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18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便(8)
下了山,到了齊家莊。齊家莊里都是些老弱病殘,看到他們來,都哀求道, “請各位大俠一定要救齊沐大人。他是個好官啊?!?/br> “要不是齊沐大人,我們早就死了。” 有人道,“是啊。他是為了我們才隱居于此,如果不是我們,他也不會遭人仇殺?!?/br> 趙啟秀問道,“你是說,他們追殺他,是因他收留了你們。那你們都是誰?” 不知何時,一個青藍長袍男子立在門口,他說道, “你們幾位隨我來吧。人多口雜,說不清楚?!?/br> 他和齊沐是同一個類型,十分柔弱,看不出年齡,是個清秀書生,額間還帶了個素色抹額,目光簡淡,眼光里總覺有幾分悲涼。 莊子的后面,是一片空地,眼前便是茫茫的雪景,明亮地看不到邊。 這名為風(fēng)先生的男子背對著他們,望著會兒雪色,才轉(zhuǎn)過來拱手道, “前朝長安風(fēng)家長子,風(fēng)承謹(jǐn)。剛才你們看到的有些人,或多或少也是前朝的人,因不愿迎合何賢,被牽連進了叫魂案,才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風(fēng)承謹(jǐn)?shù)卣f起往事。 何賢那時候為了把控朝政,聯(lián)合太后逼死小皇帝,為政不仁。當(dāng)時有一些忠臣義士,如風(fēng)家、齊家、司徒家等幾個家族里的人反抗何賢。 而何賢手下有個暗衛(wèi)組織,專門對付反抗他的人。當(dāng)時的西衛(wèi)首領(lǐng)還不是顧澤,但顧澤卻憑著后來對他們的捕殺行動,一舉成為西衛(wèi)之主,名震天下。 “當(dāng)時,長安城人害怕到,一看到銀色的東西,就嚇得昏厥。凡是家有玫瑰的,也盡數(shù)搗毀,只因顧澤喜好玫瑰?!?/br> “銀色的東西?”李安通道,“是他的銀魂么?” 風(fēng)承謹(jǐn)?shù)?,“是。銀魂劍,出鞘有銀光?!?/br> 他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見當(dāng)年長安城的腥風(fēng)血雨,是血紅色的,因為顧澤的紅袍。 十五年前。 年僅十八歲的少年,手持一把銀魂劍,帶著他的八大暗衛(wèi),血洗了長安城,所有反抗何賢的人無一幸免。一夜之間,死者遍地,尸體堆滿了長安城外的亂葬崗。 而少年眉間一點朱砂,著一身浴血長袍,遠(yuǎn)望紅袍黑發(fā),詭異似妖,任由長劍在地上滑過一條長長的黑線,雨聲滴答,舉劍對準(zhǔn)他這只漏網(wǎng)之魚。 “你逃什么?”少年低啞道,“為什么要逃?!彼呅ψ冏?,步履不停。 當(dāng)時的他嚇得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見少年緩緩靠近。他說到這里,竟害怕重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回憶。 少年一腳踢飛阻攔在自己前面的尸體,在他面前緩緩蹲下身,冰涼刺骨的手指扣住他的臉, “說??!逃什么!”顧澤的五官生得極好,應(yīng)是討喜的娃娃臉,此時眸底聚滿殺意,唇薄泛冷,隨手一扔,沾血的銀魂劍便沉入地底,然后迅速一手捏住他的脖子,輕松提起,面露猙獰,喝道, “你和齊沐在搞什么鬼!他想做什么!他以為自己能逃得掉嗎!死到臨頭還想著別人,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殺滿長安一個里!一切罪孽由齊沐和你風(fēng)承謹(jǐn)背!說啊——” 最后一聲幾乎是貼著他的臉喊出來的。 眾人被風(fēng)承謹(jǐn)?shù)闹v述嚇得面色慘白,郭解忍不住地拉緊李安通的袖子。 “然后。