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爹合作修好門板安上去，下午拉了鵪鶉蛋返回市里。托兒所門口接上兒子，娘倆開車回家。

    “寶貝你晚飯想吃什么？”

    “吃面條?！?/br>
    “臊子面、油潑面、還是雞蛋拌面？”

    “長壽面?！?/br>
    “你說吃什么面？”發(fā)動機噗噗的響，沒聽清孩子說什么。

    “那、那晚上吃豬肚面，要放辣椒?！?/br>
    拖拉機聲音太響，孟蕊沒聽清孩子說什么。等回家了發(fā)動機熄滅，她牽著兒子下來，這回寶貝又說了一回。

    “豬肚啊、寶貝咱換一個。豬肚那玩意沒法保存早分著吃光了。想吃等mama下回看能不能給你買到，或者等年底咱們殺豬了mama給你做豬肚面、肥腸面?！?/br>
    “那就雞蛋面，要放木耳。”

    “好，mama去泡木耳?！?/br>
    木耳泡發(fā)洗凈切絲，雞蛋攤成圓餅切成菱形，黃花菜、腐竹切丁備用。土豆切丁用清水洗去上頭的淀粉，和胡蘿卜用豬油下鍋翻炒。加五香粉炒出香味，然后淋入少許香醋，胡椒粉。將之前的配菜加入，一鍋臊子就做好了。

    白面揉了兩回，面條都搟好了不見老公的身影?！霸蹅?nèi)フ艺野职??！?/br>
    小家伙放下手里的小人書：“好。我去拿手電筒?！?/br>
    母子倆手牽手出門，一中后門碰到倆人在那兒拉拉扯扯。對方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手電，女人趕快催促男人離開。

    “我不要，你趕快走吧?！?/br>
    “你看你，我又不要你什么。我就是在家里做了好吃的跟你分享，咱好歹也算朋友，你這么見外干啥?！?/br>
    “好了，好了，謝謝你，你趕快走吧，被人看到了要。”

    “好，我走?！?/br>
    男人朝著西面而去，孟蕊只看到個背影。但那聲音極其熟悉，自信又自戀的張先軍。等她走進，那個女的已經(jīng)沒了蹤影。

    她好奇的停住腳步瞅摸男人離開的方向，很快陳明宇從里頭出來看到了他倆?！敖o倆孩子補課耽誤了一會兒，下回別等我你們自己先吃。”

    “等會兒還過去嗎？”

    “過去啊。這屆高三底子太薄，數(shù)理化大多跟不上。這么下去明年升學(xué)率堪憂?！?/br>
    “沒辦法。以前不講究學(xué)習(xí)成績，如今一下子考大學(xué)全憑成績說話，孩子們估計一時都不適應(yīng)?！?/br>
    “是啊，一個個都說壓力大。如今高中畢業(yè)已經(jīng)不吃香，怎么也得考個大專。”

    說著話，一家三口往回走，昊昊拉著爸爸的手跟他說：“剛才賣炸菜角的叔叔給楚阿姨送好吃的，我聽見了?！?/br>
    孟蕊和老公對視一眼，陳明宇說：“我出來時碰到楚聽雪了?！?/br>
    “他倆？不會吧。”

    “應(yīng)該不會。”

    兩口子搖頭說了一句，不再關(guān)注旁人。都是成年人了，父母尚且沒了監(jiān)護資格，外人更無置喙的余地。

    翌日傍晚接了兒子回來，停好車娘兒倆出去買菜。如今管得不嚴(yán)，好多附近種菜的吃不完都會拿來賣。

    一中對面，她再次看到了那倆。楚聽雪站在供銷社門口，張先軍拿著個飯盒對著她嬉皮笑臉。倆人一看她往過走，立馬轉(zhuǎn)身離開，那腳步比兔子還快。

    她領(lǐng)著兒子進供銷社買了鹽，出來又在小攤上買了一把韭菜一些豆角，幾個西紅柿。

    “咱們晚上吃燜米飯，韭菜雞蛋、豆角炒rou好不好？”

    “好，我喜歡韭菜雞蛋。”

    晚上兩口子溫存一番，陳明宇說他明日有時間晚上他來接孩子。孟蕊枕著老公胳膊輕輕哼一聲表示知道了，伸手摟住他腰沉沉睡去。

    翌日不用接孩子，她在家里幫著老爹把菜地收拾了出來。黃了的豆角秧子什么全拔掉，然后撒上白菜，胡蘿卜。

    翌日一早陰雨連綿，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慢慢的開始落。寒流來襲，秋老虎的尾巴沒堅持夠十八天就徹底消散。

    農(nóng)歷八月，地里黍子收割后谷子也金燦燦的開始成熟。各家地里為了驅(qū)趕麻雀，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十八般武藝齊上陣。遠遠看去最常見的就是迎風(fēng)招展的小人，破衣爛衫隨風(fēng)揮舞。大晚上的別說麻雀，人也得給嚇尿。

