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池中霧汽氤氳著，看不到池中的水，像一片夢幻的仙境。

    魏檀玉脫去衣裳，伸出玉足探入水中，溫?zé)岬乃蟻恚孢m極了。

    靠在池岸泡了一會(huì)，連日來的疲憊也消去了不少。頭上的簪子不小心滑落進(jìn)了池中，魏檀玉半邊的頭發(fā)散下來，披在肩上，她想喚紅蓼取根簪子來幫她把頭發(fā)簪起來，可紅蓼不知道去哪了，喚了兩聲，沒回應(yīng)。魏檀玉意識(shí)到只剩了自己一個(gè)人。

    池中一陣水花響動(dòng)，魏檀玉回過頭。面前的男人迅速把她叩在岸邊，抬手收拾了她肩上的亂發(fā)，幫她挽了起來。

    “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

    “你喚紅蓼的時(shí)候。我拿了她手里的簪子，讓她退下了，這里只有我們兩個(gè)?！彼珠_始在她身上游走，她被緊緊壓在池邊，臉頰不得不抬起來承受他的親吻。

    “國事都處理完了？今晚見的是什么人？讓你丟下我和他用膳，讓我等你半……”天字淹沒在他口中。

    他舌頭探進(jìn)去，慢慢攪動(dòng)。泡的有些久了，她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紅色，從脖頸到臉頰逐漸加深。

    褚厲放她呼吸一會(huì)，去親她的臉，又咬著她的耳朵說：“前世你就是在這里懷上奕兒的。”

    魏檀玉環(huán)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順著池壁滑下去：“那……會(huì)不會(huì)在這里懷上他的弟弟meimei。”

    “難說。”他扶著自己進(jìn)去，嘴里不停喚著“玉兒”，“玉兒”。

    魏檀玉挽好的長發(fā)不知不覺披散了開來。

    “想死我了?！彼f。

    醒來時(shí)，魏檀玉已身在下榻的地方，不太記得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努力回想，應(yīng)該是在瑤池苑就睡著了的。

    她回頭看了下枕邊，空蕩蕩的，枕邊人早不知去向。

    魏檀玉掀開被子下床準(zhǔn)備呼喚紅蓼進(jìn)來伺候更衣，一低頭卻見衣裳不知所蹤 ，眼睛急忙四下里尋找衣裳。

    地上干干凈凈，沒有她的衣裳。床上散落著褚厲的睡袍，她先拿過來披在了身上，慢慢挪動(dòng)雙腿下了床。

    床邊的架子上掛了一套樣式極為熟悉的裙裝。黃色的衣裙，和前世來這行宮時(shí)穿的那件一模一樣。從里到外，一件不缺。

    魏檀玉脫掉身上寬大的男人睡袍，從架子上取下里衣?lián)Q上，先喚進(jìn)了紅蓼進(jìn)屋。

    喊了好幾聲，紅蓼終于匆匆推門進(jìn)來，手里提著一籃子的牡丹鮮花。原來早上出去采花了。

    “這衣裳是哪里來的？”魏檀玉指著架子上那套黃色裙裝問道。

    “是陛下送的，陛下走時(shí)特意吩咐皇后起了穿這件，奴婢早上去采了鮮花，娘娘看看要戴哪朵？”

    魏檀玉失笑，親自動(dòng)手取下衣裳來穿，眼睛掃了一眼籃子，道：“就你手邊那朵吧?！?/br>
    紅蓼拿出來嗅了嗅：“奴婢也覺得這朵緋色的更襯娘娘的氣色。”

    “挽個(gè)寶髻吧，插一支出步搖，花簪在這里?！彼噶讼挛恢?。

    更衣梳妝罷，紅蓼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移不開眼睛。

    魏檀玉卻看著鏡子里胸前那一塊道道紅痕，皺起眉頭，這樣子穿著這衣裳，實(shí)在是難以走出去見人。

    “還是換一件吧，這領(lǐng)子有些大，今日外面好像有風(fēng)。”她說。

    紅蓼笑道：“陛下都吩咐過了，要您穿這件，這件多好看啊。您要是不穿，陛下豈不是要失望。奴婢知道您為什么不想穿。奴婢想到了一個(gè)法子，在這里繪一朵牡丹不就好了嗎？”

