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做，師尊才能這樣看著我我想要師尊就看我一個。

    顧劍寒：

    這傻狗認(rèn)真的嗎？

    他恨不得將莫無涯碎尸萬段，恨不得讓他永世不得超生，他眼底深藏的恨意，聞衍這傻狗看不見嗎？

    還想讓他這么看他？

    你先給我閉嘴。

    顧劍寒不悅地警告道。

    聞衍看出他真的動了怒，便立刻噤聲，不敢再繼續(xù)說話了。

    好像他說什么都是錯的，都會惹顧劍寒生氣，顧劍寒都不喜歡。明明他就在他身邊，他的目光卻一直為另一個男人流連。

    聞衍垂眸，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樣寬厚，卻又是那樣一無所有。

    隔著竹霧浮云，他也跟著顧劍寒朝至東極方向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如何驚才絕艷的人物，引得顧劍寒如此心旌蕩漾。

    他看不太清楚，卻隱約覺得自己似乎與誰對上了視線，那道視線帶著隱忍的狂熱和經(jīng)久不衰的崇拜，似乎從很久遠(yuǎn)的前塵傳來，一直蔓延到如今這個沖突一觸即發(fā)的危險局勢。

    直到顧劍寒瘦白的手背擋在了他眼前。

    本座的人，準(zhǔn)許你亂看了么？

    阿寒這是說的什么話？你的徒弟，那不也是本座的師侄嗎？你還要叫本座一聲哥哥的。

    莫無涯的聲音很低沉，微磁，且總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在里邊，讓人難辨真假。

    聞衍師侄，方才聽你叫本座哥哥，真是亂了輩分，不如叫聲師叔來聽聽。

    聞衍：

    他方才是因為在跟顧劍寒撒嬌，為了讓自己顯得弱勢些，才故意說了那種稱呼。

    說的時候不覺得，被莫無涯專門挑出來說，便真的有點社會性死亡的意思了。

    可是

    師尊！你沒有開隔音陣嗎？

    他抓緊顧劍寒的手，難以置信地問。

    我看把你哄好了，就撤了陣。顧劍寒心里也一陣不舒服，純屬是被莫無涯的不要臉給惡心到了，少來占我徒弟的便宜，莫無涯，你也配他的一聲師叔？

    莫無涯低聲輕笑一會兒，靜謐的深閣穿來一聲杯盞輕扣案面的聲響。聞衍抓下他師尊的手，放在手心安撫地揉了兩下。

    別生氣別生氣，生氣傷身體，別人生氣師尊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顧劍寒緊繃的神經(jīng)還真的在他傻乎乎的碎碎念里緩緩放松了些，他偏頭綿綿地剜了他一眼，以唇語罵他傻狗。

    聞衍原本正專心致志地觀察著四周，想著破局之法的，結(jié)果卻被顧劍寒一眼勾得摸不著邊，愣愣地盯著他微動的唇，心里叫囂著想親想親。

    他已經(jīng)一天沒親過他師尊了。

    不過他師尊是不是和莫無涯鬧別扭了？莫無涯的話還好，他師尊說話卻處處冒著火氣，一點也不留情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對莫無涯仰慕之至的樣子，反而透露著一股憎惡的意思。

    但是話說回來，顧劍寒平日里說話其實就是這樣的，對他和冬知雪是為數(shù)不多的例外之二，但也不是永遠(yuǎn)例外。有時候他惹顧劍寒生氣了，他也一樣會惡語傷人，冬知雪也有和他發(fā)生齟齬的時候，直接將他掃地出門也是常有的事。

    顧劍寒的脾氣真的很差，這一點是修真界公認(rèn)的事。他再怎么喜歡他，也無法在這件事上為他避諱，只是

    顧劍寒朝他發(fā)完脾氣之后，又會別別扭扭地過來道歉，這種時候他就假裝特別生氣，特別傷心，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就好了，這樣的話，無論他提多么過分的要求顧劍寒都會滿足他。

