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難以拒絕。

    明栗大方道：“好啊，可是你會嗎？”

    周子息說他會的，邁步走進屋中，屋門只開了一扇，晨光落在他們身后，明栗從鏡子中看見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挑起自己的長發(fā)，一縷一縷地糾纏在一起。

    明栗認真看師弟給她編的辮子，不像她自己編的松散，每一股發(fā)辮看去都很精致。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帝都，去的時候幫我——”東野昀進屋前沒想到會看見這一幕。

    明栗側(cè)首看過去，周子息心跳一顫，像是做壞事被人捉住般，遲鈍片刻才慢吞吞扭頭。

    東野昀看了看meimei的發(fā)辮，又看看抓著發(fā)辮的周子息，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說：“你也終于看不下去你師姐自己辮的辮子是吧！”

    明栗微微笑道：“我不去帝都，你自己去?！?/br>
    東野昀進來拍了拍周子息的肩膀，又低頭看了看，“這不比你自己動手編的好看？”

    周子息說：“是師姐的頭發(fā)本來就很漂亮。”

    明栗瞥了眼東野昀挑起的一縷發(fā)辮，幾不可聞地輕哼聲。

    八脈滿境的朝圣者，大陸的頂尖強者，也有不擅長的事。

    自這日后，明栗的發(fā)辮都是漂亮整齊的，再也不似從前那般散亂。

    *

    有一年明栗與北斗七院的師姐妹們約著去七星城玩，玩著玩著，全都進了七星城最大的賭樓·聽風樓。

    膽子最小的天璣師妹進去之前猶猶豫豫道：“去這種地方，會不會不太好?！?/br>
    “我還沒去過?！鼻鄼淹信蒲郯桶偷?，“聽起來很刺激?！?/br>
    明栗在看招牌外邊規(guī)則牌，清風樓的管事在旁邊熱情介紹著。

    天璇師姐指著規(guī)則牌說：“不準用星之力？”

    管事連連點頭：“為了公平，修者在里邊是不準使用星之力的?！?/br>
    玉衡師姐害怕地抱住天權(quán)師妹，“要是輸了，會不會跟畫本里寫的一樣，你們就把人賣去——”

    “這位姑娘大有誤會！”管事滿頭是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忙解釋，“我們是正經(jīng)生意，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不可能有那種事的！”

    天權(quán)師妹安撫玉衡師姐：“師姐，怕這作甚，他們也打不過你呀。”

    玉衡師姐：“是噢?！?/br>
    開陽師妹覺得師姐們都太膽小了，于是豪氣地一拍桌，拉著明栗就往里邊跑：“我不信咱們七院師姐妹還能栽倒在這種地方！”

    被拉著壯膽的明栗：“誒？”

    聽風樓不愧是整個北邊最熱鬧的賭樓，里面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各種玩法看花了少女們的眼。

    之前最猶豫的天璣師妹一把把玩下去膽子倒是越來越大，熟悉規(guī)則后變得從容，頻繁換桌，玩得不亦樂乎。

    樓里男男女女都有，個別被美色看花眼、膽子還大的賭徒跟人起沖突時，還能找聽風樓的護衛(wèi)介入解決，青櫻都還沒出手，就被聽風樓解決了。

    管事掛著他的招牌笑容說：“我們是正經(jīng)生意，因此也會保護每一位客人，只要大家玩得開心，我們也開心。”

    明栗就在同一桌玩骰子，玩到最后這一桌的人都散了，剩她一個人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桌子陷入沉思。

    倒不是被她贏完了，而是都輸光了，所以才散桌。

    大陸最頂尖的朝圣者，起了勝負心，因此忘記了自己庭院里還有個小師弟在等著她回去。

    北斗的師姐妹們逐漸熟悉規(guī)則后越玩越上頭，玩到忘記時間，在不使用星之力的情況下，全都輸完了。

    各院接到自家?guī)熃銕熋迷诼狅L樓輸錢的消息后紛紛趕來，把自家?guī)熃銕熋妙I走。

    夜里風聲颯颯，付淵問天璣師妹：“輸了多少？”

    天璣師妹弱弱地比了個數(shù)，付淵面無表情道：“不準玩了，跟我回去。”

    天璣師妹拉著他：“師兄，最后億把——”

    付淵反拽著她往前走：“不行?！?/br>
    “師兄——”

    “不行?！?/br>
    陳晝問青櫻都玩了些什么，青櫻扒拉著手指頭數(shù)給他聽，陳晝又問輸?shù)米疃嗟氖鞘裁?，青櫻弱弱地說：“骰子?！?/br>
    “這你都玩不會？”陳晝嫌棄道，“回頭讓狗昀教你?！?/br>
    青櫻：“那我再回去先練習幾次——”

