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著痕跡的流逝。

    羅森閉著眼睛，仿佛在沉睡。

    一念仿佛就是數(shù)百年。

    死寂、冰冷。

    在這小小的空間中，什么都不復(fù)存在，唯有羅森微弱的呼吸聲偶爾會響起。

    壺中仙剛開始還絲毫不擔(dān)心。

    他早就習(xí)慣這樣的環(huán)境了。

    在無盡虛空漂流，在孤寂的地方等待。

    十年，百年，千年，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他擁有不死不滅的身軀。

    但是他現(xiàn)在卻真的有些不安了起來，不再是閉目養(yǎng)神，而是時不時盯著羅森的臉沉默，似乎心中有了什么想法。

    情況一下子就顛倒了過來。

    羅森反而更像那個有恃無恐的人。

    明明知道羅森是不可能成功的，時間法則根本沒有生靈可以掌握，就像是命運一樣，那是虛無縹緲，唯有冷漠的天地法則才擁有的無上偉力。

    羅森已經(jīng)逐漸忘記了時間。

    所有的雜念全都拋到了腦后。

    原本幾乎油盡燈枯的身軀，此刻竟然逐漸恢復(fù)了過來。

    不過他也并沒有在意。

    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時間，他在體悟時間的流逝。

    一天，一個時辰，一分鐘，一秒。

    時間的停滯變得異常清晰。

    因為這里是時間裂縫，并沒有真實的時間流逝。

    呼......

    呼......

    羅森的呼氣聲在黑暗的意識中微微響徹。

    讓他感覺到陣陣的安心。

    至少他現(xiàn)在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這樣的話，短時間內(nèi)他的意識就不會因為崩潰而消亡。

    只要爭取到了時間，那就有機會。

    哪怕機會渺茫，那也是機會。

    漆黑一片的意識中，空蕩蕩的，除了羅森的思維之外什么都沒有，也正是因為仍然有思考，羅森才能感覺自己依舊還活著。

    就這樣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羅森感覺自己像是活了幾千上萬年。

    哪怕再清晰的意志，都沒辦法躲過這般虛無漫長的侵蝕。

    他再次衰弱了下來。

    壺中仙看向羅森的目光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羅森可以撐這么久。

    已經(jīng)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果真的要換算成時間，其實已經(jīng)過去三千年。

    根本沒有人能在這里撐這么久。

    最久的一個也不過十七年便精神崩潰了。

    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支撐著羅森？

    這么漫長的時間，甚至連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然后壺中仙也嘗試著去領(lǐng)悟了一下時間法則，當(dāng)然了，結(jié)局自然是失敗。

    他自然是嘗試過這種事情的。

    都是失敗。

    他愈發(fā)奇怪了，難道無數(shù)次的失敗還不足以擊垮羅森的意志？

    壺中仙不知道的是，此刻羅森的意識空間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絲變化。

    一縷極淡的銀色細絲在意志空間飄蕩著。

    在漆黑一片的空間中，這一縷銀絲顯得格外刺眼。

    羅森不知道這是什么。

    從無到有的領(lǐng)悟本來就難的離譜。

    更別說領(lǐng)悟的還是時間法則。

    但他卻本能的靠近這縷銀絲，感受著上面涌動的力量，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壺中世界，那鳥語花香，光華漫天的靈地。

    “時間法則......”羅森喃喃自語。

    終于他的身軀一震。

    哪里是從無到有。

    時間法則明明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啊。

    壺中世界內(nèi)外時間流速是不同的，這正是時間法則的體現(xiàn)啊。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時間法則。

    這一縷銀絲，顯然就是羅森身上壺中世界氣息凝聚而成的，經(jīng)過他三千年的領(lǐng)悟，終于緩緩顯化出現(xiàn)在了意識空間。

    三千年，并沒有白費。

    羅森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條銀絲。

    終于，他觸碰到了。

    那狹小永恒亙古不變的空間此刻竟然出現(xiàn)了一絲震動。

    雖然震動并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壺中仙從沉寂中蘇醒，數(shù)萬年來再次感受到了一絲驚悚。

