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觸手竟然如此厲害，他心頭驚跳，轉(zhuǎn)頭望見電梯里涌出了更多的人，立刻選擇了相對空蕩的消防通道。

    體力在奔跑中急遽消耗，等到他抵達(dá)大廈樓下，已經(jīng)臉紅氣喘，額上見汗。

    然而不只是大廈中的工作人員出現(xiàn)了異常，街邊的路人見到他出現(xiàn)，也逐一亮起了紅光，帶著觸手撲向他的所在。

    周長明只能往人流稀少的方向逃，不時拿路邊的防滑標(biāo)志、路障等擋掉即將觸碰到自己的觸手。

    但他的體力終究有極限，穿過了幾個街區(qū)后，不只是呼吸急促，連視野也模糊起來，熱血接連不斷地上涌，腳步都變得虛浮。

    可是依舊不斷有人從街角沖出來，即使他反應(yīng)足夠快，也難免被觸手抓到了衣角，腳下一個趔趄，失去了平衡。

    身體已經(jīng)瀕臨極限，他狼狽地趴在地上，一時竟然爬不起來。

    而就在此刻，一名路人已經(jīng)奔到了周長明眼前。

    好幾條漆黑的觸手從臉部的旋渦中伸出，裹著濃烈的腥氣，眨眼間直撲他的面門！

    第28章 重逢x1

    這次……怕是逃不掉了。

    即將被觸手碰到的瞬間, 周長明心里冒過這個想法。

    但預(yù)料之中的劇痛并沒有到來。

    一陣強(qiáng)烈的光線刺激得他睜開雙眼，眼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柄閃耀著淡金色流光的長劍。

    不論是劍身上古樸的銘文，還是靈力中傳來的親切情緒, 都讓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霜昀古劍？！”

    按理說, 游戲中的存在, 是絕不可能投射進(jìn)現(xiàn)實的。

    但出現(xiàn)異常的不止霜昀古劍，甚至連他自己身上, 也殘留著游戲的印記。

    這里到底是真實，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幻象？

    不過眼下保命要緊，周長明來不及深思，抓住劍就砍向了近在咫尺的一叢觸手。

    在砍斷觸手的瞬間, 似乎有一股微弱的靈流順著劍身涌入他體內(nèi)。

    近乎枯竭的體力迅速恢復(fù)了幾分。

    他心頭一喜，又接連斬斷了好幾條觸手。

    趁著力氣還在不斷恢復(fù)，加快腳步朝著和人流相反的方向奔去。

    就算包圍他的這些“人”已經(jīng)無法稱其為人, 他還是無法向?qū)Υ螒騨pc一樣輕描淡寫。

    斬殺觸手時，都盡量避開了他們的要害。

    街道盡頭的距離比想象的更長。

    等他來到之前自己所在的十字路口, 才驚恐地發(fā)覺，原本平整的路面居然已經(jīng)高高抬起, 如同階梯一樣延伸向遠(yuǎn)方。

    即使霜昀古劍在手，自己也不會御劍飛行。

    加上其他的道路都被碎石堵住，他只能咬咬牙, 沿著主路沖了上去。

    越往前走，四周的溫度就愈來愈高。

    頭頂?shù)奶炷缓偷缆返木嚯x也不斷縮短著，在視野的盡頭, 甚至交匯在了一處。

    眼前的景象堪比盜夢空間。

    若不是身體的疲憊感過于真實，周長明簡直都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他拄著古劍保持平衡。

    時不時砍斷幾根觸手, 確保自己不至于力竭。

    模糊的天際漸漸在視線里變得清晰。

    離得近了，他才看清天空中明亮的一輪并非太陽，而是遍布著金色電光的巨大漩渦。

    它巨大的吸力不斷瓦解著下方的建筑和植被。

    紛紛碎屑之中，周長明望見道路前方，似乎有兩道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個豐神俊朗的青年。

