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cè) 第77節(jié)
“可愛?!惫珜O佳中肯地說,她很久都沒有見到這么標(biāo)準(zhǔn)的淑女了。兩姐妹生得端莊秀麗,舉止嫻雅,學(xué)識也很好,與太子妃有些相似,又沒有太子妃身上那種發(fā)霉的味道。 單良笑了:“讓兩個小丫頭片子見您,又什么都不講,這是什么意思呢?瞧容尚書,轉(zhuǎn)個彎兒,從八郎那里就直接上了咱們府上來了。他們不會以為讓兩個小丫頭跟您交個朋友,您就帶著全家跟他們跑了吧?” 榮校尉道:“我會繼續(xù)盯著的?!?/br> 公孫佳道:“好。快要大比了吧?” 榮校尉道:“是?!?/br> 公孫家的傳統(tǒng),家將們每年有兩次大比,一次是在五月,一次是在十一月。因?yàn)檐娭械拇蟊确謩e是六月、十二月,公孫昂這么安排,是為的先在自己家里選一次,然后再應(yīng)付接下來的軍中大比。 這個傳統(tǒng)如今被延續(xù)了下來。 公孫佳的計(jì)劃里,這一次就要選一批“義子”組成她自己的親兵營,所以對日子記得也挺清楚的。 榮校尉猶豫了一下,說:“那個元崢……” “嗯?他怎么了?”公孫佳很好奇,因?yàn)樵獚樤诟锏臅r候非常的安靜,自始至終,除了一張惹人的臉,他自己從來不去惹事兒。這到了營里,就開始鬧事了嗎?這才多久? 榮校尉道:“確實(shí)有些與眾不同?!?/br> 公孫佳道:“說說?!眴瘟家埠芨信d趣地往前湊了一湊,他知道的,公孫佳想磨一磨元崢,好叫這小子乖乖低頭。這一場拉鋸戰(zhàn),他看好公孫佳,怎么看元崢都沒有勝算,早晚得叫娘。 ~~~~~~~~~~~ 元崢到了營里,第一天就與本伍的伍長王二打了一架。 一架下去,周圍的人都知道他不大好惹。然而能選進(jìn)營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有些坎坷的經(jīng)歷,性情、脾氣都有些問題,不是特別剛毅,至少也是很有韌性。王二就具有這種性格。 元崢與王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兩人各有長處,互有勝負(fù)。王二也就罷了,本來長得就不好看。元崢不同,他的臉上掛彩,挺招人的。一群小男孩兒,正在狗都嫌的年紀(jì),每日訓(xùn)練、爭先,娛樂活動少得可憐,鄰隊(duì)的女生又兇。 來了一個元崢,長得太好看了,一看就覺得好招惹。 然后就是打。 元崢深知,如果一個一個打下來,車輪戰(zhàn)遲早將他累死。于是他就只盯著一個人打,單揀最弱的那一個,看到了就打。他花了五天的業(yè)余時間,把人打得再也不敢出現(xiàn)在他方圓十丈之內(nèi)。 接著找下一個目標(biāo)。 小林向榮校尉報(bào)告的時候臉上掩不住詫異:“邪了門兒了,他的眼睛比我還毒!有時候我都分不清這些小東西里,哪個拳腳更厲害一些。他能,還揀那弱的打。您知道么?現(xiàn)在被他挑中的,都要被嘲笑,說一定是最弱的。” 榮校尉聽了,當(dāng)時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將小林換到府里去守衛(wèi),親自在營里盯了幾天,發(fā)現(xiàn)小林說的并沒有夸張。將這一條暗暗記下,心道:怪不得主人就相中了他,這眼力確實(shí)夠毒。 