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咯噔，掙扎著從床上爬到了桌子邊去打開電腦，婆婆迭聲道：“你這是做什么，身子還沒養(yǎng)好就看電腦做什么？”

    可是我已無暇搭理她，我看到自己的手顫抖地點開了貼吧的頁面。不用特意找尋，我也猜到最頂上的那條【想不到真相原來是這樣】的帖子是有關(guān)我的。

    那里面是一段音頻，一點開就是我聲嘶力竭的聲音：“你是不是勾引他了！我發(fā)了帖子又如何，我罵你又如何！你本來就是個狐貍精……你這種娼婦，污了我的眼！”

    相比于我的咆哮，曲明月的聲音竟然顯得如此柔弱：“……若早知道您這么恨我，我就不該來……”

    而婆婆竟然還沒走，她遲疑道：“美英，那……是你的聲音么……”

    我急忙關(guān)了音頻，張惶地回過頭，卻像擱淺的魚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門響動了，婆婆急忙迎出去，我聽到她說：“遠清，你回來了?！?/br>
    我急忙耙了耙頭發(fā)，把嘴唇咬得紅了些，縮回了床上。

    林遠清走進來，神色十分冷漠。

    我心虛地喚他：“遠清，你回來了?！?/br>
    他定定望著我，那目光冷得像冰刀一樣，直插進我的心里。我畏懼地低聲道：“你看著我做什么？”

    “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啊……”林遠清突然笑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替你向曲明月道歉了，她說她已經(jīng)將手里的音頻刪除了，也不會追究你。她原諒你。她說她想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道歉而已。”

    “你信她？”我的聲音變得尖銳，“她是個披著人皮的狼啊！她故意和你這樣說的！你知道么，那個帖子里她甚至還自己罵自己！僅僅是因為她覺得高中生活很無聊！她還曾經(jīng)試圖勾引你！”

    “美英！”他的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厭惡和疲憊，“你夠了，你還要胡鬧到什么時候！你不知道嫉妒令一個女人丑陋么？”

    嫉妒？我嫉妒？他竟然說我嫉妒那個賤人??？

    “美英，我很慶幸我還未和你結(jié)婚……”他突然道，“你設(shè)計我，懷上了我的孩子。好，孩子，我認，但你，我不認。”

    “你……你為什么這么說……”我恐懼得渾身顫抖，“你不可以這樣林遠清，我生了你的孩子！你不怕被人說你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么！你不怕別人戳著你脊梁骨罵你么！”

    “你住口！”他突然暴怒地站起身來，婆婆站在門口，本想要插嘴，卻被嚇住了。他對著我像一頭咆哮的獅子：“蔡美英我告訴你！我林遠清自小行得端做得正，就是因為你，我才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就是因為你！我才變成大家眼中的笑柄！你這條毒蛇！我現(xiàn)在恨不得殺了你！”

    我僵硬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現(xiàn)在，趁我還能好好跟你說話，你最好別再激怒我，否則，大家就魚死網(wǎng)破，誰也別想好過！”他說完奪門而出，我聽到外面的大門被重重砸上。

    婆婆面色十分陰沉地看著我。

    “你看我做什么！你看我做什么！”我丟出枕頭去砸她，“你也滾，和你兒子一起滾啊！”

    她怒不可遏地躲過枕頭，大罵我：“蔡美英，我兒子說的對，你真是條不知好歹的毒蛇！”

    婆婆也走了，哦，不對，林遠清不打算和我結(jié)婚，她都不能算是我的婆婆……

    人去房空，我抱著被子，嚎啕大哭起來。

    我說什么，都不會再有人信了，這是大家多么喜歡的橋段啊——一個美麗的、承受著誤會的女人，一個不折不扣的弱者，終于得以沉冤昭雪，打敗了一個心機深沉老謀深算的惡婦。他們會突然像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一樣為他們曾經(jīng)的惡行感到汗顏和愧疚，他們會對她加倍熱情，將罪責推給我，如此他們才能忘記自己曾經(jīng)也是惡人中的一員。

    我伏在床邊，干嘔了起來。

    我和這個世界，都同樣令人惡心。

    之后，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丈夫，就連我的骨rou，也在一場場官司中，最終被判給了林遠清。

    我終于，一無所有。

    A市是個小市，一點風吹草動便四下皆知，這里已經(jīng)容不下我了。我來到車站，打算坐車離開，熙熙攘攘的人川流不息，卻沒有一個人是來送我的。

    “蔡美英老師？”一個男孩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你是？”他看起來不過是個高中生的年紀，但是我對這張臉并沒有印象。他是我的學生么？是來送我的么？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是來報仇的?！彼f完，便把一瓶液體潑到了我臉上。

    化學試劑與皮rou相觸，散發(fā)出難聞的rou焦味來，我想要尖叫，卻因為吸入了更多而灼傷了嗓子，氣管，以及我的肺……

    周遭的人尖叫了起來，可是那些聲音卻仿佛離我越來越遠。

    “老師，故事，還沒結(jié)束呢……”

    耳邊沒來由響起了曲明月的話。

    我不明白，對于我來說，我的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或許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第6章 混混（一）

    我想我是個幸運的孩子，因為我有個厲害的父親。在這種小地方，權(quán)勢熏天反而容易樹大招風，有點小權(quán)小勢的人才是最開心的。再像我父親這樣利用職務(wù)之便做點小生意，我的吃穿都是同齡人中最好的。

    如果你是我，你告訴我，學習的意義是什么？我已經(jīng)什么都有了，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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