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書迷正在閱讀:人設(shè)崩塌后反派連夜跑了[快穿]、劍尊做了寡夫之后、國手級醫(yī)女、萌寵醫(yī)妃:鬼王,別太猛、仙伐諸天、都市修仙奇才、穿越凰女:古代網(wǎng)紅不好當(dāng)、族長是個寵夫狂魔、影帝,入戲太深、武俠之斗破風(fēng)云
書冊掉落的那一頁,記載的正是沈既明的生父沈宏園。 世間有太多的陰差陽錯,云想容算計(jì)一世,獨(dú)獨(dú)此件是無心之舉,并無他意。沈既明被卷入解昭未散去的記憶中,云想容既愿意展示給他瞧,這書冊自然也變得無用。總歸沈既明也是要還回去的,云想容順手將其拿回?zé)o可厚非。 預(yù)售,沈既明所不知道的是,這名冊里記載了許多在塵世走過一遭的凡人的名字,譬如云想容,譬如解昭,譬如沈氏族人,唯有魂魄飛升成神的沈既明除外。 而李氏江山的皇位已傳了幾代,冊上亦沒有記載開國新皇李龍城的名字。 第47章 沈既明承受了解昭生前的記憶,他得知,望國的國姓是解,數(shù)百年前本是個無名小國,以耕田為生,算不得富足,勝在安穩(wěn)。解昭出身皇室,是個正經(jīng)的皇子,可惜他這皇子沒做得幾年,剛?cè)龤q就被滅了國。 解昭天生聰穎,記事記得極早。沈家人踏平解家的王宮那一日,所有細(xì)節(jié)他都清晰地刻在腦子里。 到處都是彌散的獻(xiàn)血,從臺階淌下地面,領(lǐng)頭的將軍劍指蒼穹,高聲道:王有令,不留活口,殺! 強(qiáng)硬奪取他國的政權(quán),大多統(tǒng)治者都會趕盡殺絕,以絕后患。解昭被母妃藏在稻草堆中,他自縫隙里看見母妃被士兵拉出去,一柄長劍刺穿了胸口。 倒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容令解昭尖叫,士兵當(dāng)即將他從草堆里翻出來,剛要砍下他的頭顱,一道溫潤的嗓音喝止道:住手。 沈既明認(rèn)出是云想容,那時(shí)的云想容尚年輕,穿著打扮也不如現(xiàn)在華貴。他上前拉過解昭,低聲道:此子尚是稚童。 將領(lǐng)生硬地重復(fù):不留活口,這是王的命令。 二人就此爭論起來,具體的內(nèi)容無法辯清,總之,這場爭吵以云想容一句王將我?guī)г谏磉厱r(shí),我也不過三歲結(jié)束。而后,他不再理會四周的殺戮,拉起解昭便走。 這是解昭的記憶,沈既明所聽所感皆是解昭的感受,他與李龍城不同,解昭帶他活下來,沈既明只能感知到解昭滔天的恨意,而非感激。他懂事早,什么都分得清,他知道云想容是誰的人,并不會因?yàn)榫让髡J(rèn)賊作父。此后幾十年,解昭每每對上云想容,都盤算如何殺了他。 他從不掩飾對云想容的恨意,云想容清楚得很,隨著年歲的增長,云想容的性子愈發(fā)冷漠,攻城的手段極其狠毒,人命在他眼中還不如草芥。他輕易地識破解昭種種不成熟的報(bào)復(fù),心煩時(shí)還會叫手底下的人揍他一頓,叫他老實(shí)點(diǎn)。而這對于解昭來說無異于羞辱,他始終以為云想容當(dāng)他是個羞辱取樂的玩意,于是心中恨意更甚。 這也怪不得解昭,當(dāng)年屠城的命令確實(shí)與云想容有關(guān),他與解昭之間確是解不開的血海深仇。而云想容救了解昭以后又從未表現(xiàn)過一絲溫情,不過是餓了口給飯,渴了給口水,實(shí)在看不出有什么情意。 你這點(diǎn)本事還想殺我,說出去牙都給你笑掉了。云想容把玩著手里用來削水果的小刀,眼睛一抬,玩味地看著被士兵壓在地上滿面怒氣的解昭:米好歹換一把鋒利的,偷襲時(shí)也不該從正面走過來。 他出手極快,悄無聲息地繞到鳥架后,一眨眼就割了鸚鵡的喉嚨。 想實(shí)現(xiàn)你的春秋大夢,先練到這種程度再說。 解昭死命掙扎: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會一次一次地殺你,失敗一百次,我也會再試一百零一次。 