    剛剛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時間裂縫竟然在震動。

    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領(lǐng)悟時間法則的，不可能。那是專屬于古神的法則，是天道的顯化，血rou生靈無法領(lǐng)悟的東西。

    古神并非真正的生靈，更像是法則的顯化，與那些因法則而誕生的生靈完全不同。

    雖然他認為這一切不可能。

    但的的確確是發(fā)生。

    十年之后。

    時間裂縫出現(xiàn)了第二次震動，這一次，震感明顯了許多。

    五年后。

    時間裂縫迎來了第三次震動。

    三年后。

    第四次。

    震動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

    到了后來，甚至每隔幾個月就要震動一次。

    壺中仙內(nèi)心的不安越發(fā)涌動。

    因為他看到羅森的身體上籠罩上了一次銀色的光芒，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東西。

    終于，在某一天。

    羅森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眸中有銀光流轉(zhuǎn)，顯得有些深邃與詭譎，整個身軀忽明忽暗，虛實交替，甚至出現(xiàn)了數(shù)重重影。

    這些重影幾乎相同，但似乎有略有不同。

    就像是不同時空的羅森重疊在了一起。

    “這就是時間法則的力量嗎？”羅森喃喃自語。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仿佛掌握了世間的一切，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成為了整片天地的主宰。

    但很顯然他并沒有。

    他不過剛剛?cè)腴T時間法則而已。

    想要更進一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這已經(jīng)夠了。

    “這里已經(jīng)困不住我了。”羅森只是緩緩攤開了右手，銀色的光芒交織旋轉(zhuǎn)如同云旋，整片空間開始劇烈的震動。

    空間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裂痕如同蜘蛛網(wǎng)一般密密麻麻的延伸了出去。

    轟！

    壺中仙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

    林夕竟然真的領(lǐng)悟了時間法則。

    這怎么可能。

    羅森仿佛看穿了壺中仙的心思，淡淡說道：“僅靠我自己當(dāng)然不行，但你是不是忘了，我畢竟是煉妖壺的主人?！?/br>
    哪怕他現(xiàn)在無法召喚出煉妖壺，但靈魂上的烙印與聯(lián)系依舊是存在的。

    不可能被割舍。

    壺中仙眼瞼低垂，氣息越發(fā)蒼老，就像是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精氣神都被抽空了，他的眼眸也逐漸變得渾濁起來。

    正如他自己所言。

    這里其實被困住的只是意識而已。

    他的意識此刻遭受了重創(chuàng)。

    “你不過是個投機倒把的小人，沒有煉妖壺，你什么都不是?！眽刂邢傻秃鹆似饋怼?/br>
    羅森聽到這話卻笑了：“沒有煉妖壺，你甚至都不存在，這樣算起來，我比你還是要好一點的。”

    沒有什么什么，就會怎么樣怎么樣。

    這是最沒有意思的假設(shè)。

    “該結(jié)束了。”羅森心神一動，一尊古樸小壺出現(xiàn)在了手中。

    時間裂縫已經(jīng)消散，一切恢復(fù)正常。

    煉妖壺驟然漲大，釋放出恐怖的吸力。

    壺中仙的身軀不受控住的被扯動，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雖然他是煉妖壺的器靈，但他不愿意再重新回去。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

    “我承認，你或許真的不通尋常?！眽刂邢缮碥|突然變得非常黯淡，但與此同時，精氣神瞬間恢復(fù)，重新變回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但你們?nèi)俗灞囟〞?，唯一可惜的，是我無法親眼看到這一點了?！?/br>
    “生命，終將獲得真正的自由?！?/br>
    “和平將會真正的降臨?！?/br>
    “而你，無力改變。”

    “我會在虛無中盯著你，看著你的失敗與消亡，直至新紀元的到來。”

    壺中仙近乎誦經(jīng)般的說完這段話，眼中除了冷漠再無其他。

    隨后，他的身軀徹底消散，歸于虛無。

    為了不被煉妖壺收走，他終于還是選擇了自我毀滅。

    哪怕消亡，他也從來不肯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