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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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太過無情,即使堅(jiān)定如月芙,也被驚了一驚,差點(diǎn)感到心中一涼。 幸好語氣并不冰冷徹骨。 “為何?”她緊了緊抱著他的雙臂,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幾分自卑,“難道,是因?yàn)槲壹捱^人,已配不上殿下了……” 有的時候,月芙覺得自己在趙恒的面前佯裝可憐,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大約是因?yàn)槠渲械拇_有真情實(shí)感。 譬如現(xiàn)在。 在下定這個決心之前,她的確有深深的憂慮。即使是沒嫁過人的meimei,在家世上亦無法與趙恒相匹配,更何況她是個已經(jīng)嫁過人又和離的女人。 她忐忑地等著趙恒的回答。 “我明知道不是這個意思?!壁w恒顯得有些無奈。 月芙咬著唇,固執(zhí)地注視著他,不讓他有半點(diǎn)躲避,仿佛要刨根問底:“我先前分明問過,殿下拒絕我,是否與我meimei有關(guān),殿下也說不是,除了介意我的身份,我再想不出別的緣由?!?/br> 趙恒沉默著,一點(diǎn)也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心軟地任她擺布。 只是,忍了許久,他的手到底控制不住地輕輕落在了她的肩上,原是想推開她的,可事與愿違,最后卻變成順勢摟住了她。 他知道,今日如果不把話說清楚,她一定不會罷休,這個女郎,總是喜歡用柔柔弱弱的一面面對她,可次數(shù)多了,他心中也清楚,她的心眼多得很,也倔強(qiáng)得很。 “那日,你meimei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也一點(diǎn)不覺得意外。身在皇家,我這樣的身份,到了適婚的年紀(jì),不該如此乏人問津。只是,她們都猜測,我成婚后,仍舊要回邊塞,將來,少則數(shù)年,多則十年、二十年。我也確實(shí)有這個打算,沒人生來就該跟著我受苦。況且,你若嫁給我,旁人總免不了要有流言蜚語,對你議論紛紛。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娶你?!?/br> 他是血?dú)夥絼偟哪袃?,自然不可能沒想過婚姻和女人。尤其那天聽到沈月蓉的那一番話以后,更是堅(jiān)定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畢竟,都是父母生養(yǎng)的人,沒哪個女人該跟著他到邊塞去。 將來,他也許會像其他的邊關(guān)將士一般,娶一個當(dāng)?shù)氐钠胀ㄅ樱苍S又會孤獨(dú)一輩子。 他是親王,又不必繼承大統(tǒng),沒人會逼他成婚。 至于對沈月芙的那一點(diǎn)微妙的不同……就這樣留在心里就好,時間久了,總會過去的。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讓月芙覺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原來還是在替她考慮。 月芙的眼里慢慢滲出淚意,卻堅(jiān)持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既然殿下不能娶我,那殿下覺得,我該嫁給什么樣的人?” 趙恒艱難地咬了咬牙,嗓音干澀,卻還是開了口:“總有適合你的青年才俊,最好,能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到兗州、揚(yáng)州等富庶安逸之……” 說到這里,他已再也說不出口了。 