    周一，孟家的谷子也成熟了。孟爹一大早在院兒里磨鐮刀，孟蕊和她娘戴了草帽在一旁等?！暗衲暧写蚬茸拥臋C器嗎？”

    “沒。你這丫頭是越來越懶了啊，啥都指望機器啊?！?/br>
    “機器干活兒多快，你出去問問誰不喜歡。”

    “許多人不喜歡。機器都得掏錢，夏天打麥子，咱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用老辦法打的?！?/br>
    “真是老腦筋。人工多費勁，讓機器打了節(jié)省出時間去做別的不好嗎?！?/br>
    “做啥，有啥好做的？你師哥今年走到現(xiàn)在沒回來，聽說干了一單活兒到現(xiàn)在沒要到錢。跟著他的幾個人到現(xiàn)在也沒蹤影，錢還不知道在哪兒呢?！?/br>
    “咱北方是沒南方發(fā)展的快啊。南方好歹有活兒?！?/br>
    “那是，人南方可是守著海的，外國的東西都經(jīng)過人家那兒進到咱國家?！?/br>
    “沒關(guān)系，只要開始發(fā)展流動，啥時候咱也會攆上的。爹你鐮刀磨好了沒，咱趕快干活。割完了鋪打谷場，我用拖拉機給你碾幾遍，比人工快。”

    “你這丫頭、”老娘伸手拍她一下?！澳峭侠瓩C多大勁兒，用它碾壓不全給碾碎了嘛。趕上家里騾子，讓它拉滾石。放心吧不用你?！?/br>
    孟蕊摸摸胳膊：“娘，你真不會說話。這是拿你閨女比騾子呢？”

    “你這丫頭……”孟mama被閨女的話逗樂了，伸手又拍她一下。“家里有牲口，干活不愁。你這孩子別老犯急性病。剛開始呢恨不能一天處理完。咱以前在大隊，哪年收秋不得仨月?！?/br>
    “所以我才討厭拖拖拉拉。之前給公家干磨洋工，如今自己干了那當(dāng)然趕快處理好。打谷子的機器，我打聽下看有沒有。要有的話我去買一臺?！?/br>
    “飄了是吧。剛說你腳踏實地呢，就開始在這兒飄。”孟爹將磨好的鐮刀遞給她：“做什么都腳踏實地，別老想著捷徑。走、割谷子去?！?/br>
    孟蕊開著拖拉機拉父母下地，小路口停下他倆走小路進地。她自己繞路將拖拉機停在大路邊。

    她家這地塊處于梯田中部，上頭的路是旁人家地，下頭距離大路有一大塊兒地，屬于大隊。如今吳強一家四口也在地里割谷子。

    之前在家里就商量過，吳家肯定不會同意他們開車進地里。切了谷穗后只能一袋袋從上頭繞路扛出來，她剛下拖拉機準(zhǔn)備繞路進自家地，耳邊傳來吳強他大姐幸災(zāi)樂禍的大喊。

    “哼，有拖拉機又怎么樣，還不是得繞路扛出來嘛。有能耐你越過我們家地飛下來，我倒看看被人吹捧的孟蕊長沒長翅膀?！?/br>
    找事是吧，孟蕊停住腳步回頭。吳強家一大片大概五畝多谷子，如今已經(jīng)割了一半。吳強坐在地上切谷穗，對他姐的行為一聲不吭。

    “怎么，翅膀沒有腿也斷了？路都不會走了。”

    這話是吳強他娘說的，母女倆站在地里掐著腰，一副悍婦拱火的模樣。孟蕊啥話沒說，重新上了拖拉機。

    噗噗噗，車子啟動，她往后倒了一段，然后一拐彎沖著她倆就過去了。眼看車子進了地，直直的沖著她們過來，這倆終于害怕了，嚇的趕快往后退。

    “哎，哎，孟蕊，孟蕊，殺人要償命的?！?/br>
    吳強他大姐急切的喊，吳老太已經(jīng)被孟蕊嚇傻沒反應(yīng)，被閨女拉著在走。他大姐看往后退不頂用，趕快拉著她娘拐彎進了猶自長著的谷子地里。

    娘兒倆急慌忙的跑，不小心被地上的谷子茬絆倒摔的四仰八叉。谷子茬堅硬，膈的渾身都在疼?？伤齻儏s顧不上。耳邊拖拉機那噗噗聲好像催命符一般，嚇的趕快爬起來繼續(xù)跑。

    金黃的谷子哪兒可能頂?shù)米⊥侠瓩C，孟蕊拐個彎沖著谷子過去，這回那倆裝啞巴的男人趕快站了起來。吳強急的站著拖拉機不遠處使勁兒揮手。

    “孟蕊，停下，要出人命的?！?/br>
    他爹也大聲喊，連帶揮舞胳膊?！巴＃?。蕊蕊，別跟她們一般見識，老娘們不懂事，我給你賠禮了。”