    還會主動親親他，主動坐在他身上，主動誘惑他，不過他跟顧劍寒這么久了，對于美色的抵抗力還算頑強(qiáng)，可不是會被這兩下子就迷暈的男人。無緣無故大發(fā)脾氣那可是戀人間很嚴(yán)重的錯誤，怎么能讓顧劍寒蒙混過關(guān)，非得逼著他寫完五千字的檢討才算完事。

    每次他坐在一邊監(jiān)督顧劍寒寫檢討書的時候，他總覺得那蘸滿墨汁的筆似乎都被氣得輕輕發(fā)抖，殺氣騰騰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往他臉上殺來了。

    他也犯錯的時候，還不少，然而顧劍寒卻不讓他寫什么檢討。檢討雖然免了，可那罰他的手段卻是五花八門的，小黑屋，限制釋放，蒙眼捆綁每一種都是不折不扣的折磨，讓他不得不感嘆姜還是老的辣。

    當(dāng)然沒有說顧劍寒老的意思，三百余歲的渡劫期修士，在近千年來的修真界還是獨(dú)一個，用他們那個境界的壽命來衡量，顧劍寒也不過是一個少年郎。

    方才本座的提議，阿寒想了那么久，可清楚了？

    聞衍記得這個劇情點。

    莫無涯與顧劍寒在清虛門山腳相會，共同商議如何架空冬知雪的權(quán)力，最后顧劍寒出賣冬知雪，將清虛門一切底細(xì)交代清楚，由魔界全方位制訂拉冬知雪下馬的計劃，顧劍寒則繼續(xù)待在冷月峰上，時不時接應(yīng)一些魔界臥底，并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一些莫無涯的眼中釘。

    是極為關(guān)鍵的一個劇情點。

    從這里開始，在顧劍寒的背叛和配合之下，魔界的勃勃野心開始全面向清虛門滲透，不出六年時間，便將清虛門蠶食而空，即使最后顧劍寒臨時反悔想站在清虛門那一方，也無法挽救那個早就被魔界勢力完全掌控的大門派了。

    莫無涯所說的，方才的提議，應(yīng)該是指讓顧劍寒徹底交代冬知雪的底細(xì)，以此來換取回魔宮七日游的資格。

    聞衍：傻子才答應(yīng)呢！師尊現(xiàn)在有了我，不可能再對你的那點小恩小惠那么執(zhí)著了！

    本座

    顧劍寒突然心口一窒，隨后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便從心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面色如常，然而心口早就砰砰狂跳起來，隨后他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所做何事了，只是抬起一雙略空洞的貓眸，朝著莫無涯的方向，軟聲道：

    涯哥哥想要的，阿寒自然會為你取來。

    聞衍還沒聽過顧劍寒這樣說話。

    甜得發(fā)膩。

    他原本還在氣勢洶洶地瞪著至東極看，雖然他近視，也看不清什么東西，一聽這話趕緊難以置信地扭頭，卻發(fā)現(xiàn)他師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心都快碎了不說，肺都快氣炸了。

    師尊，你真的叫他哥哥他精神都有點恍惚，心碎地扯他的衣角，你都沒這樣叫過我！！

    呵呵呵莫無涯低沉微磁的笑聲在深閣內(nèi)回蕩，頗有種余音繞梁的感覺，這下你相信了？可以叫聲師叔聽聽了么？

    聞衍將顧劍寒抱進(jìn)懷里死死護(hù)著，顧劍寒反常地掙扎起來，眸中似乎有血色，看那股兇狠勁兒貌似想運(yùn)靈攻擊他，卻不知為何運(yùn)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改為重重地咬在他的胳膊上。那一口根本沒收力，還好冬天的衣服柔軟，不然極有可能倒磕壞了牙。

    聞衍被咬得很疼，沒見血，但就是很疼，不僅胳膊疼，貼在顧劍寒右臂上的心臟也疼得不行。

    他知道顧劍寒喊了莫無涯幾百年涯哥哥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顧劍寒當(dāng)著他的面喊別人哥哥又是另外一回事，抱一下還要掙扎，咬人還那么疼，他這個男朋友當(dāng)?shù)靡蔡瘧K了些。

