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qiáng)嘆了一口氣，道：“大牛是個沒用的，可大妮也是個沒用的。有什么辦法呢。左右有我們提攜著，總能安頓下來?！?/br>
    大妮這性情，若是遇上那種主意特別大的，到最后看著好像是有了依靠，可是，那種苦未必比現(xiàn)在更好。遇上那種什么事都不與她商量的，都由他決定了的，能噎死。關(guān)鍵是這種人你還找不出他的錯處來，他的道理比誰都多，與他理論，他口口聲聲為了家，為了大妮好，不得把人噎死。

    “什么鍋配什么蓋吧，”張強(qiáng)道：“我就是擔(dān)心這季家老兩口以后不得纏上大牛一房？！”

    “呵呵！”張恒笑嘻嘻道：“指望兒媳婦多么精心的服侍她，那是做夢，買兩個小丫頭包管把她服侍的妥貼的很，大妮還有個孝心的名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還真能叫大妮再被她欺了？！”

    張強(qiáng)一想也是，笑道：“你就是主意大。”

    張強(qiáng)一直很自責(zé)的，覺得自己太沉迷于生意，所以才都沒空去看看大妮的日子咋樣。到底是疏忽了。

    現(xiàn)在是塵埃落定了，以后在眼皮子底下，總不能叫大妮再吃苦頭。

    一路搖晃著回了家，張恒笑道：“季家鬧翻了，在吵著呢，我估計(jì)著大牛沒個幾天休想回城。”

    張融融也不問什么事，只道：“嫁妝領(lǐng)回來了？！”

    “嗯，包括季大牛成婚時季家準(zhǔn)備的東西也都帶來了，季老娘是生怕老四的東西被其它人給爭了，恨不得連片瓦也要叫帶來……巴巴的，呸，好似我張家缺了這些似的?！睆埡愕馈?/br>
    “她要給，親家的面子是要顧的?！睆埲谌诘溃骸靶量嗄銈兞?，歇著去吧。”

    張恒和張強(qiáng)應(yīng)了，將東西搬到東廂，便回去歇了。

    張興柱看著大妮收拾屋子，瞧她臉上多了些少女時的笑，一口氣就松了下來。歷經(jīng)一場磨難，以后定是千好萬好。

    張融融見大妮收拾好了，便拉住了她的手，坐了下來，教育大妮，道：“你這個孩子啊，就是性子軟，有話也不敢說，這一點(diǎn)要改，以后有什么，要說，不能慫。便是夫妻，有些事也不要壓在心里，該說的得說。該吵的得吵。大牛是性子愚笨，可是你不笨啊，你得提點(diǎn)他?！?/br>
    “雖說女子得和順，才過的美滿，然而，若兩個人都是沒主意的，這日子以后可怎么過？！”張融融笑道：“不過這個年紀(jì)沒個主張也正常，還是孩子呢，多歷練些就好了。等你將來能拿起來，季老娘這樣的十個加起來都未必能贏過你，她算什么呢？！她是有我大妮心性好嗎，是有我大妮聰明嗎？！”

    大妮聽的眼淚包包的，鄭重點(diǎn)頭，這是提點(diǎn)她呢。

    張融融愛惜的撫著她的手，這模樣，這年紀(jì)，若是現(xiàn)代，還是個高中生呢，高中生不都是慫慫的？！能有什么大主意，便是想買個什么還得顧忌著父母的臉色，更別提放到另一個家庭里承擔(dān)著妻子兒媳的角色了。

    便是她，真這么點(diǎn)大的時候，也是怕這怕那的，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反正就是怕，然后人也慫慫的，心思敏感倒是多，整天沒事就悲春傷秋，比起大妮，真比不上。大妮至少已經(jīng)承擔(dān)著生活的重量了。這份承擔(dān)，她當(dāng)年也比不上。

