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很羞愧，頭低低的，不敢看傅擎的眼睛：“我怕你們知道，我……我其實是壞人派來的……”

    他好不容易交到的好朋友，不想他們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人。

    竟然在替害他們變小的人做事。

    他們肯定不會信任自己。

    別說他們了，如果身份交換過來，他可能也不會相信那種騙子說的話。

    伊桑忽然想起一件事，抬頭怯怯地看著傅擎：“傅同……傅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的身份，你能別告訴小椒嗎？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真的從來沒跟那些壞人透露過你們的事，求你了，別告訴她行嗎？”

    他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很卑微。

    傅擎沒什么情緒地輕推一下眼鏡：“很遺憾，她已經(jīng)知道了。”

    伊桑驚了驚，感覺有什么最重要的東西馬上就要離他而去，可下一秒，就又聽傅擎道：“早在我們?nèi)ツ慵彝婺翘欤鸵呀?jīng)知道了?！?/br>
    伊桑大大的娃娃眼里閃著淚花。

    林音那時候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她都知道了，竟然還去他家玩，給他點了那么多好吃的，讓他吃了一頓最豐盛的大餐，后來還陪他打工賺錢……

    傅擎看著伊桑弱弱的小表情，靜默少頃，語氣淡淡的：“我會派兩個人暗中保護(hù)你?！?/br>
    伊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不是為了你，”傅擎朝陽光房里看一眼，陽光透過大片落地窗照進(jìn)來的地方，有個被小被子包裹著的小姑娘。

    他挑一下眉：“既然已經(jīng)說開，以后有事，隨時匯報？”

    伊桑呆呆地愣了會兒神，要是在邊境，他是任人踩踏的奴隸，而傅先生是被人擁崇的大佬，兩個人絕對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也絕對沒資格跟他匯報什么。

    片刻后，伊桑忽然立正站好，挺滑稽地五根手指頭并攏在太陽xue，敬了個很青澀的禮：“遵命?！?/br>
    沒有錢賺的第二天，劉碧去了趟拘留所。

    站在拘留所大門口，她手里捏了份文件，是她跟祁富聰?shù)碾x婚協(xié)議。

    已經(jīng)找人送來好幾次了，祁富聰就是不簽。

    今天她自己來送。

    進(jìn)去之前，她特意先給祁瑤瑤打了個電話。

    祁瑤瑤現(xiàn)在還住在何苗老師家。

    劉碧前一陣子忙著林小椒舞蹈訓(xùn)練計劃的事，也沒怎么去看女兒。

    本以為女兒肯定更生她氣了，可誰知道，自從那次她去幼兒園找了林小椒之后，女兒對她的態(tài)度非但沒差，反而還稍微主動一些了。

    似乎又像以前那樣，希望得到自己的關(guān)注了。

    這是什么神奇的效應(yīng)？

    這次的電話，劉碧是想跟女兒提前打聲招呼。

    她是不可能跟祁富聰再過下去了，祁富聰在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忍了也不是一天兩天。

    就是為了祁家夫人的名號和后半輩子她和女兒的衣食無憂。

    可現(xiàn)在，祁家夫人已經(jīng)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恥辱。

    而且也只有跟祁富聰盡快離婚，那狗男人身上的債務(wù)才能跟她們母女劃清界限。

    不過這些全是她的考量，小孩子是不會想到這些的，他們只知道爸爸mama要分開了，自己以后要變成沒有爸爸的小孩子了。

    要放以前，這種事她不會跟女兒提前報備。

    但經(jīng)過上次女兒逃跑的事后，她心里還是有些長進(jìn)的。

    “什么？你這個女人竟然要跟爸爸離婚？爸爸已經(jīng)進(jìn)監(jiān)獄了，你現(xiàn)在又跟他離婚，他太可憐了！”

    果不其然，劉碧剛說完自己的想法，女兒就立刻反對。

    反對的理由天真爛漫，也證明了女兒的善良。

    劉碧不知該如何跟她說，只能嘗試著去勸。

    “瑤瑤，你聽mama說，其實爸爸早就背叛mama、背叛這個家了，mama跟他待在一起很不開心，而且爸爸身上有債務(wù)，這都是他自己欠下的，可mama如果不跟他離婚，那些債主就會來找咱們母女，現(xiàn)在mama養(yǎng)你一個已經(jīng)很難了，根本不可能有額外的錢替爸爸還債……”

    劉碧聽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反應(yīng)，絲毫沒被她說動，深感頭疼，繼續(xù)道：“到時候mama就不能給你買新衣服、新裙子、新書包、新玩具，也不能給你開派對，招待同學(xué)來家里玩兒了……mama知道你不在乎這些，只在乎爸爸，但是……”

    這次話還未說完，話筒里忽然傳來一聲突如其來的小奶音——

    “mama，今天就能離嗎？”