    去死吧你這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少來蠱惑我?guī)熥?！我是不會把師尊讓給你的！

    此話一出，滿堂哄然大笑。

    在座的十有八九都是大魔頭，包括他懷里抱著的那位也不是什么真正冰清玉潔的高嶺之花。他們都是看著顧劍寒長大的，顧劍寒之前對莫無涯的種種跪舔行為，他們都看在眼里，早就清楚他是個什么下賤貨色了。

    這個無知小孩居然敢在這里大言不慚，把顧劍寒當(dāng)寶貝月亮一樣捧在手心怕沾了灰，不知道該說他是真有種才好，還是說他蠢到家才對。

    惡貫滿盈？

    莫無涯極慢、極緩地重復(fù)了這四個字，最后微微下沉的語調(diào)透露了一點明顯的嘲諷和慍怒。

    聞衍卻沒理他，捧起他師尊的臉細(xì)看，發(fā)現(xiàn)他師尊漂亮的眼睛里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他覺得很奇怪。

    從一開始就很奇怪。

    顧劍寒很少會對他不耐煩，但是從他進(jìn)入深閣以來，顧劍寒很多次都差點直接把不耐煩三個大字刻腦門兒上了。

    剛剛還在對莫無涯冷言冷語，下一刻對他說話時的語氣就甜膩勝蜜。

    方才還好好哄著他，現(xiàn)在下口咬得那么重，卻像是一點都不心疼。

    他現(xiàn)在抱著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師尊嗎？

    聞衍看著他失神的雙眼，很小聲很小聲地喚了一句：師尊。

    顧劍寒被他捧著臉，好看的眉蹙成憂愁的模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輕輕撲了下烏黑柔軟的睫絨，薄唇微啟，似乎有什么話想說，然而卻一直啞然無聲。

    師

    他還未說完，懷里的人就突然湊上來扒住他的肩咬住了他的頸側(cè)，似乎就差那么一點，就能咬到他鮮活跳動的頸動脈。

    饒是如此，洶涌的血液還是從他唇角汩汩地流到衣襟，染紅了大片大片黃白色的高階弟子制服，聞衍第一次發(fā)現(xiàn)顧劍寒咬人居然這么疼，疼到幾乎讓他全身發(fā)冷，差點一下失去知覺。

    空氣中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聞衍推不開顧劍寒，便只能偏頭捂住口鼻，因此他沒看見的是，那群魔頭正因為他的血腥味變得隱隱躁動起來，尤其是莫無涯，甚至已經(jīng)從軟墊上站了起來，展臂深吸這令人著迷的正統(tǒng)之力。

    哪怕經(jīng)過異世輪回，也依舊教人意亂情迷。

    師尊你是想要我死嗎？

    聞衍一只手還與他十指交扣著，他輕輕摩挲他的無名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變得和顧劍寒一樣冰冷。

    我很礙事嗎

    師尊怎么不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謝阿寒的款待！莫無涯抬手輕撫自己右耳上的乳牙耳墜，朝聞衍笑瞇瞇道，若是阿寒對你不好，師叔這里的大門時刻為你敞開。

    聞衍護(hù)住顧劍寒的后腦，忍著疼痛回頭與莫無涯對視，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全然不見一點暖意，冰冷的仇恨和嫉妒如同陰翳一般占據(jù)了他的眼眸，至此，他才真正算是和莫無涯這個人而不是這個角色結(jié)下了梁子。

    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群魔頭都笑了起來，指著他不知道在七嘴八舌地說些什么，然后便推推嚷嚷地走了。他本來就重傷未愈，現(xiàn)在又失血過多，耳邊嗡嗡的，聽不太清楚，只是感覺到肩膀上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東西砸了上來，比冷月峰上經(jīng)久不化的冬雪還要刺骨。

    可是頸側(cè)還是那樣痛，顧劍寒根本就沒有松口。他覺得好累，好困啊。

    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可是要睡的話，一定是要抱住他師尊才能睡得著的。

    聞衍不知道顧劍寒怎么了，問他他也不說話，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咬，這種咬法完全不像是小貓故意和他玩鬧一般地咬，而是獵豹在捕獵時血腥又殘忍地咬，目的不是想哄他開心，而是要他去死。

