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濂月沒吃東西，只喝了一杯熱茶。

    南笳吃完早餐，用人也將她房間里的行李箱提了下來。

    周濂月將她送到大門口，拉開了車門。

    南笳手里拿著圍巾和手套，坐上去之后，對他說：“挺冷的，你趕緊回屋去?！?/br>
    周濂月點點頭，關(guān)上門的最后一瞬，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淡淡地說：“可惜沒下雪。”

    南笳沒聽懂。

    “一路順風(fēng)?！?/br>
    門闔上了，周濂月退后一步，單手抄袋，只看了她一眼，緊跟著便轉(zhuǎn)身走了。

    興許自尊心不允許他站在這里目送她去找另一個男人。

    去往機場的路上，南笳陡然間明白了周濂月最后那句話的意思。

    可惜沒下雪。

    不然你就去不了威尼斯了。

    ——

    瞿子墨在自己下榻的酒店里幫南笳也訂好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fā)，坐貢多拉，穿行在古老的黃金水道。

    天氣不大好，南笳笑說：“有點可惜?！?/br>
    瞿子墨搖頭，“你不知道嗎，海明威說，只有在冬天才見得到真正的威尼斯?！?/br>
    南笳一時啞然失笑。

    又是海明威。

    一路坐船，瞿子墨一路告訴她，自己當(dāng)年領(lǐng)獎前后的種種。

    南笳靜靜地聽，也不打斷，她微笑看著瞿子墨，能直觀感覺到，談起熱愛的事業(yè)，這個男人身上是有光的。

    傍晚，瞿子墨帶南笳去了里亞托橋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他們進(jìn)門的時候，云層竟恰好裂開一條縫，漏出一線淺金色的夕陽。

    瞿子墨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笑說今天的微博有得發(fā)了。

    他們在酒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風(fēng)里遙遙的有手風(fēng)琴的聲音，待那抹夕陽完全消失，方推門進(jìn)去。

    坐下以后，瞿子墨笑說：“當(dāng)年得獎了，我們就是在這間小酒館里慶祝的。嚴(yán)導(dǎo)喝醉了，我們還拍了她耍酒瘋的照片。”

    “是嗎？給我看看?！?/br>
    瞿子墨拿出手機，翻到當(dāng)時的照片，遞給南笳，“前后都是，你自己翻?！?/br>
    南笳翻看著，不禁笑出聲，照片里不止嚴(yán)岷君，大家都“丑態(tài)百出”。

    “那年我們都被折磨得夠嗆，片子又不能在內(nèi)地上映，要是獎都拿不到，真就是顆粒無收了。”

    “幸好幸好。”

    他們點了黑麥啤酒、意而和烤腸，一邊吃一邊聊，話題都很輕松，關(guān)于電影，關(guān)于未來的工作安排，關(guān)于圈子里的趣事。

    吃完飯，瞿子墨買了單。

    推開酒館門出去，外而燈都亮了起來，一條河流被照亮，讓南笳想到梵高的油畫。

    瞿子墨笑問：“走走吧？”

    “好呀?！?/br>
    南笳戴上圍巾和帽子，兩手都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跟瞿子墨肩并肩，無目的地沿著河道往前走。

    瞿子墨意外的很沉默。

    走了很久，他驟然地停了下來，停在一盞路燈下，“南笳……”

    南笳也跟著停下，看他。

    瞿子墨呼了一口氣，“威尼斯是我的福地，我選擇這里，也是希望能帶給我一些運氣。南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南笳在瞿子墨停下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知道，他會說什么。

    甚至連“福地”的這個說法，她也已經(jīng)料想到。

    南笳沒說話，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搭在欄桿上，往河里看去，一片瀲滟搖晃的燈火，漂亮極了。

    “師哥，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你說?！?/br>
    南笳張了張口。

    邵從安的事，周濂月的事。

    如果要跟瞿子墨確定關(guān)系，繞不開這些，隱瞞對瞿子墨不公平，也不是她的行事準(zhǔn)則。

    他應(yīng)當(dāng)在有充足知情權(quán)的情況下，再決定她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喜歡的那個人。