    魏檀玉怔怔地抬眼看紅蓼。這話，真是也跟前世紅蓼說得一模一樣。

    ……

    行宮的玄武殿內(nèi)，茶香氤氳，

    兩個(gè)男人面對(duì)面而坐，視線落在彼此身上，殿外鳥雀的呼聲時(shí)不時(shí)傳進(jìn)殿內(nèi)，顯得殿里安靜急了。

    褚荀忍不住先開了口?！氨菹伦ノ业酱?，昨晚又將皇后晾在一邊，盛情款待我，讓我不勝惶恐?！?/br>
    “皇兄何出此言？”褚厲伸手為他沏茶，“皇兄“當(dāng)初寧愿暴露自己的行蹤，也要送信到長安提醒朕留心國師，救了皇后一命，朕才是對(duì)皇兄不勝感激，朕只是不明白，皇兄明知道會(huì)暴露行蹤，為何還要一直呆在洛陽？就不怕被朕找到嗎？”

    “天子耳目眾多，信已送出，無論去哪，也無法從你的眼皮底下消失不是嗎？你到底想怎么樣？是在這里殺了我？還是要把我像五弟那樣囚禁終身？”

    “自然都不是。朕將皇兄請(qǐng)來行宮，不過是為了讓皇兄見見自己的女兒而已。皇兄難道就不想親眼見見嗎？皇兄的良娣去年也來了洛陽，皇兄沒有遇見她么？”

    褚荀閉了閉眼睛，沒說話。

    “前世，朕痛失愛子的關(guān)頭，你上奏為女兒請(qǐng)郡主封號(hào)。羨陽郡主的生母也是衛(wèi)氏嗎？”

    褚荀動(dòng)了動(dòng)唇：“是誰，重要么？”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陳緹的聲音響起，隔著門傳進(jìn)殿中：“皇后娘娘，陛下在里面和人議事?！?/br>
    “那本宮等會(huì)再來?！?/br>
    “想見玉兒和你的女兒么？”

    褚荀沒有說話。

    褚厲已經(jīng)站起起了身，往外走，撂下一句話：“想見的話就出來?！?/br>
    ……

    魏檀玉心里覺得奇怪，明明是褚厲早上離開前，交代紅蓼讓自己抱著孩子來玄武殿的。她更衣梳妝完抱著念兒來到這，陳緹卻把她攔在外面。

    或許是突然有重要的事情，魏檀玉沒有打擾，一邊掂哄著孩子一邊轉(zhuǎn)身往回走。只是沒走幾步，又聽見身后傳來褚厲的聲音：“玉兒——”

    回頭看去。

    褚厲的身邊還站了一個(gè)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太子，褚荀。這一幕，竟又和前世重合，只不過前世抱的是只貍奴，這世抱的是褚荀的女兒。

    褚厲笑道：“把羨陽公主抱過來，給三哥瞧瞧?！?/br>
    魏檀玉原地愣了一會(huì)，抱著孩子慢慢走過去。

    那邊站在褚厲身邊的男人已經(jīng)是渾身僵硬，她每走近一步，褚荀心里就似被劃上一刀，一刀復(fù)一刀。

    為什么同樣的情景，要重復(fù)折磨他兩世？

    魏檀玉到了二人跟前，把孩子遞給褚荀。褚厲瞇起眼，觀察著他此時(shí)臉上的每一寸神情變化。他半晌才把目光從她臉上收回，落去她懷里的嬰兒身上，沒接。

    褚厲道：“三哥不抱抱女兒嗎？”

    褚荀依舊沒接，冷漠道：“他是陛下和皇后的女兒，還請(qǐng)陛下今后善待她?！?/br>
    “外面風(fēng)大，玉兒抱著公主先回去吧。朕和三哥還有話要說。”

    魏檀玉行了個(gè)禮，轉(zhuǎn)身離開了。

    褚荀目送著，耳邊聽到褚厲嘲諷的笑容：“這一幕耿耿于懷吧。前世你是因這里的一見開始喜歡她的？”

    褚荀像被窺破了心事，斂回目光道：“原來你也記得前世?！?/br>
    “所以，你這世一開始要在我跟她之間，橫插一腳，趁虛而入，把我的人奪走?！?/br>
    “你的人？你前世又是怎么得到她的？既然是新的一世，她未嫁人，我為什么不能追求她？四弟，如果還有來世，我不會(huì)再輸給你?！?/br>
    “呵……那便走著瞧。你走吧，馬上離開洛陽，出了洛陽，朕不再派人跟蹤你，朕也希望，永遠(yuǎn)不要再聽到關(guān)于你任何消息?！?/br>
    ……