而他得到的只有云想容的漠視,這位云大人從未把他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哦了一聲,轉(zhuǎn)頭就去忙自己的,丟下一句:今天晚上不用給他吃飯了。 士兵們習(xí)慣了,齊聲道:哦。 若非沈既明注意到用膳時(shí)云想容會下意識地把麻團(tuán)和牛乳茶放得離解昭近一些,他也搞不懂解昭為何后來對云想容執(zhí)念至此。 云想容的死可比沈既明痛快多了,可謂是猝不及防,連解昭自己都未能反應(yīng)過來。解昭十多歲時(shí),云想容看他看得松,甚至問他要不要出去游歷一番。解昭陰沉著問,就不怕他跑了。云想容冷笑一聲,你最好死在外面,省得浪費(fèi)我糧油。 解昭走了五年,見了許多,也聽了許多。這段記憶里,解昭處處打聽云想容的事,他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不知何時(shí),他這一生仿佛是為了殺死云想容而活,甚至與血仇無關(guān),他只是單純地憎恨著云想容這個人。他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云想容也是恨著他的,他們兩個之間只能活一個。 五年后,解昭歸城。他自認(rèn)做了準(zhǔn)備,這一回,未必殺得了他,至少能在他身上劃出一道傷口。 解昭手持匕首站在云想容的庭院前,云想容肩上披著裘衣,一面喝茶一面與人閑談。 人面獸心,衣冠禽獸。 解昭只能想到這樣的字眼與云想容相配。 室內(nèi)傳出相談聲。 大人,您對沈家人當(dāng)真無恨?他們畢竟 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云想容波瀾不驚:年幼時(shí)以我家人相逼,無論如何,那些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已經(jīng)做了。 分明是沈家行騙,他們并未放過您的家人! 我要如何,我無非是一條不掌兵權(quán)的瘋狗,他們要我死不過是一道圣旨的事。我死與不死,我家人都已經(jīng)死了,而為我而死的人也活不過來。倒不如做個富貴閑人,錦衣玉食,這人間繁華,不好好享受一番豈不是白活一趟。我做了那些事,早就與沈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遺臭萬年的名聲是洗不去了,死后的事又何必去在意。莫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善惡終有報(bào),天道好輪回。沈高祖以云想容的親族作人質(zhì),逼得云想容滿手血債。終究他的子孫沈既明亦為李龍城如此折磨,搭上了一條命和沈氏江山。殺人屠城非云想容本意,冥王有意放水,免去他的煉獄之苦。而沈家人入了地府可沒有這樣的好運(yùn)氣,看來被酷刑折磨的沈家亡魂遠(yuǎn)不止沈既明的父兄,恐怕要多得多。 老宮女來給云想容添新茶,正撞上門口的解昭。解昭自小就招人喜歡,哪怕是在云想容身邊,也真的吃到什么苦頭。 老宮女喜笑顏開,掀開門簾喜聲道:大人,看看誰回來了。 云想容頭也未抬:誰,解昭么。 解昭面沉如水。 老宮女道:可不是。 云想容放下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架子上拎起一只做工精湛的紅木食盒:我出去見他。 屋內(nèi)人驚到:莫非這些年云大人日日都備著這些 云想容每走一步,解昭心頭就多顫一分,他與云想容五年未見,熟悉的憤恨感直沖頭腦,他也不知自己竟會如此激動。待云想容邁出一只腳來,解昭再也克制不住,步伐飛快,身輕如燕,霎時(shí)出現(xiàn)在云想容身后,極利落地割斷了云想容的喉嚨。 這一刀割得甚深,云想容當(dāng)場斃命,尸身摔在地上時(shí),人首幾乎分離。 