他是不知道,元崢是有天賦,也是過往經(jīng)歷使然。元崢在元家的時候,過得也不怎么樣,時常被同齡人欺負(fù),都是經(jīng)驗(yàn)積累。 榮校尉不動聲色,想著不管他,本領(lǐng)再高,人品不好也是不行的。豈料元崢又給他出了個難題。 公孫佳留著元崢要有用,元崢就不能出事。但是榮校尉想,將元崢按在這里練個兩三年,將他那一身反骨給馴化順了,再交給公孫佳驅(qū)使。所以,在榮校尉的計(jì)劃里,沒有短期給元崢晉升的計(jì)劃。 但是元崢這貨,打完了人之后,招呼了小高、小秋等幾人,給他們補(bǔ)課! 元崢的武藝在這些人里并不好,打得贏那幾個,有一半原因是他長得高、營養(yǎng)好、身體好。文化課就不一樣了,他的綜合文化水平,呃,比起總是曠課的公孫佳都不差,是一個能給公孫佳代筆的水平,他比公孫佳還小四歲。 當(dāng)營里這群野猴的師傅是綽綽有余的。 行伍間不甚重視學(xué)文,甚至?xí)幒眯┒巫觼硭徇@些窮酸。然而,想要晉升,對文化就要有要求。譬如榮校尉這樣的,不認(rèn)識字,連情報(bào)都沒法讀寫。而榮校尉身為一個情報(bào)頭子,在訓(xùn)練新兵的時候,很自然地就將自己的經(jīng)歷融入了進(jìn)去,對文課的考查也有要求。 導(dǎo)向過于明顯,是以營地里有點(diǎn)上進(jìn)心的都不肯放松文課。 元崢就抓住了這一點(diǎn),打完了三個人之后,再來人挑釁,就是小高、小秋等人組隊(duì)來收拾人了。 元崢也極有趣,除了小高、小秋,他將同屋的人也都抓來排課。他講課清楚,不像營地聘的那位老塾師,只會讓人背和寫。 到了營地一個月,非但已經(jīng)擺平了本什、本隊(duì),連女隊(duì)那邊都覺得他這個人不錯。 ~~~~~~~~~~~~~~~~ 單良聽完,笑道:“他這個樣子,若是再不給他升個伍長、什長,小榮你就沒法再帶兵了。看來,這小子是有自傲的資本?!?/br> 公孫佳道:“看大比的結(jié)果。” 榮校尉不太開心地說:“是?!苯又植磺椴辉傅剡f出一個信封來。 公孫佳以目示意。 榮校尉道:“那小子寫給您的。安全?!?/br> 元崢寫給公孫佳的東西,榮校尉是檢查過的。一般而言,主人的私人書信他是不會管的,但是從營里遞上來的,又或者是過往文書之類,榮校尉或者單良都會提前檢查一下。這是公孫昂時代的習(xí)慣,由文秘人員對文件作篩選。 包括皇帝收奏折,也是這么個流程,掌握這個渠道的人通常位高權(quán)重?,F(xiàn)在這個渠道,它握在趙司徒的手里。 公孫佳打開一看,里面有十余頁詩稿,每頁都有標(biāo)注,將她給氣笑了:“他倒有心!” 她養(yǎng)元崢,一開始有一個目的就是當(dāng)代筆?,F(xiàn)在元崢放著好好的兒子不肯當(dāng),跑去從底層打拼,居然還沒忘有這個工作,一口氣給她寫了將近二十頁的代筆詩。 公孫佳原以為,這是元崢寫得近一個月來的心得體會之類,寫一寫受過的苦、取得的成績,然后,如果有可能,是懺悔一下之前選擇的錯誤。哪知道是這玩藝兒! 簡直想撕! 太厚,沒撕動。公孫佳就冷了下來,將稿紙抹平,冷著臉對榮校尉道:“他要寫就讓他寫,給他紙筆!給他書!” 單良賤兮兮地湊了上來:“我看看?” 公孫佳道:“寫挺好的,他倒還知道陛下圣壽要到了,這幾道祝壽詩不錯,我用了?!?/br> 態(tài)度靈活極了。 