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6)
    南舟走到床邊,對李銀航伸出手來,沉默地招了招。    李銀航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就該省心,馬上乖乖蹲進了儲物格。    南舟又轉(zhuǎn)身看向了江舫。    江舫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床上,連地也沒下。    他單手撐著膝蓋,笑道:你的計劃,難道不需要我?guī)兔帷?/br>    南舟垂目思索一陣:會很危險。    江舫:我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你會需要一個幫手的。    南舟仔細思考過江舫的提議后,顯然是打算接受了。    他收回了手,并認真承諾道:我會顧好你。    江舫下了床,從善如流地應道:那就承蒙惠顧,不勝感激了。    曹樹光被這兩個謎語人搞得一頭霧水、    哈?    不是說就在原地等嗎?    目前看來,這鬼能棲身和跳躍傳遞的介質(zhì),就只是鏡面反射而已。    他們只要躲在沒有光源、沒有形成鏡面反射條件的地方,不就一切OK了?    他看向妻子,想和她對一下思路。    但馬小裴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垂首站在他身側(cè),把頭窩得很低。    曹樹光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詭異的錯覺。    她的腦袋內(nèi)的組織和肌rou已經(jīng)斷裂了,只剩一層皮,藕斷絲連地掛著這顆腦袋。    然而,等他汗毛倒豎地定睛細看時,馬小裴又調(diào)整了脖子的角度,仰起頭來,對他安慰地一哂。    曹樹光的神經(jīng)大條是經(jīng)年不愈的老毛病了,見沒什么異常,便在心里笑話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南舟帶著江舫,路過并肩站在門后的小夫妻兩人身側(cè),挺有禮貌地對兩人一低頭:我出去看看。    曹樹光倦怠地擺擺手,不打算阻止他們倆作死。    南舟:你不跟我們?nèi)幔?/br>    曹樹光覺得貓在這里挺好。    窗簾拉上了,有鏡子的盥洗室的門也關上了,墻上用鏡框裝裱的風景畫也形成了一定夾角,照不到他們,他們往這里一貓,拖到降頭被南舟解決就好。    曹樹光厚著臉皮,打定了磨洋工的主意:我再和我媳婦緩一會兒。    他完全沒領會到那個單獨的你字的精髓。    南舟:哦。    發(fā)出一個短促的語氣詞后,南舟乍然出手。    他的指尖攢足力氣,反手將匕首一擲。    匕首冷光順著馬小裴的嘴,整個沒入!    她的腦袋被強大的作用力整個釘在了墻上,篤的一聲,半張臉都陷了進去!    突遭巨變,曹樹光目眥盡裂,還沒來得及罵街,手中緊握著的冰涼柔軟的手就像是一道海市蜃樓,憑空散去。    曹樹光:    他死死盯住自己的掌心,隱隱明白了什么。    南舟注視著面色漸趨慘白的曹樹光:你一路走來,旁邊全是窗戶。鬼沒有對你動手,你應該覺得奇怪的。    醒過神來的曹樹光一句不吭,拉開房門,朝著他和馬小裴一路逃來的方向急奔而去!    南舟輕輕哎了一聲,當然沒能攔住心急如焚的曹樹光。    在曹樹光暴露在走廊的瞬間,那看不見的黑影的一部分便一路追他而去。    另一部分則留在了南舟和江舫的房間門口,定定望著他們,垂涎著、期待著他們的崩潰和恐懼。    這是它至高的養(yǎng)料,也是它生前死后的畢生所求。    虛掩的房間門內(nèi)。    南舟從倉庫里取出光線指鏈,套在了指尖。    江舫則清點了自己剩下的撲克牌,并取出了一個C級道具。    和其他正常玩家不同,他們的C級道具非常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這些物以稀為貴的C級道具中的其中一樣。    它是一面理論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化妝鏡。    在此之前,它只在【圓月恐懼】副本里派上了一點小作用。    現(xiàn)在,它被江舫抓在手中,正蠢蠢欲動地醞釀著漆黑的殺意。    正常人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掏出一面鏡子。    不過,江舫和南舟誰都沒有對此表示異議。    南舟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把自己封閉在房間內(nèi)會是安全的。    畫框、窗戶、鏡子、甚至包括人的眼膜,都可以成為反射的介質(zhì)。    剛才我們已經(jīng)確定,旅館里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助我們。我們無法向別人求助,這很好。    南舟平靜道:這意味著,鬼也不能求助了。    