    “后來我又想,既然說將我過繼到岳王府,又為何不上族譜,不改姓名?

    “現(xiàn)在我卻要感謝他,讓我長于岳王府,卻還是姓徐?!?/br>
    云簇懵懵懂懂地,有些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徐善延拍拍她的肩膀,“也沒什么,不過是感慨一番罷了?!?/br>
    云簇覺得他最近一段日子一直都奇奇怪怪的。

    徐善延卻只是笑,說:“只不過是在宴上喝醉了。”

    “走吧,我送你回瓊?cè)A殿?!?/br>
    -

    沈慕明明知道自己不該跟過去,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腳步,不知不覺地就跟在兩人后面,不遠不近地綴著。

    直到那兩人停住,沈慕一個閃身,藏到了一棵樹后。

    看著徐善延溫柔地替云簇整理好歪掉的貂裘,而云簇也并未避嫌推開,就那么乖巧地站在原地等他弄完。

    沈慕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好像過于自信了。

    云簇真的不是非他不可,這滿京城未婚的名門子弟,皆是她的退路。

    而他,從意識到自己動心的那一刻起,就再無退路。

    沈慕站在樹后,就那樣默默地看著云簇和徐善延談天說笑,雙眸赤紅,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垂在身側(cè)的手背青筋暴起。

    但他終究是克制住了,直到那兩人的往前行的身影徹底消失看不見,他才抬起因為繃緊了力氣而僵直的手腕,狠狠砸在了樹干上。

    冰涼粗糙的老樹皮一下子將他的指節(jié)磨破,鮮血汩汩地淌下,可他卻像全然沒有知覺一般,只是眸色深沉狠厲。

    像是一把渴血的長劍。

    -

    精心準備的一場宮宴,云簇卻沒到一半就逃了,事后怕順平帝會生氣,第二日,云簇特意守著下早朝的時辰,到乾安殿門口守著。

    沒想到正碰到皇上在和臣子說話,她想要退身避開,卻被那臣子叫住。

    “公主殿下?!蹦侨诉b遙地朝云簇行了一禮。

    倒是瞧著有幾分眼熟。

    云簇見他官服品級很高,雖沒有認出他的身份,卻也按著規(guī)矩回禮,“大人安好?!?/br>
    那人聽這稱呼就知道云簇沒認出他來,于是便自我介紹道:“殿下,在下?lián)崮贤醺蚯??!?/br>
    云簇一愣,怪不得這么眼熟,順平帝此時也走過來,看他們兩人湊到一塊,有幾分感嘆地說:“當初兩家結(jié)親,倒是沒說過幾句話,如今曲陽和羨文退了婚,竟是在這碰上了?!?/br>
    沈秦忙道:“是羨文年輕莽撞,不知天高地厚,配不上公主殿下?!?/br>
    再明顯不過的阿諛奉承了,皇上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拍了拍沈秦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云簇注意到皇上手里握著一封奏疏,想來應該是方才沈秦交給他的,她怕誤了正事,便福了福身,想要退下,改日再來。

    順平帝卻先看穿了她的意思,他將奏疏交給身后的見喜,道:“陪朕一道回去吧,朕正好有話想和你說。”

    進了大殿,云簇便要躬身請罪,順平帝卻抬手止住了她的動作,只問了一句,“當日,你是不是和徐善延走了?!?/br>
    云簇一怔,誠實地點了點頭。

    順平帝的臉色便不太好,他甚少會對云簇擺出這樣的表情,“你知道徐善延是你岳王叔的兒子,按禮,你們是堂兄妹?!?/br>
    這才是云簇最不明白的一點。

    明明徐善延已經(jīng)過繼給了岳王,卻不改名姓,不入族譜,這在法理上怎么算是真正的過繼?

    可皇上又說云簇和他是堂兄妹,豈不矛盾?

    順平帝嘆一聲,眉頭擰起的溝壑盛滿了歲月的故事,他緩緩講起了徐善延的身世。

    “朕小時候,安陽皇姐和岳王兄都是在純陽殿住著的,朕最小,被安陽皇姐照顧著,一直到了十幾歲,當時安陽皇姐已經(jīng)二十歲了,卻因為生母出身低,不受重視,始終沒有指婚?!?/br>
    “朕當時就想,等朕日后登基,一定給安陽皇姐許個好人家,后來,朕做到了,可是皇姐已經(jīng)是二十四歲的老女了,她自小不得重視,即便是公主也沒有任何天家架子,嫁到徐家后,怕被婆家不喜,拼了命要生一個孩子?!?/br>
    “后來,倒是真的懷上了,只是生下善延不久就難產(chǎn)去了,而公主薨逝,徐家卻還在欣喜嫡長孫的出生,何等悲涼。”

    順平帝就算現(xiàn)在提到這件事,仍然氣得雙手發(fā)顫。

    “所以,朕抄沒了徐家?!表樒降壅Z氣很平,他憐愛地摸了摸云簇的長發(fā),眼底帶著幾分心疼,“天家公主,本該是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卻被他徐家踐踏至此?!?/br>
    “當年,朕心疼剛出生的小兒,本想抱進宮,認作自己的兒子,但當時朕剛登基不久,朝局不穩(wěn),只得養(yǎng)到你岳王叔膝下?!?/br>
    “朕想著,皇姐做了一輩子好人,此等善心該當永存,便親自為他取名善延,希望他能把母親的善延續(xù)下去,卻沒想到,養(yǎng)到底也只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br>
    “后來他長大,進宮來,和朕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他爹和他的家人?!?/br>
    “若不是他是皇姐的最后一點血脈,朕當時就讓他和徐家人同罪!”

    說到這,他胸口起伏得厲害,明顯是氣急,跟著又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沉了語氣,帶著點毋庸置疑。

    “簇兒,你是朕的女兒,也是公主?!表樒降鄣难凵袷Я私?,像是在看云簇,又像是透過她,再看別的什么人,“當時你母后自請廢位時朕便想過,即便你母后不在身邊,朕也一定要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因為你是朕最尊貴的掌上明珠?!?/br>
    “簇兒,徐家的人,配不上你?!?/br>
    因為血緣和姓氏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實在是太過不講道理。

    更何況徐善延本就沒有什么錯。

    但云簇也知道,這時反駁,只會更加敗壞徐善延在順平帝心中僅剩不多的好感?

    所以,云簇并未說什么,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表示出默認的意思。

    今天又回憶了太多的往事,順平帝看上去有些疲累,而云簇也十分知趣地沒有再打擾,她躬身退下,并貼心地帶上了殿門。

    殿門輕闔聲在空寂的大殿內(nèi)響起,單手支著下巴假寐的順平帝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殿門的方向,眼底有什么叫人看不懂的神色在悄然涌動。

    過了一會,他沉沉地嘆一聲,抬手拿起方才隨手撂下的折子,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