    “你還小，不急，再說還有我和你爹，兄嫂們照看著呢，我相信我的大妮一定能獨(dú)擋一面的。把住了大牛，夫妻不離心，他不懂的，不會的，你就教他。便是再笨真教不會，就叫他聽你的，你拿主意！”張融融道：“若不是看著這一點(diǎn)，誰愛大牛這樣的笨女婿？！把住了他，你的生活，也就如意了?！闭婕蘖四欠N大主意的，呵呵，未必過的好！

    大妮雖怯怯的，卻是堅(jiān)定的抬起了頭來，道：“姑奶奶，我記下了！”

    第068章 干花

    “你心思通透, 定看的分明的?！睆埲谌诘溃骸靶睦镉袛?shù)就好。有些世情，就是看破不說破，知道面對是什么人, 應(yīng)對起來就自如的多了！”

    大妮點(diǎn)頭。

    “好孩子，歷此一劫后, 你一定會越來越好，福氣都在后頭呢！”張融融道。

    大妮紅了眼。

    “這是在做什么呢？！”張融融看著她屋里的東西, 笑道：“還要做針線？！”

    “給二嫂未出生的孩兒做個小衣裳，”大妮笑道：“也不知是男是女, 索性嬰兒也用不著分的那般細(xì), 我先做著，姑奶奶放心, 孩子出生還早, 我慢慢做, 晚上不會太費(fèi)眼睛。我也想為家里人做點(diǎn)什么，也只這能拿得出手了。”

    “你有心了?！睆埲谌诘溃骸霸琰c(diǎn)休息?！?/br>
    “誒, ”大妮應(yīng)了。張融融點(diǎn)了點(diǎn)眼睛咕嚕嚕轉(zhuǎn)的小妮，笑道：“你大哥二哥回來了, 你咋不回那邊住去?！?/br>
    “我就住這邊，賴在姑奶奶身邊了，”小妮笑道：“這幾日姐夫不在，我和jiejie住。在那頭, 唉喲, 我是不能看到二哥二嫂的膩歪勁，那兩個，爹不在，毫不顧忌人了, 我怕長針眼！”

    大妮笑的不行，張融融笑道：“好好好，你們姐妹好好住，也說說腹心的話。”

    大妮扶張融融回了主屋，回來后，小妮道：“姐，你以后可千萬別被季老婆子給拿捏住了。不要枉費(fèi)了爹和姑奶奶的一片心?！?/br>
    大妮垂著眼睛，道：“以前是我自己沒用，不會再有下次了。人活著若是不長進(jìn)，只會給長輩添麻煩，還叫什么人呢？！”

    她拿起衣裳到了燈下坐著細(xì)密的縫，笑著道：“現(xiàn)在的生活，無有不滿意的。人順心如意，雖然要靠著家里，可是自個兒也要拿得起來。不然命真的就活該苦。長輩為我籌謀到這份上，我若是再不中用，還算什么人？”

    小妮道：“jiejie想開了就好。我以后要找婆家我可要看好了，像季老婆子這種人前熱情，背后作怪的兩副面孔的，我死也不嫁。”

    大妮聽著噗哧一樂。

    小妮一聽就惱了，臊紅了臉道：“人家當(dāng)你是親jiejie，與你說幾分知心話，你倒好，不說與我參謀參謀，還與外人一樣笑話我?！?/br>
    看她臉氣青了，大妮樂道：“我就是看你口口聲聲把這個掛嘴上，可不好。姑奶奶昨兒還跟爹說了，要留你到十七歲以后再說。你急啥，才十三想什么呢？！”

    “我這不是害怕嗎？！”小妮想了想，又高興起來道：“到十七啊，好啊，我還能過上四五的快活日子。人這一輩子我算是明白了，也就做姑娘的時候過上幾年松快日子。我就樂上四五年再愁這些個事情得了，正好四五年還能攢上不少，嘻嘻……”

    “陷進(jìn)眼錢里去了，”大妮樂道：“你與表叔莫太計(jì)較了，別幫個做個雞蛋糕還要分帳，像什么話？！表叔年紀(jì)不小了，要娶親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可別幫點(diǎn)小忙就計(jì)較的很?！?/br>
    小妮不依了，道：“姐你可別冤枉我，是表叔要帶我分帳的，表叔說，幫了忙的就得分帳，他是長輩不能占我便宜。表叔是真的性子好，人也好。”