你是怎么逃脫的?”何錦開口道,聲音竟也帶了點抖意。 風(fēng)承謹(jǐn)苦笑道,“顧澤殺人,從不失手。我能逃脫,我們這里所有人能逃脫,不過因為齊沐大人?!?/br> “為什么?難道齊沐不在顧澤的任務(wù)之中?”何錦問道。 風(fēng)承謹(jǐn)?shù)?,“他在。但是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只不過在顧澤剛回過神,齊沐大人就已經(jīng)帶著我們僅剩的這批人逃離長安了。這協(xié)議,自然也不過是齊沐大人的拖延之計。” 他回望這一片莊子,“這暮雪村,也不過如此了。這十多來年,也是茍延殘喘?!蓖蝗伙L(fēng)承謹(jǐn)喃喃問道,“長安還是像之前那么繁華吧?” 李安通見他望眼欲穿,話語中似有悲苦之意,暗道風(fēng)家也是大族之一,風(fēng)承謹(jǐn)是世子,雖僥幸茍活,卻也失去了所有。 在這十幾年里,有些人縱情歡樂,享受著順應(yīng)局勢的恩德。那些不聽從何賢的人,卻被毀了一輩子。 于是情不自禁地說了聲是。 退回莊里,只見暮色天空透著如桃釉般近乎透明的色彩,粉黛微呈,煞是美麗。果真是千山暮雪。 站在高處的齊沐目送他們一行人浩蕩地離開,才舉步熟練地來到莊內(nèi),來到剛才他們看雪景的地方。只不過天色已晚,已看不到什么風(fēng)景了。不過這對于一個瞎子來說,也沒大區(qū)別。 風(fēng)承謹(jǐn)送完人回來,走到他身邊,感嘆道,“孩子們都長大了,什么都變了?!彼V癡地望著齊沐道,“阿清,你卻從沒有變。” 齊沐微微一笑道,“不,承謹(jǐn),我已經(jīng)變了。十五年了,滿腔的斗志熱血,到如今的一潭死水。我還想掙扎反抗,可是身子不允許了?!?/br> “我聽說你昨晚病犯了,還好嗎?” 齊沐微嘆一口氣,“不過將死之人。我這副身子,只怕是撐不到何賢覆沒的那一天了?!?/br> 風(fēng)承謹(jǐn)沉痛道,“阿清。答應(yīng)我,要好好活著。哪怕我們這些人全部都不在了。你都要活著。只有你活著,我們就會快樂。我們都希望你活著?!?/br> 他握住她的手,心痛的想,為什么要讓一個女子承受那么多? 齊沐,又名李荁清,太史令李揚水的女兒。揚水有兩女,大女名為李荁清,小女就是李荁真。李荁清幼時被齊家撫養(yǎng),成為齊家公子,后入朝為官,是前朝最后一位狀元。 她身骨嬌弱,當(dāng)年卻憑一己之力,救了大家。一生未婚,如今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當(dāng)年的李荁真被郭嘉樹所護,李荁清若是想逃,也是可以的。但她沒有。 齊沐搖搖頭道,“你們不在,齊沐就不在了?!杆麄儠纳窇?,就此離去罷?!?/br> 風(fēng)承謹(jǐn)苦笑道,“我看那個李安通有你李家人的倔脾氣,必不會輕易放棄?!?/br> 齊沐嘆氣道,“我知道。若是如此,就只有把我的命賠給顧澤了。希望他能記得當(dāng)年和我的賭約?!?/br> 當(dāng)年,齊沐和顧澤約定,玩一次貓和老鼠的游戲。若是三天內(nèi),他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們自甘受刑。只不過在剛立下賭約的當(dāng)天,她就把剩余的受難人,一一妥善地救出長安城,當(dāng)時相助人還是郭嘉樹,她名義上的姐夫。 而這賭約一斷就斷了十來年。 “阿清。你知道,顧澤想要的從來不是我們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我們不過是些螻蟻,他就是想跟你玩這一場游戲,所以十年來才堅持不懈?!?/br> “游戲?”她輕輕一笑,笑如清蓮, “那很好。人生如戲。這游戲拖了十來年,也該有個輸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