    魏檀玉這才明白原來昨夜褚厲會(huì)見的人，是褚荀。念兒好不容易被哄得睡著了。父女相見，他竟毫無波瀾，連抱一下都不肯。但說的那句讓陛下善待的話也并非全然不心疼。

    他真的沒死，當(dāng)初起火之后是從密道里走的嗎？褚厲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的？又會(huì)怎么處置他？諸多疑問，魏檀玉壓在心中，知道自己不該問出口，但還是忍不住想過問褚厲會(huì)如何處置他。

    又是一天夜幕降臨。褚厲到此時(shí)還沒出現(xiàn)，紅蓼去打探消息，回來說前太子在兩個(gè)時(shí)辰以前出了行宮，陛下則一直獨(dú)自坐在玄武殿里。

    魏檀玉起身去玄武殿，進(jìn)去后里面空空如也，褚厲并不在。

    去哪了呢？問了許多宮人，一路竟又找到了瑤池苑。他泡在溫泉池里，閉目靠在池邊養(yǎng)神。

    魏檀玉揮手讓下人都退下，拿了條浴巾給他搓背，褚厲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玉兒，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

    “剛剛。你好像有心事。是和他有關(guān)嗎？”

    “你下來。我慢慢告訴你?！?/br>
    魏檀玉脫下衣裙，輕輕入水，游到了他面前，依偎在他懷里?！拔也履阍讵q豫要不要?dú)⑺??！?/br>
    他胸腔里發(fā)出一陣輕笑?！皼]錯(cuò)。朕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派人暗殺了他。”伸手撫摸起她肩下繪的牡丹，道：“紅蓼繪花的技藝長進(jìn)了不少，朕都不忍弄壞了?！?/br>
    他很少在她面前自稱“朕”，提到褚荀，他就以朕自稱，透著不容侵犯的天子威嚴(yán)。

    她說：“你不忍殺他。所以有心事。”

    “什么都瞞不過玉兒，我沒有下旨?xì)⑺Ｄ惴判??！?/br>
    他叫自己放心？

    魏檀玉閉緊牙關(guān)，阻止他放肆，有些不服氣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歡他，我只不過是不想看你有心事，你卻叫我放心?！?/br>
    他一邊笑著，用力沖破阻礙，一邊不停給她賠不是：“是我說錯(cuò)了，你喜歡我，我知道?！?/br>
    魏檀玉頭皮一陣陣發(fā)麻，那種熟悉的感覺從頭頂不停澆下來，簡直要命。

    她艱難開口：“不要每次都……那么深。”

    霧氣氤氳的屏風(fēng)外傳來尉遲的聲音：“陛下……”

    褚厲馬上停下，抽身上岸，去了屏風(fēng)外面。

    尉遲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馬車快出山林時(shí)，那馬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跟受驚發(fā)瘋了一樣，沖進(jìn)密林，屬下親眼看見那馬拉著車墜進(jìn)了斷崖之下。屬下已派人去斷崖底下搜尋了。”

    褚厲只覺得頭腦一脹，怔怔看著尉遲。

    尉遲急忙解釋：“不是屬下動(dòng)的手腳。陛下下旨放他走，屬下就奉旨監(jiān)視他出洛陽。屬下也不知道那馬是出了什么狀況。”

    褚厲搖頭：“不用再搜了，他的生死，朕不想知道?！?/br>
    “那屬下讓人都回來。”尉遲走了。

    褚厲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兒。

    魏檀玉這時(shí)已經(jīng)上了岸，坐在池邊的絨毯上擦拭頭發(fā)?？匆娀貋淼鸟覅枬M腹心事的樣子，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尉遲都找到這里來了。”

    “無事，三哥離開洛陽了，或許，朕以后再也不會(huì)見到他了?！彼麆?dòng)手替她把衣裳穿上，用自己的袍子裹住她，打橫抱起往外走，語聲溫柔無比：“走，回房歇息。明日讓你好好歇息一日，后日咱們就動(dòng)身回長安?！?/br>
    “你不是說要十日？”

    “我也想兒子了?！?/br>
    夜風(fēng)輕吹著，空氣里彌漫的都是花香，沁人心脾。她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蜷在他懷里，看著天上，一輪明月，幾顆疏星。

    這時(shí)，有顆星星從天的東北角劃過黑夜，拖出一道亮弧，消失在了西南方向，僅僅轉(zhuǎn)瞬的工夫，她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呼。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