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連風(fēng)都停止流動了，康辭壓抑著說話時不自禁的全身顫抖——他太緊張，隨時可能咬了舌頭，每個字都吞吞吐吐——迎向陸朝南明亮的眼神。

    “學(xué)長，”康辭喉頭微動，“喜歡你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我們離得這么近。”

    陸朝南似乎笑了，他抬起手，捏了把康辭的鼻子。

    頭暈乎乎的，腦海炸開了五彩斑斕的煙花，可底色仍然是沉郁的黑，康辭覺得自己視線不清，惟獨陸朝南眼中的光他看得格外真切。

    他的學(xué)長，他的江湖俠侶再次握住了他：“天冷，先回宿舍吧。”

    “你送我。”康辭不依不饒地說。

    “嗯，我在樓下等你回宿舍了再走?！?/br>
    從前總有影視劇形容情竇初開是“小鹿亂撞”，康辭以為那只是夸張手法，直至現(xiàn)在，心墻確實圍出一片凈土，密閉空間放大所有聲音，他聽得見每一次跳動。他凝視陸朝南牽著自己的手，拇指根部也有一顆小痣，在路燈陰影中像一?；覊m。

    康辭忍不住用另只手摸了摸那里。

    陸朝南的腳步一頓，扭頭看他，四目以對的片刻，康辭忽地笑了。

    “我還是覺得好不真實啊……”康辭吸了吸鼻子，“連小南瓜會不會是我爸開號跑來教育我的可能都猜過，但就沒猜中居然是你?！?/br>
    陸朝南略一偏頭：“嗯，可以寫個818了。”

    康辭笑著推他：“誰要寫?。　?/br>
    校道只剩下他們兩個了，踩過樹葉時聲音清脆，在雨后的水泥地面留下兩排腳印。

    康辭想起全部相識以來種種烏龍，最初和陸朝南在課堂針鋒相對互不理睬又怎么會預(yù)料到今天他們并肩而行。

    本科宿舍就在不遠的地方，陸朝南說和他走走，其實也沒走多遠。

    真到分別了，康辭忽地戀戀不舍起來，絞盡腦汁地找借口，能不能和陸朝南再相處多半小時一小時——哪有剛確定關(guān)系就各回各家的！

    等會兒，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

    是各自的男朋友吧？

    虹大鳳毛麟角的才貌雙全的陸博士，從今天起就是他的“男朋友”了。

    “喂，男朋友。”康辭忍不住喊了一聲。

    陸朝南應(yīng)聲停住腳步，配合地專心看向他。

    康辭掐著自己，唯恐是夢：“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不當助教也不給作業(yè)打分，那以后你幫我指導(dǎo)論文就不能算是夾帶私貨了吧？”

    陸朝南“嗯”了句，語調(diào)有點懵。

    康辭：“所以我的作業(yè)你可以幫我改了么！”

    略下垂的無辜狗狗眼散發(fā)“幫幫忙”的嬌氣，陸朝南有瞬間被迷了心竅，剛要答應(yīng)，忽地想起什么飛快糾正：“對……不行，作業(yè)你要自己寫?！?/br>
    康辭：“……”

    陸朝南：“感情是感情，學(xué)業(yè)是學(xué)業(yè)。”

    康辭：“……我真服了你了哥哥。”

    陸朝南笑了下：“行了，快回去吧，到了給我發(fā)個消息?！?/br>
    “發(fā)QQ還是微信？”康辭下意識地問。

    “都行?！?/br>
    發(fā)消息代替了“明天見”，姑且算作告別語。

    康辭不甘心地走出兩步，偷偷摸摸一回頭，見陸朝南果然還在原地——薄款羽絨服敞開著，里面是一件基礎(chǔ)款黑Tee，他正兩手插在外套兜里，站得筆直，如風(fēng)中青松。

    心口倏忽發(fā)熱，發(fā)燙，康辭毫不猶豫地跑回去，張開手臂用力抱了一下陸朝南。

    “南瓜晚安。”他說，壓著尾音，聽見陸朝南笑出了聲。

    那人從不叫他的ID：“好，晚安?！?/br>
    擁抱了，也說了晚安，康辭終于通體舒暢，某種浮于半空的夢一樣的快樂被他踩在腳底，帶著令人心安的厚度撐著他。

    宿舍就在幾步之遙，他看清后突然愣住了。

    大門已經(jīng)緊閉，外墻那盞日光燈也關(guān)了，值班室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隱約從縫隙中透出一點光亮，預(yù)示著宿管阿姨還沒睡覺。

    康辭眨眨眼：“已經(jīng)過十一點了嗎……？”

    虹大宿舍嚴格地執(zhí)行著門禁，但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學(xué)生哪能每個人都乖乖在十一點前全部回來？如果遇到好說話的宿管阿姨，那撒個嬌求個情，買點水果零食做賄賂，多半就順利進門，不必煩惱面臨被通報批評的風(fēng)險。

    可問題在于康辭宿舍這棟樓的阿姨是全校出名的潑辣，誰也不敢惹。他曾聽說過隔壁建筑系的學(xué)長因晚歸不敢敲門，徒手爬上二樓翻窗而入結(jié)果依然被抓……的校園傳說。

    康辭的宿舍在三樓。

    他仰起頭，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接著毅然決然地往來時路走。

    陸朝南等著他發(fā)消息，沒走，看見康辭回來，露出了疑惑神情：“怎么了？”

    “門禁?！笨缔o垂頭喪氣。

    “那你現(xiàn)在……”

    “回家唄?！笨缔o撇嘴，“還好明天一早沒課。”

    地鐵還有半小時才收班，他可以出校門口坐十號線，雖然沒帶手機，但康辭外套兜里常年揣著交通卡——他用一張丟一張，不知買了多少。

    自以為這安排已是這時能做到的最佳方案，康辭良久沒聽見陸朝南有所反應(yīng)，呼出一口氣道：“學(xué)長，現(xiàn)在該我送你啦?！?/br>
    “康辭。”陸朝南喊他，一只手自然地伸開在他面前，“要不要牽我？”

    這人連談戀愛都無比板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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