對南舟來說,這鏡中鬼降的弱點并不難找。    它并不能完全復制被復制人的一切。    這一點,南舟在和那個手持匕首的南舟短兵相接時就看了出來。    而那些被鏡像復制的南極星成群結(jié)隊追殺正牌南極星,卻不知道可以把腦袋變大,也可以看出來。    它的實力上限,最高也就是那個連滅九人的殺人魔。    這樣一來,事情反倒簡單了。    誰還不是一個殺人魔呢。    南舟做好準備后,甩了甩佩戴好光線指鏈的右手,對手握鏡子的江舫說:好了,我們把它叫出來吧。    第179章 邪降(二十五)    怪物在窗戶里,安然自在地欣賞著完全在他掌控天地之中的小小混亂。    他在罐子里被養(yǎng)了許久,如今一朝得見天地,身體里對血的渴望又蠢蠢欲動地占據(jù)了上風。    此刻,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觀眾。    怪物以前是有名字的。    占叻。    他的成績很差,除了中文課和英文課成績在中游外,基本在學校里是無人問津的水平。    占叻不甘愿默默無聞。他從年少時期,就開始醞釀著要做一場大事。    當他握得動刀子后,他的夢想終于實現(xiàn)了。    他的名字貼在了大街小巷,成為了無數(shù)人的噩夢。    占叻做過許多讓他津津樂道的案子,其中有一樁,最讓他自得。    某一天,他去商場采購,偶然間聽到一個父親在嚇唬滿地打滾要買娃娃的女兒,說她再不聽話,就把那個影子殺手叫到家里來,把她帶走。    影子殺手,這是占叻認為媒體給予自己的贊譽。    他買下了那個女孩心儀的娃娃,依約而來,在深夜?jié)撊雰和?,抱著娃娃,站在那孩子的床邊,笑微微地晃了晃她的肩膀?/br>    小女孩驚醒了過來。    注視著占叻的臉,和他提在手里的剔骨鋼刀,她受到驚嚇,尿了一床。    腿間彌漫開來的溫熱,讓她慢慢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一場噩夢。    在她反應過來、哭叫起來前,占叻悄無聲息地割掉了孩子的頭顱。    她的長發(fā)被占叻打了個水手結(jié),綁在了客廳的吊燈上。    這樣一來,她的父親明早只要一開門,就可以和他親愛的女兒說早安了。    占叻拿走了女孩的頭。    為了等價交換,他將自己買的娃娃頭拔下來,塞進了無頭的女孩懷里。    占叻孤芳自賞,醉心于自己親手炮制的恐懼幻影,享受著來自全城的恐懼,這讓他有種把整座城市肆意踩在腳下的愉快感。    因此在被那顆子彈穿透占叻的胸膛時,他是千分、萬分的不甘心!    好在,他在墜入水中后,遇到了他的伯樂。    一道符咒固穩(wěn)了他充滿怨念的魂魄,將他鎖在了小小的一只黃泥壇子里。    他的生命和快樂又一次得到了延續(xù)。    他感激這個將自己復活的神,并難得地展示了他對卑微如螞蟻的人類的尊敬,將他尊稱為「坤頌帕」①。    自從被煉做降頭,這是占叻第一次外出活動。    之前在壇子中,他并沒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大變化。    但現(xiàn)在,他完全享受到了這種為所欲為的樂趣。    他的咒怨遍布了這一整片街區(qū),覆蓋了以這座旅館為圓心、半徑三公里的地界。    在這片區(qū)域當中,他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構思出無窮的變化,盡情玩弄、蹂躪被圈在其中的人類。    他并不著急。    貓逮到老鼠,斷沒有一口咬斷喉嚨、囫圇吞吃入腹的。    就這么輕易玩死了,未免太沒意思。    早在曹樹光拉著馬小裴逃出房間時,他的N分之一就隱藏在了他們盥洗室的鏡子里,和馬小裴交換了位置。    占叻目送著曹樹光拉著自己,觀賞著他自以為逃出生天的欣喜背影。    如今,知道了妻子早就被人偷梁換柱,他又臉色大變,懊悔痛苦,轉(zhuǎn)頭奔回了他原先的房間。    可惜,馬小裴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吸取了黑發(fā)青年破窗而出的教訓,她已經(jīng)被他用黑影包裹了起來,剝奪了她的行動能力,將她轉(zhuǎn)移拖拽到了二樓的落地窗中,靜靜等待她在玻璃中窒息而亡,形成一幅美麗的窒息死亡圖。    至于曹樹光,即使他回到原點,等在盥洗室鏡子里的,也是另一個被自己復制了的馬小裴。    曹樹光面對著那扇鏡子里恐懼的馬小裴,焦躁無比,困獸似的在盥洗室里轉(zhuǎn)了兩圈,怒而抬拳,想要搗碎鏡子,把自己的妻子救出來。    可他的拳頭像是砸在了水上。    拳鋒沒入。    他整個人也被鏡影吞吃了下去。    搞定了愚蠢的曹樹光后,占叻的注意力,就全數(shù)轉(zhuǎn)移到了那個從他掌中脫逃的漂亮獵物身上。    占叻最先伏殺的,是這六個對象中唯一的獨身者,邵明哲。    他把臉從床頭正上方懸掛的風景畫框中探出,幽幽地觀視著這個睡覺的時候還不肯脫下口罩和帽子的怪人。    他也沒想到,那人的直覺比野獸還恐怖,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直接伸手插了他的眼。    