單良卻扶了一把下巴,他也以為元崢要出點(diǎn)什么邪招?,F(xiàn)在一看,這招是夠邪的,他都沒猜中。 “這是個什么玩藝兒啊?”單良也因?yàn)闆]猜中而生氣了。 第64章 廟產(chǎn) 三個人無語了好一陣兒, 都拿元崢沒有辦法。 公孫佳默默地將這一疊紙收了起來:“就這么辦吧。” 不然還能怎樣?單良算是說到點(diǎn)子上去了,上位者當(dāng)然有更大的權(quán)利,可以隨心所欲的對待任何人, 前提是——她不想過了! 如果想過下去,公孫佳就得注意人心、注意影響。打壓一個無辜的人, 一次兩次可以、對不重要的蝦米可以,對真有本事的人就得把握一個度。將元崢扔到營地,沒超綱, 一直放在營地壓著, 就出格了。 這種影響通常不會馬上顯現(xiàn)出來,但是日積月累, 等到它生效的時候,再想挽回就難了。 公孫佳恢復(fù)得極快,說:“只要是有本事的人, 我都容得?!?/br> 這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了,榮校尉與單良都默默地低下了頭。他們對元崢也有點(diǎn)氣, 公孫佳的態(tài)度又讓他們安心?;烊兆幼罴芍M的就是老板意氣用事, 把事業(yè)給作沒了。公孫佳能忍, 這也挺好的。 榮校尉道:“大比的時候,您去嗎?” 公孫佳果斷地道:“去!” 單良道:“就怕天氣炎熱。” 公孫佳道:“無妨?!彼眢w雖然弱,但是有必要的時候還是要死撐的。經(jīng)營自家的事業(yè),就是屬于需要死撐的,怎么著她也得撐下來,此事無人可替。 榮校尉道:“我去安排?!?/br>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這兩件了,公孫佳道:“好?!钡拖骂^準(zhǔn)備看一看元崢寫的這些代筆詩,從中挑出幾個祝壽的來用。榮、良二人見狀,都拱拱手, 出去了。 公孫佳將這些詩按照元崢寫的編號歸類,抽取出祝壽的那幾張,本意是選取符合自己口吻的。打開一看,就又生氣了:每一個都很合適的,為防當(dāng)時出題限韻,連韻腳都各各不同,堪稱細(xì)心之典范! 這樣一個人,就該在她的手里、在她的身邊,與她心連著心,他發(fā)揮才干,她為他保駕護(hù)航?,F(xiàn)在這貨挾著這番才干,要單干,簡直混蛋! 公孫佳氣咻咻地將這幾首詩給背熟了。 天也暗了,鐘秀娥也回來了。 ~~~~~~~~~~~~ 鐘秀娥與meimei在一起呆了差不多一整天,姐妹倆感情不錯,鐘秀娥不守寡的時候也是個活潑的性子,與鐘英娥挺合得來。今天與meimei山南海北地聊了很久,各自講了許多的心里話,有人分擔(dān)情緒的時候,自己都會覺得很好。分手的時候,姐妹倆依依不舍的。 回到家里,卻發(fā)現(xiàn)女兒坐在二門邊上等著她。 鐘秀娥快走幾步,公孫佳已經(jīng)從椅子上坐起來了。鐘秀娥道:“怎么坐在這里了?當(dāng)心有蚊子!阿姜呢?” 公孫佳道:“你不也是這樣等我的嗎?” 鐘秀娥笑笑:“天都晚了,別這么等了。走,咱們吃飯去。阿姜呢?” 公孫佳道:“李媼病重,說是要不行了,我就準(zhǔn)了她的假?!?/br> 鐘秀娥嘆氣:“老人一個一個的走了,唉。她還好心,都記得照看。是自己去的嗎?再派兩個人去搭把手,白事是要用的。” 公孫佳道:“都安排了。” 兩人踱到上房,鐘秀娥問道:“今天怎么樣?” 公孫佳道:“還行,我沒等到最后,累了就回來了。哦,太常家的孫女、紀(jì)宸的女兒也都去了,并沒有吵架。