    吳強接著喊：“我家地里你開車進，這樣就不用扛谷子。你趕快停下?！?/br>
    噗噗、拖拉機一個拐彎在后崖停好，孟蕊熄火下車。她個子高氣勢強，手里提著搖把下來，那父子倆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別想著使壞。我拖拉機要是出一點兒毛病，我一搖把敲死你們?！?/br>
    “不會，不會，你放心。”

    倆嘴欠的女人已經(jīng)不敢再說什么。孟蕊也不繞路了，直接擼起袖子從這邊扒上自家地。切了谷穗裝麻包，沿著邊邊扔進車斗子里。原定好幾天的活兒，因為節(jié)省了來回挑、扛的時間，一天多就全部干完。

    打谷場給谷穗脫粒，她娘說她越來越虎了?！澳峭侠瓩C多危險，你就不怕真把人撞死啊？”

    “沒事。你說我是個干啥的，這拖拉機開多長時間了，能掌握不了它嘛?！?/br>
    “你呀、”老太太笑笑：“你當(dāng)初要給吳強他娘當(dāng)了兒媳婦，他娘可不是你對手?！?/br>
    “那可不一定。吳強他娘兩面三刀，我如今算看出來了。這人啊最怕什么，最怕哄騙。搶、你可以抵抗。偷，你可以防備。唯獨哄騙，將你塞進了黑窟窿，你都可能沒發(fā)現(xiàn)人家要害你。

    你當(dāng)婆家是家人，人家哄你當(dāng)牛做馬。對外人還有戒心，對家人……這家人估計不會把兒媳當(dāng)家人。她那樣的也就孟香能對付，我給她當(dāng)兒媳絕對要吃虧。還是我婆婆那樣的好相處，不接受時拿兒媳當(dāng)外人甚至當(dāng)敵人，可接受后至少拿兒媳當(dāng)親戚。因為孫子和兒子這么牽絆著，人心換人心關(guān)系越來越融洽?！?/br>
    “哎，這人啊不近距離相處都不可能摸透。之前我以為吳強他娘最和善，可會說話了。沒想到是這樣人?！?/br>
    老漢也嘆口氣，知道自己看錯了人?！白焐夏嗣郏睦锎е?，說的就是他們了。這種的可比動刀動槍的更讓人防不勝防。聽說如今在家對那小孫子可不好。你說說，一個孩子而已，有什么錯也不該歸到他身上吧。”

    孟蕊搖搖頭對此不再多言，手上不停來回挑著谷穗讓它盡快脫粒。二畝多谷子打了十幾袋子，隨著風(fēng)用木鍬揚干凈，裝進袋子拉回了家。

    翌日開車到桐城養(yǎng)殖場卸了貨，回家時天已黑透。老公給她開了門，進屋時發(fā)現(xiàn)屋里光線十分的暗。

    “干嘛不把大燈打開，這黑咕隆咚的是點著蠟燭吧？”

    “對啊，就是蠟燭?！?/br>
    孟蕊回頭瞅他一眼：“發(fā)什么癔癥，好好的電燈不用居然點蠟燭？”

    陳明宇神秘一笑，拉著她進了屋子。客廳飯桌上放著一個她曾經(jīng)在京城見過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蠟燭，此時散發(fā)著溫暖的光。她兒子看她進來，站在椅子上拍手。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老公和兒子拍手齊齊唱，她激動的捂住嘴，眼睛里開始濕潤。這驚喜太讓人感動，從沒想過生日能這么過。

    她生日正趕上秋收農(nóng)忙，經(jīng)常性的被忘記。父母都是樸實的農(nóng)民不善于表達，再多的愛都藏在心里。后來兒子的生日也在秋收，能記住孩子的就不賴。經(jīng)常是給孩子蒸雞蛋，順帶給她也來一個。陳明宇之前倒是會給她寄生日禮物，可面對面這么鄭重過生日那還是頭一次。心里的沖擊如海浪一般讓她心跳加快，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mama生日快樂。”

    “媳婦生日快樂?！?/br>
    陳明宇牽著她到桌前，雙手合十?！斑@樣，許個愿吧。生日當(dāng)天的愿望可是很靈的。”

    孟蕊學(xué)著他的模樣雙手合十：“希望我們一家生活節(jié)節(jié)高，一年更比一年好?！?/br>
    “哈哈……”陳明宇哈哈笑，沒說什么掃興的話。儀式只是儀式，重要的是心意。懷揣美好夢想，我們齊齊努力。

    吹滅蠟燭切了蛋糕昊昊跑去拉動開關(guān)，屋里頓時亮了起來。孟蕊嘗一口這新鮮玩意，綿軟的口感細膩香甜。

    “好吃。你在哪兒弄的這個？”

    昊昊吃的小嘴滿是奶油，聞言急著回答：“爸爸做的，我?guī)兔α??！?/br>
    陳明宇迎著老婆的目光翹起嘴角：“幸好食堂里今年加了烤爐，不然這東西還真做不成?！?/br>
    “是不是很費工夫？”

    昊昊點頭：“奶油好難打，可費勁兒了?！闭f著小家伙伸出右胳膊：“我胳膊到現(xiàn)在還疼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