月芙的眼淚已從眼眶中滑落,一顆一顆砸在他的衣襟上。 “殿下終于說不出口了嗎?”她抽噎著,渾身輕顫,用質(zhì)問又難過的眼神看著他,“殿下方才怎么說得出口?你的心里,真的一點(diǎn)也沒有我嗎!” “別哭。”趙恒感到心被揉碎了,連忙捧住她小巧的臉蛋,用拇指擦拭她臉上成串滾落下來的淚珠,“你別哭,我不說了?!?/br> 月芙的臉頰被他擦得糊滿了淚痕,狼狽不堪,可憐巴巴。 她說著,從他的懷里直起上身,仰著腦袋,像過去一樣,湊到他的唇邊,胡亂親吻。 趙恒頭腦發(fā)暈,一點(diǎn)也抵擋不住她的主動親近,一下將她摟緊,用力地親吻。 她的眼眸與鼻尖因?yàn)榭奁呀?jīng)變得通紅,眼下唇瓣也被他吮得濕潤紅腫,一張臉看起來白里透紅,美麗極了。 他緩緩松開她的唇瓣,卻還舍不得離開,轉(zhuǎn)而從唇角開始,沿著一側(cè)臉頰落下guntang的親吻,最后游移至濕潤的眼角,將殘余的淚痕一點(diǎn)點(diǎn)吮去。 “我不哭了,我想嫁給殿下?!?/br> 月芙微閉著雙眼,軟倒在他的懷里,輕聲重復(fù)著自己的愿望。 趙恒的動作止住了。 他的目光變得黯淡,好像又變成了方才那個理智的人。 “方才不是同你說過了?我不能娶你。”他輕輕將她推開,扶著她兩側(cè)肩膀,“別犯傻,你只是受了太多委屈和驚嚇,才會有這樣的念頭。好好去睡一覺,養(yǎng)足了精神,等明日上山,你的事有了轉(zhuǎn)機(jī),往后就不用怕了。” 說完,不給她機(jī)會再反駁,直接松開手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屋門被打開,又迅速關(guān)上,一股強(qiáng)烈的寒意涌進(jìn)來,還未彌漫開來,便被燒得正旺的炭盆驅(qū)散。 月芙的身子晃了晃,接著便歪向一邊。 她一只手勉強(qiáng)支撐在榻上,這才穩(wěn)住身形。 門又開了,素秋走進(jìn)來,見她哭過的樣子,嚇了一跳,想起方才見趙恒匆匆離去時,臉色似乎也不大好,連忙問:“娘子怎么了,難道方才同殿下起爭執(zhí)了?” 月芙搖搖頭,接過她遞來的帕子,在臉頰上擦了擦。 “明日,咱們就要回去了?!?/br> “是啊。不過,也要看明日的天氣如何,方才雪已經(jīng)停了,但若明日白日還要下,恐怕還得多等一兩日。娘子不想這么快回去嗎?”素秋有些困惑,不過轉(zhuǎn)瞬又明白了,“也對,回去還要見到他們……” 她只以為月芙是不想見沈士槐和秦夫人。 可月芙心里想的卻是趙恒。 最后的這層窗紙已然挑破,被拒絕了。 趙恒太過固執(zhí),這一點(diǎn),與她不相上下。能進(jìn)展到如今的程度,已經(jīng)是她步步為營的結(jié)果。 她隱約知道到底還要做些什么,才能達(dá)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若明日就要上山,便意味著她很難再找到這樣一個機(jī)會,能有這么長時間與他相處。 “希望這雪能再落幾日……” 素秋不明所以,一面給她披上氅衣,一面跟著附和:“是啊,再落幾日多好,不用早早地回去?!?/br> 作者有話說: 好丟臉,其他的文評論里都在討論劇情,我這里居然都是相親! 相親還行,比我想的好一點(diǎn)。明天,我會盡量寫到五千! 感謝在2021-10-02 23:48:19~2021-10-03 09:35: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50439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19779524、芋泥啵啵豬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2章 黑夜 這一整夜, 兩人睡在各自的屋里,皆是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未能入眠。 