    “站住?！标悤兤ばou不笑地把想跑的人拎回來，“你先回北斗把你今晚輸?shù)馁嵒貋碓僬f?！?/br>
    青櫻耷拉著腦袋不敢反抗。

    陳晝又問：“你師姐輸多少？”

    青櫻抬手指了個方向：“師姐沒輸?！?/br>
    陳晝看向去路邊攤買小吃的明栗無言。

    明栗跟身邊的周子息說：“我把之前輸?shù)内A回來了，好像就不算輸了。”

    說著又將錢袋攤在掌心翻找。

    周子息問：“師姐，你在找什么？”

    “總覺得我忘記了什么，好像是在桌上的一片金葉子沒帶走?！泵骼貂久颊f著。

    周子息吃著她買的rou串，慢悠悠道：“師姐，你忘記的是我?！?/br>
    明栗抬頭朝他看去，周子息微微笑道：“我等你一天了，要是其他師姐們沒輸完，你是不是還要在這繼續(xù)玩下去，根本不記得我的事？”

    明栗：“……”

    她進去之前還記得的，進去之后——

    明栗默默給周子息又買了一把烤串交給他。

    被陳晝拎著的青櫻看后睜大眼，喊：“師姐，我也要吃！”

    明栗剛要把手里的遞過去，卻聽周子息說：“我為了等師姐回來，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br>
    于是遞出去的手又轉(zhuǎn)了個彎給身邊人。

    周子息咬著烤串，輕撩眼皮朝青櫻看去。

    青櫻：“……”

    可惡的家伙。

    她眼睜睜看著周子息把明栗帶走去買別的，片刻后，青櫻仰臉看身邊的陳晝：“師兄——”

    陳晝沒好氣地帶她過去買。

    *

    周子息與明栗走在熱鬧的人群中，在街邊走走停停，停在又一家小吃攤前等著老板現(xiàn)做現(xiàn)賣。

    陳晝跟青櫻追上來，也買了兩份，青櫻問明栗哪種口味好吃。

    明栗開口時有短暫的停頓，只有周子息注意到這瞬間天地行氣的微妙，倒影地上的影子晃動，告知他神諭降臨。

    可神諭攻擊的人不是他，而是明栗。

    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力量，也從不曾察覺，無法感知那些來自遙遠的過去殘留的執(zhí)念，試圖控制侵占明栗的意識與自我。

    明栗邊跟青櫻解釋著，同時抵御神諭。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無論是在北斗內(nèi)，還是北斗外，神諭從未放棄過，尤其會趁她在北斗外時突然襲擊。

    身邊的人們從未察覺，倘若有一天明栗輸了，那么她將不再是她。

    周子息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明栗在反抗神諭的人。

    他甚至有幾分不敢相信。

    這世上還會有反抗神諭意識的朝圣者嗎？

    反抗神諭意識的朝圣者，又是否會接納身為地鬼的我呢？

    明栗說：“你們先去前邊吧，我在這等著。”

    青櫻跟陳晝毫無所覺，于是去了前邊一家快要關(guān)門的店挑選著，周子息這次沒有留下，也跟在陳晝身后走了。

    只是他走了沒幾步還是沒忍住回頭，卻見在熱鬧的人群中，明栗站在原地，微微揚首看天上星辰。

    夜風吹拂，揚起她的衣發(fā)，明栗向天上看了一眼。

    輕蔑的一眼。

    第126章

    到北斗的第二年，周子息會答應東野昀外出，幫他解決在外遇到奇奇怪怪的麻煩。

    也是為了變得更強，去外見見更廣闊的的天地。

    周子息開始自創(chuàng)法陣，尋求更多突破，日夜沉迷修行，做到旁人做不到的、想不出的。

    他只是為了縮短自己與明栗之間的距離，如愿換來明栗的回眸一瞥。

    所以東野昀想要什么法陣周子息都能做得出。

    *

    周子息和青櫻去南邊找東野昀時，曾在南邊見過巫良麗。

    南邊有一座非常出名的花田州，這里四季如春，家家戶戶都種植鮮花。

    花田層層相疊，一眼望去色彩各異，讓人眼花繚亂，卻又不肯移開視線。

    青櫻在前面邊走邊發(fā)傳音，偶爾會因為花香味抬頭看一眼。

    原本跟在她后邊的周子息忽然停下，側(cè)身看向花田。

    穿著淡金色長裙的少女挽著衣袖，迎著日光彎腰采摘花瓣，不知道身邊的人說了什么，逗得她笑意不停，甚至還捂著肚子笑蹲下，好一會才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