不說親身經(jīng)歷的解昭本人,就連沈既明都大吃一驚。云想容如此輕易地?cái)烂?,叫人沒有一點(diǎn)準(zhǔn)備。他手里的食盒被摔得散了架,骨碌碌地滾出幾只新鮮的麻團(tuán),和冒著熱氣的牛乳茶。 解昭從未想過這一回會得手,他以為云想容會像從前一般擋住他的攻勢。而他此番得手也并非真的出其不意,是云想容對他毫無防備。 解昭做成了他想做的,而這勝利收獲得太輕松,以至于他毫無實(shí)感,盯著地上的尸首,手中匕首一個不留神掉在地上。 血漫過云想容提來的甜味小食。 沈既明清楚解昭的執(zhí)念由何而來,他過了一輩子也想不通云想容當(dāng)日為何不防他,他憑什么不防他,他以為他不會殺他?他有什么資格懷揣這樣的想法。 記憶的最后,二人的亡魂在地府重逢,云想容寧愿忍受鞭刑也拒絕轉(zhuǎn)世。他亦汲取了生前的教訓(xùn),解昭第一次走向云想容,云想容回手一鞭縛魂繩,警告解昭不要靠近。 沈既明默默把繩子交還給云想容,他原以為云想容會將其作為唯一的珍藏收好,沒想到云想容頭也不回地將它扔進(jìn)冥河水中,隨著滾滾河流沉去了。 云想容不以為然:現(xiàn)下你都知道了,感想如何? 想容君是個矛盾的人,難怪叫人念念不忘,沈既明想著,誰也看不透此人究竟有心無心,他身上流得血是不是真的冷如寒冰。云想容救了解昭,也僅僅是救了而已,他最該提防解昭,又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在此人手上。二人即使到了地府,他也不愿與解昭多言一句,然放過解昭一馬,灌了孟婆湯推入冥河里的依然是云想容自己。解昭對他恨之入骨,這滔天的恨意一拳打在棉花上,云想容命喪他手,他竟也不計(jì)較。 怎么,難道還要夸一句寬宏大量給他? 沈既明不是云想容,李龍城也不是解昭。沈既明捋不清對與錯,思來想去,唯余默然。 良久,方開口:想容君,沈家對你不起。 我從不信對不起這樣的話,你也不必與我說,你雖姓沈,到底迫害我親族的人不是你。我遷怒于你又有何用。云想容不以為然道:事情辦完了,作為方才飯桌上沖突神君的賠罪,我請你喝頓酒罷,小十九,來不來。 沈既明還未從早殤的茫然中走出來,又承受了解昭并不爽快的記憶,腦子昏昏沉沉,脹得發(fā)疼。同樣被抹了姓名的云想容倒是胸襟豁達(dá),還有心思去喝酒。 沈既明忍不?。合肴菥龑夤雍翢o提防,落得如此下場,難道心中當(dāng)真毫無波瀾,平淡至此? 或許有吧,燈火映亮云想容的臉:偶爾,就那么一點(diǎn)。 作者有話要說: 昊朝從建立到滅亡期間都沒做什么善事,沈既明對此無能為力,這也是他痛苦的根源之一。李龍城也就是羲翎凡人時(shí)的身份,除了和沈既明的孽緣,作為一個君主是勝過沈家?guī)兹f倍的。這也是沈既明死前讓他光明正大稱帝的原因。 第48章 云想容言出必行,他帶著沈既明回了自己的房間,命鬼兵呈上酒壇。鬼兵們瑟瑟地雙手奉上,生怕這寶貝壇子摔在自己手里惹得云大人不快。沈既明除了眼神不好,耳鼻口舌都敏銳得很,酒封還未拆,他已然聞得一股清冽的酒香。 沈既明飛升前是個能喝的,不說千杯不醉,也稱得上難逢敵手。這人還不挑嘴,什么酒都愛喝,連中原人喝不慣的馬奶酒都能品出味道來。當(dāng)然,這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后來他能茍活于世已是萬幸,哪里有酒給他喝。人間尚且如此,何況是在天上,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跟別的神仙討酒喝。特別在明月閣出了那檔子事,他連戒酒的心都有了。當(dāng)然,這年頭只是想想,真有美酒端到他面前,還是忍不住心猿意馬一番。 于是他一時(shí)未忍住,吞了吞口水。 云想容隨意地脫去外衣,掛在架子上。他見沈既明的視線不自主地往酒壇上瞟,勾嘴角道:本就是請你喝的,不必拘謹(jǐn)。 素白的手將酒壇往前一推:神君請用。 