占叻:cao你媽。    一番打斗后,那蒙頭蓋臉的怪人負了輕傷,轉(zhuǎn)身跳出了窗外,消失在了夜色中。    窗外的世界更加開闊,能供自己動手的機會更多。    這無異于尋死。    因為有五個要對付的人還留在旅館,占叻只分出了一部分意識和能力去追殺這個自尋死路的蠢貨。    然而,居然還有比他還虎的。    那兩個青年,不但不逃、不怕、不躲,居然還膽敢挑釁他?    占叻冷眼旁觀了一會兒。    聽到那黑發(fā)青年說鬼也不能求助了的時候,他開始冷冷悶笑。    當他又說好了,我們把它叫出來吧,占叻險些笑掉大牙。    黑發(fā)青年越想讓他出來,他偏偏就不出來。    那一黑一銀兩個身影,開始像兩只夜游的艷鬼,繞著封閉的回字形走廊打圈。    在占叻眼中,這就像是兩條色彩斑斕的小丑魚,在鯊魚面前擺著尾巴,嘚瑟地游來游去,妄圖把他釣上去。    他不介意讓他們多得意一會兒。    不過,那名銀發(fā)青年很快做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不知從哪里取出一面鏡子,隨手丟棄在了走廊中。    接下來,是第二面,第三面。    他煞有介事地扔鏡子的樣子,有些像占叻小時候捕捉麻雀烤來吃時、撒麥麩或是面包屑,好將麻雀引入自己設好的陷阱內(nèi)。    而南舟帶著指鏈,一路走,一路將一條淡紅色的光絲依次纏繞在窗玻璃的插銷之上。    對于這兩人的怪異舉動,占叻看得饒有趣味。    他們以為自己會上當嗎?    不過,見銀發(fā)青年的鏡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從袖子里一面面地往外扔,占叻也略微收起了一點輕視之心。    難道這是什么專門反降頭的法器?    而他們其實是法師?    「坤頌帕」叫自己來對付他們,就是擔心他們危害到自己和他?    冒出了這個念頭,占叻自然對那鏡子留了心。    其實這份留心并沒有太大必要。    他的能力是強制的,以三公里為半徑,范圍內(nèi)出現(xiàn)的任何反光物體,都是他棲身的介質(zhì)。    鏡子是最佳的介質(zhì)。    能反射出較為完整的人形的窗戶、水潭等,是二級介質(zhì)。    還有其他一些很小的反光物,比如銀飾、刀刃、甚至眼球,他的精神都會附著其上,淺淺流動。    反光物體只要客觀存在于他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占叻的精神自然會主動流向它。    他研究了半天鏡子,終于壯著膽子,嘗試著從其中一面粉紅色的小鏡子里探出了頭來。    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銀發(fā)丟棄的,就是一面面再普通不過的鏡子。    占叻呆愣了幾秒,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緊接而來的就是滔天的怒焰。    當南舟路過一面窗戶時,占叻故技重施,惡作劇似的,一掌拍在了窗玻璃上。    轟    這平靜中乍然的一聲響,任何人都會在驚駭之余,下意識看向聲響傳來的地方。    那名漂亮的黑發(fā)青年也不外如是。    只是,當他轉(zhuǎn)過來時,那漆黑明亮的眼珠掩映在長睫之下,十分動人。    但在那視線里并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恐懼的成分。    占叻愣了一愣,但還是馬上有了動作。    他故技重施,迅速和黑發(fā)青年交換了位置,將他推入了窗玻璃當中,用自己的精神觸角迅速纏繞住了他,并復刻了對付馬小裴的方法,如法炮制,要在他從玻璃中脫出前,就將他困住,剝奪他的行動能力,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去。    占叻以為自己占盡了先機。    然而,當他冒充的南舟想要和江舫并肩,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時,一只瞬間破開窗戶的手當空握住了他的肩膀。    而他的另一邊肩膀,也被他身側(cè)的銀發(fā)青年笑盈盈地搭住了。    雙方一齊發(fā)力,占叻本能地想掙脫,卻駭然發(fā)現(xiàn),單憑氣力,他根本不能脫離任何一方的掌控。    尤其是黑發(fā)青年,在對付自己時,他甚至沒有花費多余的力氣。    因為他的嗓音平和至極,沒有一點費勁角力的感覺。    謝謝你,讓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弱點    你的想象力真的很差勁。    占叻來不及細想,迅速消散了形影,回到了鏡中。    等他回到自己的地盤,才明白什么叫忍一步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連連失利,還被侮辱了想象力,這讓占叻悠哉的心境發(fā)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