還好。” 鐘秀娥歪了歪嘴:“她們敢!” “阿娘呢?跟阿姨玩得好嗎?” “什么玩兒呀?”鐘秀娥說,“凈跟著她cao心了!” “怎么說?要我?guī)兔???/br> 鐘秀娥道:“現(xiàn)在還真用不到。你表姐,打過年時起不就說要給她擇婿么?你阿姨這相看了好些個,不大愿意將女兒給這些知根知底的熟人家里,非要找個老戶人家。要我說,老戶人家有什么好的?天天裝相兒,內(nèi)里不知道是個什么熊樣兒!給了你外公家,又或者你朱翁翁家,不管哪一家吧,吵吵鬧鬧的都不算個事兒。落到別人家里,吵都吵不過。你但凡聲音大著點(diǎn)兒,都是你的錯了。做人兒媳婦,那么好做的嗎?” “您想多了,”公孫佳順勢安慰一下母親,“表姐出嫁,第一件事是冊封,她至少是個縣主?!?/br> 鐘秀娥擺擺手:“你哪里知道?她就算是個縣主,能讓咱們看上的,也不能是個白??!兩家勢力硬碰上了,你說焦心不焦心?那么大個女兒,那么大一注嫁妝,白饒給個不講究的人家,就算能再奪出來,也得后悔?!?/br> 公孫佳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兒:如果有人要謀取公孫家,目今而言,最方便的不是弄死她,而是娶了她。她死了,可能這股勢力就散了,或者被其他人接手了,也有可能是她外公家就順手收了,外人撈不到。入贅都不行,因?yàn)槿胭樍司褪撬业娜肆耍e主易位。 所以事到如今,她打入任何一個社交圈子都是毫無難度的!根本不需要她過于主動,只要表現(xiàn)出某種意向,自會有人靠上來。 鐘秀娥問道:“怎么了?累著了?” 公孫佳道:“不是。我是在想,誰能配得上我表姐?表哥同意么?” 鐘秀娥頰上的肌rou一跳:“呃……那是他們家的事兒,跟咱們沒關(guān)系,甭cao心了。我就是幫著參謀參謀,沒別的意思。你阿姨就算相中了幾個,最終也得你姨父點(diǎn)了頭!你表哥……你表哥,忙著呢。”就匆匆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公孫佳輕笑一聲,不再為難母親了。延安郡王與鐘英娥這一對兒,在外人看來是神仙眷侶,多少人夸鐘家的女兒好,家教也好,又賢良,都是因?yàn)殓娪⒍稹?/br> 她本來是個愛玩的人,喝酒、打牌、賽馬、斗雞、賭錢……等等等等,除了包養(yǎng)面首,所有出格的事兒她全都干過。能有這樣的好名聲,純是因?yàn)樗岷媒o丈夫納妾。延安郡王身邊,每過個兩三年,總有一些新鮮面孔出現(xiàn),個個貌美如花,陪著延安郡王尋歡作樂。婢妾生下子女,她也都給正經(jīng)養(yǎng)著,也不對婢妾下手,也給庶出的子女延師教學(xué)。 延安郡王呢,深知老婆本性極潑悍,是個上馬開弓的巾幗英雄,老婆給臉,他就接著,自己個兒也是劃個圈兒,把自己圈里頭,不給老婆惹事兒,不給婢妾長臉。 除了丈夫內(nèi)寵多一點(diǎn),老婆玩得野一點(diǎn),完全是一個完美的封建家庭的標(biāo)范。 有這樣一對父母,子女就容易走極端,要么玩得更野,要么就是對這種放蕩深惡痛絕。公孫佳的姨表哥章明就屬于后者,小小年紀(jì),在王府里不像個兒子倒像個爹,親爹親娘都怕他。由于整個延安郡王府就世子章明看起來最像個正經(jīng)人,連帶的,他的長輩們看他也就有點(diǎn)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