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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蘇芷仍是醒得很早。

    李阿姨有了昨天的經(jīng)驗，今天一看見蘇芷出來就先端出了她的早餐。

    “蘇小姐今天起得更早了?！崩畎⒁陶f著把牛奶和三明治放在她的面前。

    蘇芷說了謝謝，又問道：“李阿姨，今天司機(jī)是幾點(diǎn)來接我，我昨天沒注意他是幾點(diǎn)到的。”

    “七點(diǎn)，蘇小姐今天是要提前出門嗎？那我現(xiàn)在去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br>
    “不用不用，”蘇芷連忙伸手阻止了李阿姨去拿電話，“沒事，我就是問一下，七點(diǎn)可以的?！?/br>
    “今天我先帶你出門?！?/br>
    蘇芷話音剛落，忽然就聽見程懷瑾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一只手正系著表帶，一邊朝餐廳走過來?！爸比W(xué)校？”

    程懷瑾站在餐桌邊，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蘇芷看了他一眼。

    他面色同往常一般，好像不管之前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過怎樣的對話，他都能完全地翻篇，又或者，完全地不在意。

    程懷瑾揚(yáng)頭喝下了半杯純凈水。

    柔亮的晨光里，他膚色顯現(xiàn)出一種潔凈的冷白。修長的手指看得見清晰而有力的骨節(jié)，不像是真實(shí)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更像是某種該被陳列在博物館里僅供人觀賞的物品。

    男人的喉結(jié)勻速地上下滾動了幾下。

    片刻，“嗒”一聲。他將杯子放回原位，坐在了餐桌邊。

    “司機(jī)之前是定的每天七點(diǎn)來接你，如果你想要早一點(diǎn)，下次記得提前一天和他說?！背虘谚戳怂谎?，隨后便開始吃自己的早飯。

    蘇芷靜靜地吸了一口氣，聲音清亮地說道：“好的，那今天麻煩你了。我想先去學(xué)校旁邊的書店買資料書?！?/br>
    她說完也低頭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蘇芷知道，他又短暫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也知道，他收到了她的答案。

    她會好好在這里生活一年。

    六點(diǎn)四十兩人就一起出了門。

    蘇芷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車庫。上車時，她還是猶豫著問了一句：“我坐副駕駛嗎？”

    程懷瑾應(yīng)了一聲，便率先上了車。

    程懷瑾的車庫里停著很多輛不同的轎車，但他很常開這輛蘇芷之前在停車場見過的保時捷。

    通體黑色，陽光下，有種極其瑩潤的光澤。

    轎車很快就開出了車庫。

    早晨六點(diǎn)多的陽光，還未達(dá)到下午的熾熱難耐。尤其是車子里正緩慢地釋放著均衡的冷氣，打在蘇芷的小腿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舒適。

    微量的冷意，同時也能帶來微量的鎮(zhèn)靜。

    蘇芷把書包放在腿上，鼻間能聞到一種淡淡的香味。

    似有若無。

    嗅進(jìn)人的心里，會舒緩、擴(kuò)散，而后又覺得清涼。

    好像某種樹木的味道，只沾了一點(diǎn)點(diǎn)，卻又并非是完全的烏木香。

    與蘇昌銘車?yán)餄庥舸瘫堑南闼督厝徊煌?/br>
    蘇芷有些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目光探了過去。