    大妮道：“那以后你幫著表叔多做點(diǎn)事?！?/br>
    “誒，”小妮高高興興的應(yīng)了。

    小妮這年紀(jì)還小，一般遇到大事，也只是當(dāng)下特別害怕，很快就忘了，那是獨(dú)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少女的天真。有時候看著她與王安平嘀嘀咕咕，一文錢一文錢數(shù)，細(xì)細(xì)算帳的時候，就覺得他們活的特別認(rèn)真。

    還沒有成家，就沒有成家的好處，至少是開心快樂的，一點(diǎn)點(diǎn)小事，就快樂的像個小倉鼠。

    張融融早早的睡了，第二天一早，看著孩子們各忙各的，便對張興柱道：“街上能買到干花嗎？！”

    “老姑要什么花？！”張興柱道：“一般藥用的有，其它的也就需要去各家去問了，有些老人家種了花的，會摘下來曬干，或是泡水喝，或是香屋子，買起來就得去一家一家的問才好?！?/br>
    “弄點(diǎn)茉莉和月季花，”張融融道。

    “這個季節(jié)正是茉莉和月季將要開花的時候，”張興柱道：“老姑要多少？！我找人去收來?！?/br>
    “怎么收？！”張融融道。

    張興柱笑道：“這個容易，也便宜，花期的時候一斤一兩文都有。沒有人家會正經(jīng)靠種這個營生，因此，農(nóng)閑的時候，若得知這個能賺錢，有的是孩子或是老人去山上摘，有些小山坡上到處都是?！?/br>
    哪能指著這個生活，對于百姓來說，正兒八經(jīng)的種這個，這叫不務(wù)正業(yè)。若是在現(xiàn)代，種這個，是種經(jīng)濟(jì)作物，是好事，可是在這個時代，你要搞亂市場，搞經(jīng)濟(jì)作物，拿農(nóng)田來種這種玩意，那是要獲罪的。

    朝廷對于耕地管的很嚴(yán)，只能種糧食，除非是些開了荒的山林什么的，你想種啥都行，甚至還免稅賦，為的就是多些人去開荒，像當(dāng)年北大荒的時候差不多吧。

    這個時代，山水多的是，荒地野生的森林多的是。反而因?yàn)闀r代的原因，人口不怎么多。不光現(xiàn)代大城市需要吸納人口，在古代有些城池也是一樣的，需要建設(shè)城市，或是新城開發(fā)，都需要吸引人口前來搞基建，搞開荒。古代的生存環(huán)境很惡劣，有些開荒真的就是九死一生，尤其是野林子特別復(fù)雜的地方，遇上野獸被傷被吃，遇上險地摔進(jìn)去人直接沒，那是尋常事。

    因?yàn)榻煌ú槐悖园傩諅儗τ诿恳粋€能掙錢的小項(xiàng)目都特別珍惜，別看錢不多，他們可不會嫌錢不多，你說要收茉莉花，就有的是人去摘了賣。

    他們春夏摘花賣，秋冬撿栗子挖冬筍掏魚打獵，都是常事。

    張融融松了一口氣，笑道：“既是這般，那便收一些回來，曬干了我有用?！?/br>
    “行。這個不費(fèi)什么。我打聲招呼，風(fēng)聲放出去就能收不少上來，老姑拿這個要做啥？需要多少斤？”張興柱道。

    “一斤曬干了也只二三兩的樣子，多收點(diǎn)吧?！睆埲谌诘溃骸靶迈r的花雖然來不及做，但是干花也好。至少好保存。我準(zhǔn)備試一試頭油的做法兒?！?/br>
    張興柱道：“頭油，花香的頭油？！”

