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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斯泄氣,無賴攤手,“好吧,還是聽親愛的。” 看著兩人仍舊相握的雙手,季籬在他干凈勁瘦的手背落下一吻,埃里克斯眼眸溫潤,唇角帶笑,“怎么總搶我的動作?” 季籬挑眉,無聲看他。 片刻,埃里克斯妥協(xié):“All right.” 季籬唇邊漾起笑,紫色長裙更顯溫婉。她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埃里克斯點(diǎn)頭,一臉依依不舍,仿佛她再也不回來似的,“親愛的,早點(diǎn)回來?!?/br> 季籬嗔他一眼,笑而不語。 —— 安靜的洗手間內(nèi),陶冉佇立在長身鏡前。突然響起一陣沖水的聲音。接著面容端莊秀麗的女人從內(nèi)走出,淡紫色的裙擺搖曳,季籬踱步到洗手池前。 陶冉的身側(cè)水響,她投眸過去。女人的雙手細(xì)弱無骨,膚若凝脂,連一絲細(xì)紋都無。 水停,季籬關(guān)閉水龍頭,略微直起身子,看向陶冉,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年輕女人的面容竟與她有四五分相似。 她慌忙地想起那個瘦弱粉嫩的嬰孩,只一息,便飛快摒除這一想法。季籬沖著陶冉溫婉一笑,移步去烘烤機(jī)旁烘手。 陶冉突然垂眸,在手提包里一通亂找,舉著一小巧的圓柱狀物體,追過去,立在她身側(cè),深吸一口氣說:“要補(bǔ)妝嗎?”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突兀開場白。 季籬向她投來猶疑一眼,陶冉繼而指著她漂亮的唇瓣補(bǔ)充:“口紅有些花了,你需要補(bǔ)妝么?”她盡量釋放出同為女人之間的惺惺相惜,表明自己看起來略顯怪異的舉動只是出于善意。只有陶冉自己知道,她在隱藏著,隱藏著也許下一刻就會澎涌而出的情緒。 而季籬還在不露骨地打量著?;畹剿@個年紀(jì),可不會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善舉。 陶冉硬著頭皮道:“這支口紅我只用過一次,和你唇上用的顏色很像。你別誤會,我只是看你很和善。”她咬了下唇,拿出最后殺手锏,“想必你也不想在那位男士面前失禮吧?!?/br> 最后一句話讓季籬有所動搖,她微微接過,道著謝。然后抽出一張紙巾沾點(diǎn)水,將口紅抹干凈。旋開陶冉給的那支新款。 這款口紅是YL家的新款,據(jù)說適合所有人群的唇色。 陶冉靜靜看她輕輕涂抹一層,隨后上下唇再細(xì)細(xì)抹過一圈,原本溫婉的人立時(shí)變得艷麗,五官突出。唇色與她唇上一致,面對鏡子又似乎沒再照鏡子。 她們倆相對而站,本身就是一面鏡子。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又似乎昭然若揭。季籬的心臟還是突突起跳,宿命來得太過強(qiáng)烈,讓她不得不信。 在這無形的與字跡掙扎中,陶冉突然問:“您有女兒嗎?” 有預(yù)料到的,只是沒想到這么直接。季籬的動作一頓,隨即輕捻著嘴唇,做著最后的潤色。沒回話。 陶冉不知她是刻意還是真就碰巧沒聽見自己說話。 她又說:“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您這么有氣質(zhì),女兒長得像mama,肯定也很漂亮?!彼豢跉?,道:“我是個星探,方便留您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她什么都想到了,借口理由,給自己退路又逼自己前進(jìn)。 “不方便?!奔净h轉(zhuǎn)身,正色看她。將用完后的口紅遞給陶冉。 纖手虛握陶冉接過,隨即抽離。 季籬從她身側(cè)經(jīng)過。陶冉失望地閉上眼睛。 “我確實(shí)有個女兒?!?/br> 不急不緩的聲音在耳后響起,陶冉驀然睜開眼睛,轉(zhuǎn)身,眼眸里暗流涌動。她嗓音干啞,這時(shí)候竟發(fā)不出任何一個音節(jié)。 相望的這一刻,陶冉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她。比如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去了哪里,有沒有想起過她以及為什么要生下她,卻未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職責(zé)。話碾過唇舌,幾經(jīng)輾轉(zhuǎn),她還是想問一句:這些年過得還好么? 而嗓音始終干澀著,發(fā)出氣音都很困難。就正如這遲到的許多年,遲到許多年的稱呼,是她們之間永遠(yuǎn)無法橫跨的溝壑。 沒等陶冉調(diào)整好自己,就聽季籬淡聲道:“如果可以,我想送給她一句話。” 年輕女孩明顯激動起來。她終于知道對這女孩莫名的好感從何處而來。女孩面容姣好,一身名牌,皮膚細(xì)膩有光澤,一看就是精心養(yǎng)著的。她有些許欣慰,更多旁的一些都不重要了。 她聽見自己道:“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后悔。” 不后悔生下她,亦不后悔離開她。 陶冉愣在原地,消化著這句話。良久,她仰起頭,輕輕擦拭掉眼角不小心流出的眼淚。不斷地告訴自己:陶冉,將它憋回去,將它憋回去。不值得的。 原以為重逢兩個人的喜悅,或許只是她一個人的一廂情愿。 手機(jī)一直在響,她接起,嗓音沙啞,“嗯,我在洗手間,馬上出來?!?/br> 陶冉從洗手間出來后,下意識看向窗邊的位置。不出她所料,人走杯涼。 聞嘯看見她,小跑過來,“怎么沒說一聲?” “怎么了?”陶冉抬眼。 他見她無事,松一口氣,“沒事。就是看不見你,以為自己進(jìn)錯餐廳。一直給你打電話,你又沒接,我就更擔(dān)心?!?/br> 陶冉勉強(qiáng)笑了笑,“我就是去上個廁所?!?/br> “嗯?!甭剣[低低應(yīng)著。 他問,語調(diào)微揚(yáng):“我們吃飯?” “吃飯?!碧杖綉?yīng)著,就近坐下。依她往常的性子,肯定是窗邊風(fēng)景更好,此刻卻固執(zhí)地去刻意忽略窗邊的一連串無人座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