    程懷瑾開車的時候，神情很是專注，修長的手指握在皮質(zhì)的方向盤上，有種運(yùn)籌帷幄的控制感。

    蘇芷很難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挪移。

    他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殘忍、冷酷。

    卻同時在她絕望的時候，拉了她一把。

    他這樣的人，人生會有需要斗爭、需要掙扎的時候嗎？

    蘇芷覺得不會有。

    他住在有錢也不一定可以住進(jìn)來的地方，他做一份或許一輩子都抵不上他車庫里某輛豪車價錢的工作。

    他只是為了生活而生活，并非為了生存。

    所以他可以輕易地看不起她的掙扎，也可以直白地戳破她的妄想。

    蘇芷將頭轉(zhuǎn)向了窗外。

    誠然，他絕非是一個壞人。

    但是他在她心里，也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人。

    她沒有忘記她第一次遇見程懷瑾的地方。

    他和蘇昌銘一樣，是篤信李年的人。

    他信那種愚昧無知的風(fēng)水，他信那種蘇芷最痛恨的東西。

    程懷瑾一路無言地將車停在了四中的門口，蘇芷同他說了謝謝，然后就徑直下了車。

    右邊的后視鏡里，她跑得很快。

    風(fēng)吹起她散落在身后的頭發(fā)，同樣也吹起她的裙擺。

    像一只逆風(fēng)而上的風(fēng)箏。

    程懷瑾收回視線，重新將車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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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芷翻開手機(jī)里吳樹生開學(xué)前發(fā)在班級群里的資料書單。她那時剛知道蘇昌銘要和齊美玉去美國，整日里只顧著和他們爭吵，根本沒有心思在學(xué)習(xí)上。

    眼下她真的被拋下了。

    但她不想就這樣徹底變成一個爛人。

    程懷瑾說的不對，她永遠(yuǎn)不會接受現(xiàn)實(shí)。

    她要斗，她要爭。

    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想再為了蘇昌銘或是齊美玉他們?nèi)魏我粋€人了。

    她要為了她自己。

    高一高二時落下的課程都要一一補(bǔ)上。蘇芷抱著一摞資料書往學(xué)校里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身上壓上了一座足以將她碾碎的大山。

    然而，她卻同時也覺得松了口氣。

    很難講，當(dāng)她覺得這一切是為了自己而非其他人時，蘇芷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掌控感。

    不再是惴惴不安地乞求著某個也許永遠(yuǎn)都不會來的電話，付出的再多，也有可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一整個白天蘇芷都在艱難地跟著老師的節(jié)奏走，她原本還在擔(dān)心吳樹山會來找她上次缺席北川大學(xué)宣講會的麻煩，結(jié)果也一天沒見到吳樹山人。

    說是請了幾天假，暫時不會回來。

    晚上九點(diǎn)下了晚自習(xí)，司機(jī)的車還和昨天一樣等在校門口右邊，蘇芷上了車，照例和司機(jī)說了謝謝。

    轎車一路順暢地行駛進(jìn)了程懷瑾居住的小區(qū)，這一次蘇芷才看清了這個小區(qū)的名字——君苑。

    蘇芷下了車，在門口按響了門鈴。李阿姨很快就來開了門，“回來啦，蘇小姐?！?/br>
    “嗯，阿姨?！碧K芷應(yīng)了一聲進(jìn)了門。書包里的東西重而沉，她把書包先放在腳邊，彎下身子去解鞋帶。

    后背坐了一整天，彎下去的時候有明顯的酸脹感，蘇芷整個人蹲在地上，動作緩慢。

    “喲，你家小姑娘回來了？”

    忽的，一個略顯輕挑的男聲從客廳的方向傳來。

    蘇芷偏頭看過去。

    客廳里走出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身型瘦長挺拔，穿著一件深咖色的襯衫。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里還點(diǎn)著一只煙。

    他臉上展著過分明顯的笑意，然而也顯得輕浮。

    因為沒有誠意。

    “回來了?！庇质且宦?。

    程懷瑾也從客廳走了過來。

    蘇芷這才發(fā)現(xiàn)，客廳并沒有打開大燈。

    昏暗柔和的一團(tuán)光線，照著程懷瑾的半邊側(cè)臉。

    他比身旁那個陌生的男人還要高，此刻安靜地看著她。

    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頓時沖上腦門，蘇芷一把把鞋脫下，然后拎起書包就直接跑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不小的一聲“嘭”響，聽得出來關(guān)門人急促的躲藏。

    江哲瞪圓雙眼，半晌，哈哈大笑了起來。

    轉(zhuǎn)身去看程懷瑾：“二哥，你是不是虐待人家小姑娘了？這么害怕你？”

    江哲揶揄地笑個不停，程懷瑾偏頭看了眼李阿姨：“去看看怎么回事?！?/br>
    李阿姨應(yīng)了一聲，便朝臥室走去。

    兩人又重新坐回了沙發(fā)上。

    江哲渾身舒坦。

    “把煙熄了?！?/br>
    江哲愣了愣，立馬擺手同意，“聽二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