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荻嚼著餅道：“一無所有？你那沒過公賬的百萬家資、良田千頃還記在大理寺里呢？”

    聞人清鐘：“你都進宮當娘娘了，怎么還沒忘記這檔事呢?！?/br>
    夏洛荻扭頭對封琰道：“此人居心不良，依我看還是別用他了，我叫睚眥努把力考個狀元，把他頂下來?！?/br>
    看熱鬧的睚眥登時變色，端著碗就跑。

    “我堂堂燕國余孽考什么狀元，這就去闖蕩江湖了，逢年過節(jié)再回來看你們?！?/br>
    “……”

    “坐下吧，他逃不出去的，煬陵全是我的人?！狈忡沽吮?，按下正打算追出去的夏洛荻，淡然道，“你吃你的，咱們?nèi)ニ肪┑臅r候會帶上他的。”

    “朔京？”聞人清鐘一怔，他似乎領(lǐng)略了什么，道，“陛下是認真的？”

    封琰點了點頭：“想了許多年了，天子守國門，不是嘴上說說，人在國門，鎮(zhèn)著外邦夷狄，方能居危地而更思危?！?/br>
    “……”

    封琰道：“我素以為，凡有才志者，必有抱負。三年后，遷都朔京，天下格局一新，敢來一見這千年未有之事否？”

    “順嘴一說，我也會回朝?！毕穆遢镀沉艘谎鄯忡?，“他都把房頂掀了，我這個拆門的也不會有人在乎了?！?/br>
    “原來如此。”聞人清鐘起身道，“這世上的事，無論善惡黑白，說到底，百姓們只要能活，就總能將就，如是而已?！?/br>
    他拱了拱手，好似肩上輕了許多。

    “明日記得點卯?！狈忡馈?/br>
    “還有，記得結(jié)賬，我們都沒帶錢?！毕穆遢兜馈?/br>
    真是一模一樣的嘴臉。

    聞人清鐘留下一錠銀子給誠惶誠恐的攤主，道：“下次別做這二位生意了，他們吃霸王餐的，害我一人足以，莫害了別人?！?/br>
    他言罷，笑著朝他們擺擺手，回身沒入了天光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沿街的店鋪卸下了門板，掛上了燈籠，擦亮了招牌。酒香rou香，混著士農(nóng)工商、白衣緇履，煬陵的今日，又是一盤車水馬龍，蒸蒸日上。

    攤主擦干凈了桌子，掂量著懷里的銀錠，又上了壺粗茶，伺候得周到非凡。

    “我總覺得，煬陵這名字不好，都幾朝古都了，總出一些驚世駭俗的昏君?！?/br>
    “也總有一些肝腦涂地的救世之人。”夏洛荻接話道。

    封琰“等到了新都，就改一改名字吧。”

    “你有什么想法？”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但愿那地方不再受戰(zhàn)亂之苦、清平常安吧?！?/br>
    常安。

    夏洛荻滴了些茶水，在木桌上抹寫下這兩個字，轉(zhuǎn)頭問封琰：“如何？”

    封琰看了一陣，握著夏洛荻的手，劃掉那個“常”字，在旁邊豎提橫捺了一番。

    長安。

    這兩個字寫下來，夏洛荻一怔，似有某種無名的澎湃心情溢滿了胸腔。

    “這是……哪里的的名號，是典故里的地方嗎？”

    “不是書里的。”封琰看著她，道，“你可能不信，我遇見你之后，就總做夢去一個叫長安的地方。”

    “那里也有王朝傾覆、紙醉金迷?！?/br>
    “但那里也有詩人斗酒，萬國來朝?！?/br>
    “人生百年，我便愿百年無戰(zhàn)事，便愿你此生長安不流離?！?/br>
    夏洛荻怔怔地看著他。

    他夢里有她，從烽火燃城，到征伐天下，再到彼此相知。

    她想到年少時，春日宴上，隔屏續(xù)詩文，無數(shù)的風流貴家子，風花雪月盡些癡情，他卻交了一紙白卷。

    到頭來那些人中，有人用美人換江山，有人為江山負美人。

    而只有他，是卿與山河兩不負。

    “好，就去長安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