月芙一會兒側(cè)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生怕雪真的完全停了, 一會兒又惶惶地想著明日要做些什么,等真正睡過去時, 已過了子夜時分。 趙恒也不好受。 他知道,沈月芙說那樣的話,只是因?yàn)橄胝覀€可靠長久的庇護(hù)。 她太缺乏安全感, 以至于不論他如何地安慰、承諾, 都不能讓她徹底放心。 她對他,恐怕沒什么男女之情。連情也沒有,何談婚姻?他只是個可供利用的工具罷了。 可作為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郎君, 面對早就讓他心動的女郎說出要嫁給他這樣的話,他實(shí)在無法保持平靜。 他的心里有一種心酸的甜蜜, 同時也充滿復(fù)雜的矛盾和抗拒。 如他方才同月芙所言, 他不想要任何人因他而不得不忍受邊塞的風(fēng)沙苦寒。他見過許多從富庶之地前往西北的官員, 因?yàn)闊o法適應(yīng)氣候, 抱怨不已,沒多久便要求調(diào)離。 男子尚且如此,更何況女子? 除此之外,在他的心里,還有另一分不敢言說的擔(dān)心。 他害怕,她只是一時沖動,因?yàn)殚L安的種種危險(xiǎn)和不順, 萌生了這個念頭, 過不了多久就會后悔。 這般矛盾交織地輾轉(zhuǎn)一整夜, 他幾乎不曾睡著。 第二日,寅時剛過,外頭仍是一片漆黑。 侍衛(wèi)們已然如往常一樣,準(zhǔn)時醒來,整理好一切,在軒館外的小道上清理厚厚的積雪,當(dāng)作清晨的cao練。 趙恒也沒有因?yàn)殡y得的失眠而有片刻懶怠,一樣和所有人一起,在室外清理積雪。 天漸漸亮起來,積雪也已清理得差不多,軒館中的仆役們將剛剛才做好的羊rou胡餅分給侍衛(wèi)們。 眾人這才一道回屋中朝食。 趙恒本想著,一會兒天徹底亮后,還要帶著眾人一道去山腳的路口處清理積雪??梢活D朝食還未用完,已經(jīng)有放晴跡象的天空又陰沉下來,飄起紛紛的雪花,看樣子,倒像昨日一樣,又要下將近一整日。 這時候去清理,無濟(jì)于事。 楊松道:“殿下,看來今日仍舊無法上山了,是否要讓大伙兒繼續(xù)留在此處?” 趙恒站在窗邊,看著飄落到廊廡下,窗臺邊的雪花因屋里的熱氣悄然融化,心也跟著從昨夜的矛盾和不寧中漸漸恢復(fù)平靜。 “還是留在這兒吧,今日給大伙兒休整,不必cao練了,莫鬧出動靜,打攪其他人就好。”他沉聲說著,頓了頓,才繼續(xù),“也去和沈娘子說一聲吧?!?/br> 楊松很快便下去通知眾人,屋里又剩下趙恒一個。 他獨(dú)自站了一會兒,重新理清自己的思緒,也許,不能每一次都用逃避的態(tài)度面對沈月芙。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他從屋中出去,沿著廊廡繞過前面一排屋舍,走近月芙的居處。 有兩名仆從恰好在院子里生火,要給幾位娘子送些熱水,見趙恒來了,忙放下手里的火鉗,一面行禮,一面往里面知會:“娘子,殿下來了?!?/br> 趙恒本還想醞釀一番情緒,免得面對她時,又忍不住被她牽著鼻子走,這樣一來,只好直接過去了。 屋門還關(guān)著,里頭聽不出什么動靜,等他走近了,就聽見一聲細(xì)細(xì)的“你們?nèi)グ伞薄?/br> 他的心已經(jīng)開始發(fā)軟。 兩名仆從離開后,屋門開了,素秋和桂娘出來,將趙恒讓進(jìn)去,再重新關(guān)上屋門。 屋子里靜悄悄的,殘余著一縷淡淡的胡麻香氣,似乎是方才朝食的胡餅留下的。 趙恒皺了皺眉,一眼就看見擱在屏風(fēng)邊的一方幾案上的瓷盤,里面還留著大半塊胡餅。 而月芙則正坐在炭盆邊,用火鉗翻弄里頭被燒得通紅的炭塊。 她半彎著腰,側(cè)面對著他,一手挽住衣袖,一手小心翼翼地控制火鉗。 只是動作似乎不大熟練,試了兩次,沒能將炭塊翻過來,卻刮下來一層燃過的灰燼。 趙恒快步走過去,一言不發(fā)地接過她手里的火鉗,將炭盆里的炭塊一個個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