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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劉知都。” 劉憲從戲臺后繞出去,那唱戲的女聲也停了下來。 風(fēng)雪未停,他手上仍然撐著那把紫竹柄的傘。他是從宮里出來的,也不曾更衣?lián)Q服,身上穿著的那身絳紫色的宮服被飛雪浸濕了肩膀。 周太后想象這個相見的場景已經(jīng)很久了。自從梁氏送上龍隱云紋的青玉佩,并將劉憲的身世合盤脫出之后,在慈安宮中忍了數(shù)日,又在艮園忍了月余。人生至老時,得遇離散的親兒,這種可說為悲可說為喜的‘福氣’有的時候,甚至不是有年歲的人可以承受的。她原本就強(qiáng)忍心悸,然而,如今眼前劉憲身上的這一身看似體面華貴的宮服,卻深深刺疼了她原就攪如rou糜的心。她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握在胸口的手情不自禁地發(fā)抖。梁氏見狀,忙站起身來扶住她。 “快……快……快給他從新找一件衣服換上……快!” 劉憲蹲下身,將傘放在腳邊,在雪地里,撫衣跪下來,他口中沒有問安,好似可以省去了那個他拿捏不住的稱為一般,彎腰俯身,叩拜下去。 安華從前面過來,替梁氏的手扶住周太后。 梁氏便抽出身來走到亭下。 “劉知都,您先起來,這樣反叫娘娘傷心?!?/br> 劉憲直起身子,安華將將扶住周太后立穩(wěn)當(dāng)。 宮人過來回話,“娘娘。您叫尋給劉知都的衣服備好了,安在岳山閣了?!?/br> 梁氏回過頭,“這邊也著實雪冷,娘娘在風(fēng)雪地里聽了一日的戲了,這會讓劉知都既然過來,您就與劉知都進(jìn)去坐吧。” 劉憲從地上站起身,慢慢走上綠茸亭。 周太后往向那張臉,宮中十幾年了,他近在咫尺,但她從來沒有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過這張臉。一時間之間,她不知道對先帝是恨還是謝,恨他親手毀掉了自己的親子,但也是這個荒唐的君王,荒唐的父親,在臨死之前,仍在遺詔中為他留下了幾個字,保住了他的性命。 冥冥之中,所有的虧欠好像都經(jīng)因果輪回,會在某一處償還。 但人只有一生,歲月只會向前,過去欠下來的東西,后來就算掏心掏肺,好像也彌補(bǔ)不了了。 同樣的,魏敬就在眼前,可是她這個母妃,除了能幫他脫去身上這一件扎眼的宮服,別的,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娘娘,奴……不……我扶您。” 劉憲猶豫了一下,還是棄了那個自稱。 周太后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下子摳緊。 兩個人都拼命把心頭千絲萬縷掩下來,沉默地望岳山閣行,閣前兩氏打起暖帳,炭火早已焚得暖人面目。 梁氏什么都沒說,帶著宮人靜靜地退了出去。 閣中余下周太后與劉憲二人。 “敬兒……” 53.是非鑒 這一聲越過了岳山閣中層疊而放的博古架, 越過百年古賢的金玉良言, 也逾越過身為大陳皇婦該有的責(zé)任和矜持, 由母口而出,撞入親子之耳。 劉憲卻應(yīng)答不出聲。 “來,敬兒, 把身上這件衣服換了?!?/br> 周太后轉(zhuǎn)身將放在榻上的衣裳捧起,劉憲忙向后頭退了幾步。周太后的腳步頓了頓,好像明 白過來什么,伸出一只手道:“好, 好, 母后不逼你。你坐, 母后跟你說會兒話?!?/br> 劉憲靠著窗立著, 漸散的天光在屋中落下大片大片灰白相錯的影子。 “娘娘,魏敬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 如今的劉憲, 也不可能再活成當(dāng)年的他, 娘娘,珍重自身, 就是珍重劉憲。?!?/br> “我明白, 母親都明白……只是……” 周太后的臟腑如被油煎, 她摁住胸口,眼前這個人, 似乎打起了全身的力氣, 把自己包裹成一個一生毫無挫折的富貴閑人, 除了受過那斷情斷義的一刀之外,周身再也找不出一道傷口。言語清明,眼中無淚,甚至站都站地筆直有力,好像一點都恨,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身世悲哀。 “母后從來都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更沒有想過,你原來一直都在這座大陳宮里,母后……母后真的對不起你,當(dāng)年若不是母后懦弱無能,怎么會讓徐淑妃借用天象這等荒謬之說,把你送出宮去,你若能安然在母妃身邊長大,怎么會去受那樣的奇恥大辱……” 她說得有些情緒難抑,畢竟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兩腿顫顫,站得本就是勉強(qiáng)。劉憲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娘娘順口氣,坐下說,我聽著的?!?/br> 周太后扶著他的手坐下來,手上的衣裳也滑落到地上,劉憲彎腰撿起來,那是一身藏青色的燕居服,上面繡著鶴紋。周太后伸手撫上那繡得極精致的鶴首“你聽著又有什么用……母后這一生,都補(bǔ)償不了你了?!?/br> 劉憲也望著那只鶴的首,引頸而鳴,脖頸更就加纖細(xì)脆弱,任憑誰看著,都想去一把掐捏住,然后殺而烹之,快意與風(fēng)雅,一起成就。 如今,他就是這只優(yōu)雅的鶴,但他不想這樣去說想,不想傷母親的心。 隱忍,這已經(jīng)成了他立世行事的一把利器,無論何時,都不先出殺手,而將后招藏匿在袖,他以此走過了混亂的平貞年,但是,好像不能再幫著他,趟過魏釗的時代了。 “娘娘,我不需要補(bǔ)償,我和官家賭最后一絲兄弟之情,明年一開春,我便請辭離京,從此,再不踏足京城,再不問大陳宮之事。若說有愧,是魏敬對不起娘娘,雖茍活于世,卻不能在身前進(jìn)孝,不能奉養(yǎng)親母,我代娘娘不孝子,給娘娘請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