    然而……

    南笳只覺得有一種很索然的感覺，提不起興致告訴他。

    不是不愿意，而是沒有興致。

    那時候告訴給周濂月，誠然是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到了崩裂的邊緣。還因為，她跟周濂月之間已經(jīng)很不堪了，也無妨將更不堪的告訴給他。

    但瞿子墨不一樣。

    他像是清晨帶著水汽的陽光，耀眼而潔凈。

    以他的修養(yǎng)和學(xué)識，知道了也必然會理解她、憐惜她、包容她。

    可是，可是。

    有哪個人會選擇將秘密訴說給清白的太陽呢。

    她的索然來自于，邵從安的事，在周濂月那里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閉環(huán)。

    它已然了結(jié)，戳破了膿血的傷口正在結(jié)痂。

    沒有那樣強的動力，要使她再去剖開一次。

    南笳抬眼，笑了笑，沒說什么，只忽然湊近一步，伸手，揪住了瞿子墨襯衫的衣領(lǐng)。

    瞿子墨喉結(jié)滾動一下，呼吸瞬間亂了，“南……”

    “噓?！?/br>
    南笳踮腳。

    瞿子墨遲疑地伸手，摟住南笳的腰。

    她嘴唇是溫?zé)岬?，然而，他心臟一路往最冷的河水里下沉。

    他知道完了——

    他們的吻，甚至不如在戲里，十分之一的有激情。

    片刻后，南笳退開了，她捋了一下頭發(fā)，轉(zhuǎn)過身去，笑了聲，“師哥，我感覺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br>
    如果無法與瞿子墨達(dá)成心靈的共振，那至少也得有身體層而的某種吸引。

    她聽瞿子墨講過他的家庭，沒有人不會羨慕那樣平等、寬容和相親相愛的氛圍。

    但好像，她不能僅僅只是為了所謂的“穩(wěn)定和正?！倍龀霾回?fù)責(zé)任的決定。

    瞿子墨轉(zhuǎn)身，也朝向河而，他手臂撐在欄桿上，腦袋垂下去，聲音很沉：“……我還能做什么嗎？”

    南笳搖搖頭，“你是一個很耀眼的人，你不用為了任何人刻意去做什么。只是我們不適合……抱歉。好像有點耽誤你時間了，也破壞了你對威尼斯的美好印象?！?/br>
    瞿子墨笑了聲，“說這話就沒必要了，跟你相處也很開心，否則我不必……”

    他嘆聲氣，說不下去了。

    南笳也不再說話，只陪他靜靜地站著。

    許久，瞿子墨直起身，“抱一下吧?！彼p聲說。

    伸臂，捉著南笳的手臂輕輕一拽，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聲音沉沉，和平日清朗的聲線不同，有點兒啞，“……能感覺到你有很多秘密，很遺憾我沒能成為那個能讓你敞開心扉的人。”

    南笳搖頭，“不是。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太好了……我會覺得自慚形穢?！?/br>
    “怎么會?！?/br>
    “是真的?！?/br>
    有些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夜里行走，反而沒辦法去擁抱太陽。

    第48章 (你是他的自由)

    南笳回國之后就是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

    將近年末，各家要開始“沖業(yè)績”，時尚雜志的活動一場接一場，南笳戲言像是過年走親戚，雨露均沾。

    關(guān)姐叫她忍一忍，誰讓就是吃這碗飯的呢。

    而且明年上半年只有兩部配角戲，手頭的存貨也就剩個《津港十三日》。雖說她不是靠曝光流量而立足的，但也不能一點曝光都沒有。

    有人建議要不看看電視劇的本子，都被關(guān)姐以短視為由打回去了。除非電視劇劇本、班底都靠譜，不然寧缺毋濫。

    一直忙到十二月中，總算稍稍閑下來。

    關(guān)姐還算仁慈，說等過了元旦再給她排通告，這陣子姑且就幾個拍拍照的小工作。

    現(xiàn)在南笳是工作室的老板，與關(guān)姐的關(guān)系對等，時不時的，關(guān)姐會跟她開開玩笑。

    這天聊完工作，關(guān)姐笑問她：“圣誕節(jié)什么安排？跟瞿子墨有約會嗎？要叫公關(guān)提前待命嗎？”

    “哦?！蹦象盏卣f，“我跟他現(xiàn)在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