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慕昔道：“他很悲觀。”

    “那他有沒有為日后打算？雖然他現(xiàn)在還很年輕?！?/br>
    慕昔明白他的意思，低低道：“還能怎么打算，陛下無子，現(xiàn)在他身邊只有八王爺。”

    源遐皺了皺眉，陛下若是身體康健，大吳還能茍延殘喘好一陣，這個一陣有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現(xiàn)在的局勢還沒有哪一個節(jié)度使能凌駕于其他節(jié)度使之上改朝換代，然而倘若陛下歸天，六歲孩童即位，那大吳真的是看得到盡頭了。所謂群狼環(huán)伺，六歲的小皇帝不僅會成為各地節(jié)度使的獵物，還會成為顧命大臣的傀儡。而且一個沒有兵權(quán)的六歲傀儡皇帝坐鎮(zhèn)長安，那長安日后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慕昔想了想又道：“但，陛下有些顧忌，所以跟我說了些其他的打算。”

    “什么打算？”

    慕昔看了看周遭，道：“還是進去說吧?！?/br>
    慕昔跟著源遐回到了華胥閣，將陛下跟她說的想法與源遐說了。

    源遐沒有想到周儼會有這樣的想法，若是這么做倒是可以讓長安免于更加猛烈的戰(zhàn)火，但，長安怕是就不會再成為天下的中心了。然而，這些年長安經(jīng)歷了燒殺搶掠早已沒了先前繁榮的面貌，現(xiàn)在的長安更適宜修養(yǎng)身心，哪怕不再是天下的中心，只要能恢復到正常的生活，對這里的百姓也是好事。否則，在往后的日子里，長安的戰(zhàn)火不會少，甚至會成為各路手握兵權(quán)之人爭奪的目標。

    看來周儼也并不完全糊涂，沒那么孩童心性，也或許真的經(jīng)歷這些年的動蕩心智成熟了不少，不管他是個怎樣的皇帝，后世史書會怎樣評價這個逃離長安兩次的年輕帝王，他至少在彌留之際為長安百姓打算了，哪怕他更多的是想讓他周氏血脈延續(xù)下去。

    思及此，源遐道：“倘若真如此，長安可免于戰(zhàn)火，但，也不會再是天下的中心了?！?/br>
    慕昔當然希望長安免于戰(zhàn)火，但曾經(jīng)如此輝煌的長安不再是天下的中心，甚至不再繁榮難免也會讓她感到傷感。

    源遐注視著她的表情，又道：“對百姓來說不能算是壞事，畢竟對百姓來說安穩(wěn)才是最重要的?！?/br>
    慕昔嗯一聲點點頭，長安能恢復安寧自然是好事。

    “看來陛下是個仁慈的帝王，可惜生于亂世?！痹村诘馈?/br>
    陛下生于帝王之家，自小被立為太子，未及弱冠就登基為帝，然而卻恰逢亂世，本是金枝玉葉，卻飽受顛沛流離、提心吊膽之苦，倘若他生于太平年間，至少可以當個仁君，慕昔嘆了口氣，大吳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是很多年積累下來的，正好最糟糕的時候被陛下趕上了。

    慕昔心中的傷感是掩飾不了的，源遐勸道：“生死有命，陛下他，其實以現(xiàn)在的局勢，陛下即便身體康健也很難改變什么，那他也會很痛苦，歷代沒有兵權(quán)的帝王日子都不會好過，會造成這樣的局面不都是他的錯，甚至他的責任還很小，但他不得不承受。”

    源遐沒有再說下去，在他看來陛下天不假年，對陛下來說未必是壞事，就像先帝將爛攤子交給了陛下，至少大吳不是亡在他的手上，他也沒有遭遇過逃離京城的狼狽，而陛下已經(jīng)遭遇了兩次逃離京城的狼狽，以后依舊不會安穩(wěn)，此時撒手人寰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但他清楚慕昔跟陛下的感情，不想慕昔誤會他什么，畢竟她現(xiàn)在心情難免悲傷。

    源遐再度勸道：“現(xiàn)在只要盡人事就好，其他的只能知天命，深然兄和御醫(yī)們自然會盡力的。”

    月余后，大吳天子召集眾臣于武德殿聽詔，天子口諭，立六王爺為太子，眾臣需迎六王爺回京登基為帝，八王爺因其母微賤，且其母生前失德，故貶其為永安侯，永世不得入朝。

    眾臣嘩然，然而大吳天子詔書已下，君無戲言，何況詔書，大吳天子未去多管眾臣的反應，下完詔后便退朝了。

    周儼彌留之際，慕昔一直陪在他身邊，周儼知道，即便昔昔已經(jīng)喜歡上別人了，但依舊是這個世間最關(guān)心他的人，他不算孤家寡人，而他至少還能死在武德殿，而不是命喪他鄉(xiāng)，這段日子有昔昔陪著他在武德殿走完最后一程，他也不算那么不幸，而他，今日之后也可以解脫了。要說最對不起的人，那就是六弟了，但他不這么做，在朱剛烈手上的六弟也是難保的，他只能盡量保住八弟，保住長安。

    當夜，大吳天子駕崩。

    京城無主了！天下無主了！

    然而陛下生前立了六王爺為太子，可他不在京城，在河南汴州朱剛烈那，陛下生前是讓眾臣迎太子回京繼承大寶的，眾臣一合計，要不派個跟朱剛烈關(guān)系不錯的大臣充當使臣去汴州迎太子回京？朱剛烈之前就已經(jīng)擁立六王爺為帝了，現(xiàn)在六王爺被立為太子，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為帝了。

    使臣到了汴州，訴明來意，豈料朱剛烈卻拒絕放太子回京。

    使臣游說道：“朱將軍可陪同陛下一起回京?！?/br>
    周儼立六王爺為太子這事他自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但他有點納悶，周儼身邊明明還有個弟弟，為何要立這個被他當做人質(zhì)的當太子？要說血統(tǒng)，不管六王爺還是八王爺都不是嫡出，六王爺做得太子，為何八王爺做不得？莫非有什么陰謀？

    朱剛烈思來想去未得其所，現(xiàn)在聽使臣請他陪太子一同回京，突然恍然大悟，現(xiàn)在劉、周二人的軍隊怕是還沒完全撤離京城，而慕大壯現(xiàn)在也帶兵回到了京城，他這時候去京城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更何況他現(xiàn)在在河南的勢力越來越穩(wěn)固，他若此時只身去京城，那才叫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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