恭敬不如從命,沈既明坐在桌案旁,嫻熟地掀了塞子。酒香撲鼻,勾得沈既明滿腔酒癮直沖腦門。他剛要給自己滿上,腦中靈光一閃,倏忽想起在九重天被羲翎抓著上課的日子,除去必要的讀寫以外,羲翎還教了些別的。譬如用膳飲酒喝茶,應(yīng)遵其禮循其道,才合規(guī)矩。神仙們的規(guī)矩和人間皇室差不了多少,沈既明從小沒少聽太傅在耳邊嘮叨這些冗長的規(guī)矩,可惜左耳朵聽右耳朵冒。 后來他早早地請命出征,更是把這些禮節(jié)扔到后腦勺去了。一來天高皇帝遠(yuǎn),他又握著兵權(quán),誰也不敢管到他頭上來,二來大漠何等艱苦,一頓能吃得二兩rou都是奢侈,士兵與將士哪個不是風(fēng)卷殘?jiān)疲峭袒⒀?,根本沒那個心思去端什么斯文儒雅。 關(guān)于沈既明豪放的吃相,敬他的人贊他不拘小節(jié),厭他的人嫌他粗魯不堪。先前沈既明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他覺得吃飯喝酒本就圖個痛快,拘拘謹(jǐn)謹(jǐn)?shù)牡共蝗绮缓取6F(xiàn)在則不同,他是代表天界來的地府,還是借的羲翎的光,事關(guān)寂夜神君,這可由不得他自己胡來。 見沈既明的動作遲鈍下來,云想容細(xì)眉輕挑:又怎么。 沈既明一本正經(jīng)問道:地府喝酒有沒有規(guī)矩? 規(guī)矩? 譬如,不得用碗,需得拿專用的酒盞盛酒,斟酒時(shí)不得超過半杯,飲酒時(shí)以袖掩口諸如此類。 云想容冷笑一聲,拿起瓷碗給自己斟滿,一飲而盡。 你要喝便喝,不喝就滾出去。 沈既明如獲大赦。 他與云想容相憐而不同病,他學(xué)不來云大人半分的通透。云想容愿意將被史官掩蓋的過去掀給他看,想來已忍他許久。只可惜,沈既明白瞎了人家一片好心,云想容拿得起放得下,救了人不后悔,被解昭割了喉也自認(rèn)倒霉。他的一生不比沈既明順當(dāng),心境卻是南轅北轍。 云想容慢條斯理地晃著酒碗:我可不是請你來喝悶酒的。 地府的酒果然不同凡響,一碗下肚就上頭。沈既明瞇起眼睛,借著酒勁,低聲道:我知想容君的意思,只是我這人爛泥扶不上墻,實(shí)在沒有想容君一般堅(jiān)定的心志。我若有機(jī)緣與李龍城重逢罷了。 他沒再說下去,只默默飲酒。 我們兩個,都是一步錯,步步錯。我尚且知亡羊補(bǔ)牢為時(shí)不晚,偏是你撞了南墻也不回頭。小十九,我問你,云想容湊得近了些:你當(dāng)日救他所為何?他奪權(quán)篡位,以你的本事未必不能與之一戰(zhàn),他兵臨城下,你遣散士兵,只一人迎戰(zhàn),幾乎是將皇位拱手讓出。又是為何?你取他兄長性命不假,然非你本意,你若不動手,死的就是你。這點(diǎn)淺顯的道理你怎就是不明白。依我看,你這三天神君的神位就是該得的,我若是你,我覺得九天真神都配不上我。瞧瞧你在羲翎身邊轉(zhuǎn)悠的樣子,怎么,同是神君,他就比你高貴了? 同時(shí),客房。 短眠后的寂夜神君緩緩睜眼,他下意識握住手掌,里頭空無一物。 羲翎微怔,隨機(jī)翻身下床,房間里果然沒有沈既明的身影。沒緣由地,心里煩亂不堪,竟平增幾分氣惱。 不過幾個時(shí)辰的功夫,羲翎卻覺得好似渡過幾世輪回般漫長。他久年無夢,唯獨(dú)這一回,他竟在夢里看清了一張與沈既明七八分相似的臉。 他一眼認(rèn)出那不是沈既明,可身體卻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地踏上前,顫抖著問他:這是你走了以后,我第一次夢到你。 他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shí)的夢,眼前人的面孔過于青澀,氣質(zhì)也與沈既明相差甚遠(yuǎn),然他不管不顧,一廂情愿地固執(zhí)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