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理所當(dāng)然又起晚了，人也沒什么精神。

    辛棠疲憊地坐在客廳，頭一點一點的，差點又睡過去。

    黃姨輕聲叫醒了辛棠：“小先生，梧桐冒新芽了，您要不來窗戶邊坐一會兒吧?！?/br>
    一直被關(guān)在家里，辛棠幾乎已經(jīng)失去時間流逝的概念，只隱約覺得是會比以前暖和一些。

    如今聽到黃姨的提醒，他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春天了。

    辛棠側(cè)頭，剛好看到黃姨推開了窗戶，料峭的春風(fēng)驅(qū)散了悶熱的空調(diào)熱器，叫人頭腦陡然清醒了幾分。

    透過防盜窗的護(hù)欄，他看到萬物已經(jīng)開始復(fù)蘇，梧桐的新芽冒出來，星星點點的綠意零散分布在干枯的樹枝上，帶來一種充滿生機的勃發(fā)春意。

    那樣的春意，就是辛棠也有些心生歡喜。

    辛棠走到窗邊，手伸出防盜窗，摸到嫩綠的新芽，打心底里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看春的時候，也成為別人眼中春的一部分。

    停在路邊的一輛車中，唐九日癡迷地看著辛棠，臉上的表情又是悲又是喜，又是驚又是怒，一會兒笑一會兒落淚，各種情緒切換之快，如同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

    一旁的副駕駛上，只剩一個底兒的紅色眼藥水歪歪斜斜倒在座墊上。

    這天之后，辛棠每天除了發(fā)呆，又有了一個新的愛好，坐在窗邊看梧桐新芽。

    春天的嫩芽一天一個一個樣，今天剛冒出一個頭，明天就微微綻開，露出兩片嫩葉的雛形。

    他看到的梧桐并非靜止的，而是緩慢綻開的動態(tài)的畫面，別具一格地鮮活。

    于是他不愿意錯過一絲一毫，恨不得一刻也不停地盯著嫩芽兒，嬴歡叫他，他也充耳不聞。

    “有這么好看嗎？都聽不到我說話了?！?/br>
    嬴歡走過來，停在他身后，伸手想要觸碰窗邊的一枝新芽。

    “別碰它，你吵到它了?！毙撂恼J(rèn)真地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說梧桐新芽，還是在說他自己。

    嬴歡好脾氣地收回了手，“好，我不碰它，你也別看了，過來吃飯吧?！?/br>
    吃飯，已經(jīng)成為辛棠每天的任務(wù)了，他其實是沒感覺到餓的，咽下食物也沒有任何幸福感，但他還是得吃。

    整個過程辛棠都沒怎么夾菜，就心不在焉喝著粥，嬴歡往他碗里夾什么，他就混著粥囫圇吞下去。

    不反抗不拒絕，死氣沉沉，讓人想發(fā)火都找不到個由頭。

    當(dāng)然，嬴歡本身也不是什么會突然發(fā)火的人，他擅長攻心，比如在辛棠飯后又巴巴去看梧桐的時候，好似隨口地提了一句：

    “那么喜歡梧桐的話，我就把它弄進(jìn)屋里，讓棠棠天天都能看好不好？”

    把樹弄進(jìn)屋里？

    還能怎么弄？當(dāng)然是只有砍斷。

    辛棠終于變了臉色，定定地看著嬴歡：“你想逼死我嗎？”

    “棠棠怎么會這么想呢？”嬴歡擺出一幅不解的樣子。

    辛棠懶得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澳阋前阉沉?，就是在逼死我?！?/br>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緊繃。

    嬴歡很討厭聽到‘死’這個字，細(xì)長的眼睛微瞇，仿若一頭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斷獵物脖頸的野獸。

    辛棠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戒備地看著嬴歡。

    然而，嬴歡只是突然眉眼一彎，呵呵笑了起來。

    緊繃的氣氛并沒有隨著嬴歡的笑聲消弭，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詭譎。

    “我開玩笑的棠棠，你一直看著它，我有點嫉妒了而已，我保證不會動它的?！辟鴼g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像是認(rèn)真，卻又充滿了諷刺一般的冷意。

    不管他是開玩笑還是認(rèn)真，辛棠眼神堅定：“我說到做到。”

    “我知道的，去洗澡吧?！?/br>
    一夜無話。

    辛棠依舊沒睡好，但他記掛著梧桐，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爬了起來，趴在窗邊看樹。

    它依舊好好坐落在院子里，零星的綠芽比昨晚又多了一些。

    但到底是沒了繼續(xù)看下去的興致。

    好像有什么東西悶悶地堵在胸口——他繼續(xù)看下去的話，也許真的會為這棵樹帶來什么厄運。

    畢竟，和嬴歡是沒有道理可講的，盡管面對的只是一顆樹。

    辛棠又恢復(fù)了那副無所事事的樣子，黃姨來時候，問了一嘴為什么不坐窗邊了，他輕描淡寫地把昨晚的事情分享給了黃姨。

    黃姨詫異之余，越發(fā)確定她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她和唐九日約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不過她不會給唐九日開門，她只會想辦法切斷電源，讓監(jiān)控?zé)o法正常運轉(zhuǎn)，倒時候唐九日自行翻鐵門進(jìn)來，就隔著窗戶和辛棠交流，盡快說完盡快走。

    而黃姨還有一個任務(wù)——這附近有看守的保鏢，斷電之后，他們或許會現(xiàn)身詢問情況，她需要幫忙拖一點時間。

    很快，約定的時間到了，黃姨回到廚房，假裝摔了一下，“不小心”把盆里的水潑了一些進(jìn)墻上的插孔（注），一聲電流爆炸的聲音響起，白色的插座被電流炸成黑色。

    電路被燒，從廚房到客廳到二樓，整個別墅里的電器全部停止了工作，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空調(diào)的雜音也完全消失，突然之間，整個別墅靜到了一種極致，仿佛無人的棺中。

    “哥、哥！”

    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別墅中詭異的絕對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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