    雪堂

    我死了，你會開心嗎？

    *?*?*

    聞衍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冷白僵硬的、死氣沉沉的平機(jī)，他認(rèn)得這是顧劍寒的床。當(dāng)時他們睡過一次，覺得床板太硬，于是顧劍寒專程去司織坊買了好幾床軟褥回來，那價格，讓他出一輩子的任務(wù)，賺回來的靈石都不一定能買到。

    床單換過了，沒有了顧劍寒冷冽微苦的蓮子香，床頂?shù)哪且u繡滿冷月紋的天青色紗帷也被撤下了，床欄上墜的那個八角玲瓏香囊也不知所蹤。

    聞衍右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

    頸側(cè)的異物感很明顯，他才服用過不少返生丸，數(shù)日之內(nèi)再用丹藥或是其它治療術(shù)都是沒有效果的，于是大概只能先上藥，用純白細(xì)布纏了幾圈。

    好在顧劍寒的草藥也是高階極品的，很有效果，傷口愈合得很快，如今也不怎么疼了。

    身上的衣物也換了，沒穿外衫，軟褥上還搭了一層雪白的羊毛小毯，像是生怕聞衍凍著，窗戶也只開了小小的一道縫，還用結(jié)界擋著大風(fēng)。

    旁邊檀木春凳上正燃著一盞黃粱香，高階安神香，之前顧劍寒也給他用過。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

    顧劍寒去哪兒了？

    聞衍掀開被子，隨意披了一件雪絨鶴氅在身上，戴上自己的黑框眼鏡，趿拉著那雙柴犬棉拖鞋四處找人。

    他這次沒有借助手機(jī)的定位功能，只是在落星閣內(nèi)一間一間地尋找，他沒有故意放輕腳步，似乎就是想告訴顧劍寒他的態(tài)度，更何況落星閣就是顧劍寒的地盤，哪怕他放得再輕，顧劍寒想聽還是能聽得到。

    他找遍了所有偏僻幽暗的角落，最后終于在冰蓮霧池中央的雪溪亭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那么高傲那么珍貴的師尊，此刻抱著一堆染血的衣服蜷縮在雪溪亭的角落，漂亮的貓眸里淌著血，渾身痙攣似的發(fā)著抖，淚痕猶濕，披頭散發(fā)，忽忽如狂，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喪夫的瘋子。

    聞衍看著他，身體還記得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楚，頸側(cè)的傷突然疼到無法言述，然而心卻驅(qū)使腳步迅速朝他飛奔而去，不管什么愛與恨，也不管什么對與錯。

    他撲到他身邊抱住他，為他披上他剛剛用身體溫好的鶴氅。

    第76章 年紀(jì)輕輕

    這是誰家的師尊在這里偷偷哭啊，好可憐好可憐如果沒有人抱，那我就先抱回家啦。

    顧劍寒的身體冷得像塊冰。

    這半年來，他一直很注意給顧劍寒保暖，不讓他去溫度低的地方，處處小心，就是為了不讓他受寒。他經(jīng)常抱他，不抱他的時候也讓他穿得厚厚的，或者蓋上厚被厚毯，纏著他動起來陪自己練劍，練完劍就去泡溫泉。

    所以顧劍寒身上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么冷過了。

    像一具僵硬的尸體。

    顧劍寒赤著腳，腳心到腳踝慘白一片，連摸一摸都會被凍傷。聞衍把自己那雙帶有柴犬耳朵的棉拖鞋脫下來給他穿上，一邊念叨著好冷好冷，一邊環(huán)過他的肩胛和膝彎，打算把他打橫抱走。

    他以為顧劍寒至少會掙扎幾下，因為他現(xiàn)在看起來情緒非常失控。他也做好了準(zhǔn)備，無論顧劍寒如何掙扎他都不會放開他。他很擅長哄他，哪怕顧劍寒身處入魔狀態(tài)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雖然今天這個狀況看起來并不比入魔時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