    劉碧，懵了懵，這是同意了？

    “但是”后面的親情牌她還沒開始說呀，女兒到底是被她哪句話勸動的？

    “劉碧，輪到你了?！?/br>
    拘留所的民警出來叫她，劉碧趕緊掛了電話，揣進(jìn)兜里，拿好那份離婚協(xié)議，鄭重其事的走了進(jìn)去。

    門口，一個戴著圍巾帽子的男人正好從里面出來，跟她擦肩而過。

    那男人正好在她之前，也來探監(jiān)她老公。

    劉碧在外面就是在等他探完，她才能進(jìn)去。

    男人低著頭，行色匆匆。

    劉碧有些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想看看她老公平時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

    這個時候了還愿意來看她老公，應(yīng)該算是有點交情……或者利益掛鉤的吧？

    那男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她視野里，但劉碧常年去酒會、飯局掐尖兒的經(jīng)驗，鍛煉的她現(xiàn)在記男人的臉幾乎可以說是過目不忘。

    所以即便這男人渾身捂得很嚴(yán)實，步伐走得也很快，但劉碧腦海里直接就能晃過一張、能與之對應(yīng)的人臉……

    巨大的探視玻璃，將拘留所內(nèi)外整面隔開。

    內(nèi)外對稱擺放的座椅前，對應(yīng)著一部部電話。

    祁富聰已經(jīng)在警察的看管下，坐在里面其中的一個位子上了。

    看見劉碧來，帶著胡茬、略顯滄桑的男人，十分輕蔑地冷冷一笑。

    劉碧也不怵他，捏著離婚協(xié)議的手緊了緊，步履生風(fēng)地坐到他對面。

    離婚協(xié)議書，需要警察幫她遞到里面。

    劉碧拿起電話，朝祁富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接起來。

    祁富聰懶洋洋的接了起來，然后就聽劉碧問：“剛剛來看你那人，是不是何老的……”

    祁富聰直接出聲打斷：“你看錯了。”

    說話間，警察已經(jīng)把那份離婚協(xié)議、放在了祁富聰身前的桌子上。

    祁富聰翻開看了兩眼，就扔一旁了，像沒看到它一樣，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女兒怎么樣了？”

    劉碧咬了咬牙：“別給我在這裝，趕緊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簽完，瑤瑤就不是你女兒了！”

    祁富聰堂而皇之的笑了笑：“你消停兩天吧，別鬧了，瑤瑤永遠(yuǎn)是我女兒，而你，到死都是我的正牌夫人……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我只是一時失利，過段時間，就能出來了。”

    男人臉上風(fēng)云變化莫測，可玻璃對面、劉碧臉色卻是難看極了。

    “過段時間就能出來？”劉碧冷笑：“誰告訴你的？就剛剛那個男的？”

    祁富聰?shù)故遣淮鸱磫枺骸澳氵@么著急跟我離婚……怎么，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這句話成功點著了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劉碧。

    “王八蛋！你敢再說一遍？”她拍案而起！

    旁邊，警察咳了一聲提醒：“劉女士，請你冷靜一下，探視間不準(zhǔn)大聲喧嘩?！?/br>
    劉碧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欸，好?！?/br>
    可轉(zhuǎn)過臉，再對著電話聽筒，咆哮的音量卻絲毫沒有減?。骸巴醢说?！你在外面天天花天酒地，把自己作進(jìn)了監(jiān)獄，還得讓我們母女替你收拾爛屁股！你知道你把我們母女害得多慘嗎？我現(xiàn)在一心就想著怎么把我女兒養(yǎng)好了！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警察瞇了瞇眼，想再次提醒劉碧。

    不過，警察在與自家夫人的幾次過招中，也懂得了一個道理——

    女人在氣頭上的時候，不要惹不要惹不要惹。

    想到這兒，警察默默站到一旁。

    祁富聰眸光寒了寒：“我賺的錢你們沒花？現(xiàn)在跟我這兒裝高潔，要么你去法院告我，要么你就回家、老老實實扮演好你的祁太太?！?/br>
    他把協(xié)議往桌子上一摔：“就這種狗屁不通的協(xié)議，我是不會簽的，你死心吧?！?/br>
    說完，站起身子。

    離開前，他電話里、毫無溫度的扔下一句話。

    “劉碧，離開我，你能養(yǎng)活自己嗎？”

    帶著鄙夷、且對于這句話的答案胸有成竹。

    出了拘留所，打到車子，坐上后排，劉碧手還是抖的。

    祁富聰最后一句話一直徘徊在她耳邊。

    “劉碧，離開我，你能養(yǎng)活自己嗎？”

    她差點就可以了，可全被楊曼曼那個大傻帽給攪和了！

    她打開手機(jī)，在楊曼曼超話里、把罵楊曼曼的微博挨個點了贊，那些替楊曼曼開脫的、又挨個舉報一遍。

    做完這一切，劉碧覺得心理還是不夠痛快！

    她找到之前最后一天上課時，林小椒跳舞的視頻。

    視頻里林小椒穿著從她那兒租來的，粉嘟嘟芭蕾舞裙，一只小胖腳點地、顫顫巍巍的、做了一組單腳揮鞭轉(zhuǎn)。

    這么小的小孩子，就能做這么高難的動作。

    跟她的高水準(zhǔn)教學(xué)是絕對離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