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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不用考慮穿衣吃飯,可以只憑自己一時的喜好做事。林琛的家庭情況你恐怕還沒有我清楚吧?!笔捗髡苋咏o他一疊資料。 蕭游愣了一下,還是無法控制地伸出手拿過來,慢慢翻著。每翻一頁,好像都揭開了一塊陳舊的丑陋傷疤,他好像看到那個天資聰穎卻被母親拋棄的小孩是如何不被善待,又是如何對父母失望,最終變成了冷漠寡言的模樣。 “他頭上那個傷,你知道怎么回事嗎?他爸知道了你們的事,抄起煙灰缸砸的,那個煙灰缸里還有燒著的煙頭。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他腦袋上全是血,你學(xué)醫(yī)你最清楚,這個位置再偏一點,一只眼睛就沒了,砸死了也不是不可能?!?/br> “您怎么知道?”蕭游的聲音有點發(fā)緊。他之前問過林琛,林琛只說是不小心摔了,蕭游知道他有所隱瞞,但他這段時間自顧不暇,林琛不說,他也無法從他嘴里得知更多的內(nèi)情。 “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之前想讓他放棄你,他沒有答應(yīng),所以我找到了他父親,希望他能管教好自己的兒子?!笔捗髡艿恼Z氣天經(jīng)地義。 “林琛能拒絕我一次,我也信了他對你有幾分真心,但我不可能看著你自毀前程?!?/br> “您為什么?是我非要跟他在一起,何必為難他?” “我也沒想到林正國看起來又矮又瘦,居然能下那種死手。但我并不后悔。蕭游,你從小順風(fēng)順水,只有你不想要的,沒有你喜歡卻得不到的,但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幸運,也沒有人可以真正做到隨心所欲。我并非古板之人,就算你想學(xué)醫(yī)我也同意了,但你不懂人言可畏,年輕沖動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我絕對不會允許我的兒子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 “他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讀最好的學(xué)校,在大城市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是他擺脫家庭的唯一途徑?!?/br> “我可以給他好的資源,也可以讓他留不下來。你能給他什么?我停了你的卡,你這段時間也不好過吧?你連自己都養(yǎng)活不了,還指望他對你抱有什么期待嗎?” “無利不起早,你不是沒有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在你面前虛與委蛇。他為什么選你,難道他心里沒有一點別的圖謀?” “退一萬步說,林琛有他的才華和抱負,就算他愿意為了你放棄大好前途,但他都靠著自己走到這一步了,你忍心一把將他拽下來嗎?”蕭明哲向來是談判高手,何況他如今勝券在握。 “我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也不相信阿琛會為了這些東西屈服?!笔捰蔚穆曇粝窆芜^砂紙一樣疲憊而艱澀。 “是嗎?他就在隔間,你敢不敢讓他出來問問他。” 蕭明哲的語氣太自信了,蕭游不禁抬頭望向了隔間的方向。他看到林琛從隔間走了出來,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攫住了。 林琛感覺蕭游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穿了他的身體,那目光里有心疼,有憐惜,有錯愕,有難以置信。 “蕭游,我們分手吧。”林琛的聲音輕得好像一片羽毛,卻又好像指甲劃過玻璃的響聲一樣刺耳,令人難以忍受。 “阿琛,是不是他威脅你了?你不要怕,什么事情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蕭游急著走過來,想要拉住他,但林琛抬起雙手阻止了他,又往后退了幾步。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過去的兩年,是我得意忘形。我對不起你,但我不能賠上我的一切。”林琛說得很慢,語氣沒什么起伏,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動聽,甚至帶了一點殘忍的溫柔。 “我不相信?!笔捰蔚难劭艏t了,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還拼命掙扎的小獸。 “你曾經(jīng)和我說過想做全中國最好的外科醫(yī)生,我想你最懂我的事業(yè)心。談情說愛固然美好,但它從來就是奢侈品,不是我林琛的必需品。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br> “沒有你也許還會有別人,但有些東西我真的輸不起?!?/br> “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們能走得很遠,是我沒說清楚,抱歉?!?/br> “希望你理解我,也放過我,不要耽誤我?!?/br> “如果理解不了,一定要恨我也可以,下一次記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绷骤膩頉]有對著蕭游一口氣說過這么長的話,為了更加令人信服,他逼迫自己直視蕭游的眼睛。客觀來說,他的語氣甚至可以算得上冷靜,比他任何一次演練都表現(xiàn)得更加得體。 只有他自己知道,雙手的指甲已經(jīng)深深嵌進了rou里,每說一個字都一點一點抽空胸腔的氧氣,窒息的痛楚卻讓他更加清醒。他不敢停下,更不敢聽蕭游要說什么。 他把那條白羊座的幸運項鏈還給了蕭游,那條他一直戴著不曾離身,曾經(jīng)虔誠吻過的項鏈。精致的圓片還帶著一點屬于他的體溫,兩個人之間卻已經(jīng)物是人非。 蕭游有些迷茫,又有點歇斯底里,但林琛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的眼睛,用和以前一樣帶著點撒嬌的語氣跟他說“我希望我們能夠維持最后的體面”,他就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他知道尊嚴對林琛來說意味著什么,直到這一刻,他都想護著林琛的尊嚴。 林琛歸還了他送的所有東西,只偷偷留下了那塊在游樂場贏來的電子手表。他記得當時蕭游站在打氣球的攤位前,端槍的姿勢英挺不凡,瞄準的眼神專注犀利,他握過手術(shù)刀的修長手指精準地扣動扳機,看起來又禁欲又性感,愣是把一把玩具槍打出了狙擊的氣勢。林琛看著老板逐漸僵硬的臉色,忍不住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