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厄琉西斯在第一瞬間察覺到阿比的異常, 本能地想要伸手去護住她，卻被阿比抬手的動作制止，一時間, 厄琉西斯的雙手懸停在空中。

    天使的神情有瞬間的茫然, 但還未等這種茫然轉(zhuǎn)化發(fā)展成其他的情緒，阿比蓋爾的聲音便從身側(cè)響起。

    “我的輪回碎片。”她的視線定在巨大的船錨之上, 聲音的尾調(diào)中還帶著些許的顫音。

    厄琉西斯收回手。

    阿比深呼吸平復(fù)涌起的情緒，等那種窒息感稍微緩和之后，她閃身出現(xiàn)在巨大的船錨之上。

    近在咫尺的身影突然拉遠, 厄琉西斯昂起頭, 阿比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定在眼前的船錨之上。

    他跟隨她一起，身形穩(wěn)在船錨上時，嗅覺敏感的捕捉到一種鐵銹的氣味。

    鐵銹, 與鮮血。

    厄琉西斯舔了舔牙根，不自主地想道。

    身為掌握著兩大權(quán)柄的天使, 他能感覺到其中微小的差別, 即使它們的氣味在時間的洗禮之下已經(jīng)趨同無異, 但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毫厘差別。

    阿比。

    厄琉西斯的視線落在身側(cè)的阿比蓋爾身上, 只見她緩緩蹲下身，伸手覆蓋在斑駁的鐵銹之上。

    紅銅色的銹渣粘在她的皮膚上，那雙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眸微微波動著。

    她的眼眸如同平靜的大海，可當巨大的船錨被拋入海水的瞬間，即使是浩瀚的海洋，也會泛起絲絲漣漪。

    指尖輕捻, 那混雜著干涸鮮血與鐵銹的混合物在她的指尖下化為粉塵。

    “我的某次輪回，葬身于此。”阿比蓋爾站了起來，她的動作不算快, 起身之間，從船錨之上傳遞而來的點滴力量影響著阿比蓋爾的意志。

    她很清楚，那是死亡的力量。

    這種力量的涌動，來源于她自身的輪回權(quán)柄。

    蒸汽之神從她這里奪走了從芙蕾雅一世之中感悟到的反抗特性，而那些附著在祂意志之中污染控制著祂行為的無序意志，也正是通過著一點的聯(lián)系獲得了影響阿比蓋爾權(quán)柄的力量。

    祂們正在嘗試著影響她的理智。

    從她離開幽暗國度的尼福爾海姆，踏上人世間神的土地開始，這種影響就在不知不覺之中蔓延。

    她早就有所察覺。

    船錨帶給她恐懼，對于死亡的恐懼。

    這種情緒并不是源于她本身，而是來自她一世又一世的輪回之中。

    身為神靈的阿比蓋爾十分清楚，死亡只是下一個輪回的開始，但對于一生只有一次生命的尋常人類來說，那確是唯一的機會。

    死亡代表著一切的終結(jié)，他們怎么可能不會感到恐懼？

    先前所回憶起的輪回，約瑟夫抱著必死的決心，芙蕾雅掙扎著獨立人格，而安娜，她早年的生活艱苦使得她奮力地想要努力生活，可當她遇到厄琉西斯之后，卻產(chǎn)生了一種此生無憾的情緒。

    這樣的幾次輪回，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始終沒能感受到正在對于死亡的恐懼。

    但這個葬身在船錨之下的輪回不同，她是抱有著一線生機，在努力求生之中，迎來生命終結(jié)的。

    也正是因為這種夙念，當這一次的輪回的記憶被別有用心的存在喚醒時，阿比蓋爾一時間難以消化這種“死期將至”的陰霾。

    她的視線緩緩移動到厄琉西斯身上，那道紅色的身影像是一切的熱源，當他出現(xiàn)的時候，竟然讓她忘記了曾經(jīng)在孤身一人的時間中，與回憶對抗是一件多么枯燥與痛苦的事情。

    對于死亡的恐懼，是經(jīng)久不衰的難題，可在漫長的輪回之中，阿比蓋爾也曾作為不畏死亡的勇士。

    這樣的念頭浮現(xiàn)，暫時壓下那種自輪回過程之中浮現(xiàn)的負面情緒。

    阿比蓋爾呼出一口氣。

    “我們先離開這里?！彼囊暰€落在了厄琉西斯身上，見到那人眼眸之中的擔憂，阿比蓋爾輕輕搖頭，似乎是為了讓他放寬心。

    “我沒事的?！?/br>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先前露出的痛苦神情不過是厄琉西斯的幻覺，他的擔憂變成了重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地沒有著力點。

    但在剛才的瞬間，阿比蓋爾確實受到了對無法逃離死亡宿命的絕望影響，只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她的視線并未在紅發(fā)的天使身上停留太久，見他眼中的擔憂勉強散去幾分后，便急匆匆地移動到提前轉(zhuǎn)移的馬奇和肯特身上。

    阿比蓋爾內(nèi)心十分清楚，現(xiàn)下這樣的環(huán)境對于他們這種普通人來說實在太過勉強。

    厄琉西斯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心火焰閃過，包裹住那兩人。

    “走吧?！彼麤]有主動去詢問在這片刻的時間之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他知道阿比蓋爾的意圖。

    身為掌握輪回權(quán)柄的女神，她厭惡一切破壞正常輪回的行為。

    可什么是輪回？她掌握的力量被賦予超乎權(quán)柄本身的期待，那是什么？

    這一次，厄琉西斯沒有停下來等待阿比，也沒有像往常一般黏人地牽起她的手，而是控制著自己的力量，帶著已經(jīng)污染而陷入昏迷的兩人先行離去。

    阿比蓋爾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搖曳的紅發(fā)漸行漸遠，她才回頭，又一次深深地望向密布鐵銹的巨大船錨。

    她的勇者輪回，死在那船錨之下。

    考慮到馬奇并不愿意進入德魯伊暫居的林地，阿比蓋爾帶著兩人來到了卡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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