    背負(fù)長弓，身著一襲黛色輕甲，長發(fā)高高束起，銳利的眉目英氣勃發(fā)。

    另一個則是位明麗清越的少年。

    雪白狐裘襯得面色如玉，額間一點朱砂痣鮮潤欲滴。

    兩人都微笑著向他投來目光：

    “你終于來了?！?/br>
    周長明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向他打招呼的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嶠和秦滄硯?。?/br>
    “你，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兩人。

    畢竟，他們都是自己曾經(jīng)扮演過的角色。

    如今三人這樣你來我往地對話，頗有一種自己正在精分的錯覺。

    “的確，在你的記憶中，我們都已經(jīng)在天劫中喪生。”

    楊嶠無奈地笑了笑，“但在某種層面上，我們也始終存在著?！?/br>
    始終存在？

    周長明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我的id一直有效么？還是說，我只是個測試員，等到游戲投入運(yùn)營，自然會有其他人和我扮演同樣的角色……”

    “并非如此，”秦滄硯打斷了他，

    “這個游戲，從始至終就只為你一人而設(shè)?！?/br>
    “事實究竟如何，我們也無法妄言，但你進(jìn)入這個游戲，絕非一場交易那么簡單?！?/br>
    楊嶠也點頭道：“不錯，你選擇成為我們不只是系統(tǒng)的安排，甚至你為了藺楚疏所做的一切，也并不全是完成任務(wù)使然?！?/br>
    周長明眼神黯了黯，心頭掠過一陣隱痛。

    只是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就讓他感到苦澀難當(dāng)。

    “長明，你不該留在這里。”

    秦滄硯正色道：“不論是楊兄還是我的身上，都寄托著你對小疏的留戀，這份感情遠(yuǎn)比你想象得更加深厚?！?/br>
    對他的……留戀？

    淡淡的紅暈爬上了周長明的臉頰，他聲音有些發(fā)顫：

    “可、可我還沒有找到弟弟，萬一他有生命危險……”

    他的世界已經(jīng)分崩離析。

    但其中并沒有周長曄的身影。

    假如連他所生存的世界都是虛假的，那個人就是他與現(xiàn)實僅有的羈絆。

    也是他找到答案的唯一鑰匙。

    “你的過去我們并不知曉，但此刻若不趕快離開這里，那些無臉的怪物遲早會將你吞噬。而唯有你脫離這里，我們才能得到解脫?！?/br>
    “看到那處旋渦了么？”秦滄硯指了指他身后，

    “它是這個位面的能量源泉，用楊兄的旭日弓搭上霜昀古劍，射中它，這個位面就會瓦解?！?/br>
    “位面”是個周長明從未聽說過的陌生字眼。

    他迷惘地望著秦滄硯，啞聲道：

    “你是說，我要將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這個世界，就此毀滅？”

    “宙海中位面眾多，唯有含有因核的才是真實的世界，如今我們已經(jīng)抵達(dá)了這個位面的核心，你也看到了，它只是個無始無終的旋渦而已?！?/br>
    楊嶠摘下背后的長弓，交到他手中。

    “是時候結(jié)束這虛妄的一切了?！?/br>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神經(jīng)。

    周長明嘴唇顫抖，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他木然地接過旭日弓，視線從弓身飛羽狀的流暢紋路上掠過。

    隨后舉起霜昀古劍，緩緩搭在置箭的凹槽處。

    與此同時，古劍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某種召喚。

    修長的劍身飛速縮小，正好嵌入凹槽中。

    “若你能再次見到小疏，記得替我向他說聲抱歉?！?/br>
    秦滄硯上前一步，伸手覆在周長明的手背上：

    “沒能實現(xiàn)和他一起參加朝露試的約定，連親手打磨的簪子也沒來得及送給他，我這個師哥，可真是不稱職吶?！?/br>
    “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br>
    話音未落，他握著周長明的那只手忽然發(fā)出醒目的光芒。

    絲絲縷縷金紅的氣流沿著手臂涌出，注入周長明體內(nèi)。

    “我的凰炎血、楊兄的旭日弓，就都交給你了?！?/br>
    滿足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開，身后的楊嶠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隨著力量的流失，兩人的身影逐漸轉(zhuǎn)淡。

    直到歸于一片虛無。

    “你們……”周長明語意哽咽，死死攥著手中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