    “是這個，”張融融笑道：“也不敢托大說一定能做得成，但得試試啊。家里這么多人口，以后家里需要的東西越來越多，旁的不說，光每天的菜錢，一年四季的衣裳得費(fèi)多少去？！不想想掙錢的法子怎么成？！光靠孩子們賣這個雞蛋糕和鍋貼可不是辦法。這兩樣太辛苦，做多了，人就累垮了，總不能叫他們以后增加屜數(shù)的去做。人不能真當(dāng)牛馬使。再者，就算能吃苦，做的多，這種生意看天做，也不是做了就賣的出去，這里是縣城，消費(fèi)能力也有限?！?/br>
    這個時代可不像后世人口流動大，只要早餐做的好吃，餐飲行業(yè)照樣能發(fā)財(cái)，有些擺攤賣燒餅的都能幾套大房子。而這里的現(xiàn)實(shí)就是，在一個地方做生意多數(shù)都是熟客生意。

    而縣城里的百姓一年三百六十天能天天這么舍得出門吃早飯？！大多數(shù)三百天都吃自家的，便是那六十天舍得外面買個早飯，那也要看性價比的，包子油條又便宜又好吃，它不香嗎？！誰能一大早就吃rou吃油的鍋貼？！

    所以這生意有天花板，而且天花板很低。

    張興柱挺感慨的道：“說是接姑回家來是享福，其實(shí)倒叫老姑為我，為孩子們cao心那許多。”

    “只叫你一個人負(fù)擔(dān)，我就不心疼你了？！”張融融嘆道：“你這些年攢的銀錢也不容易，再多又怎么架得住這么淌水似的花錢？！況且還有幾樁大事要辦。我能不cao心嗎？！索性也只是琢磨一番也得了，我畢竟比你多活幾年，有些東西你是想不到，我這也是瞎想想，想的好了，不就是一番謀生的法子？！你也別有那心理負(fù)擔(dān)，難道我現(xiàn)在不是享福？又不用干活，衣來伸手，吃飯張口，孩子們又聽話孝順，這還不叫享福，那什么才叫享福？！我才四十多，就過上了這種好日子，你是沒瞧見那九十多的還得謀生的？！我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就是想太多，人只要活著，哪家不是事一堆，趁咱還能管的時候，多管管，等老了管不動了，咱倆啊，就也不管了，只吃喝曬曬太陽，安享晚年，現(xiàn)在這不是還年輕嗎？！”

    張興柱聽的既感慨又是一樂，笑道：“是，老姑就是這心態(tài)好，咱倆還年輕吶！”

    張融融吡牙一樂。

    一家人只順心過日子，cao心不cao心的，倒不必因?yàn)榻兴齝ao了心還有愧疚感。

    她這么一說，張興柱就明白了，豁然開朗，是吶，老姑還年輕吶，能折騰是好事啊，這說明還年輕力壯啊。要是不cao心了不折騰了，才叫他擔(dān)憂老姑的身體。

    “我說一聲去，收這個容易，到了城門口一說，包管各村各戶的都知道了，到時候拿了麻袋一秤，拎回家曬干就行。還好院兒大，能輔得開！”張興柱道：“把后屋的雜物房整理出來，就把曬干的干花放在后屋存著，老姑啥時候用都成?！?/br>
    第069章 挨打

    張興柱麻利的就走了。

    等到了城門口才發(fā)現(xiàn)這里堵了, 不僅堵了，還有一股子臭味，無法形容的臭, 迎著熱風(fēng)一吹，叫人有點(diǎn)窒息的味道。

    張興柱被逼退回了巷子里, 見家家戶戶都堵了口鼻，便擰眉道：“怎么回事？！怎么鬧起來了？！”

    “今天一早就鬧起來了, 說是不抓到王婆子就不下葬，把人就堵在城門口, 又哭又鬧的, 家里族里親戚全上了門，把整個城門都給堵住了?！蹦侨藝@道：“我們雖明白他們是苦主, 縣衙也很同情他們, 可是人就是抓不到, 能有什么辦法？！無論如何得先下葬了啊。這么熱的天，這個臭味誰受得了？！是會中毒的。現(xiàn)在同情都變怨氣了, 這東街哪里還能聞？！鄰居們也都去找縣衙理論了，無論如何先下葬了。總不能因?yàn)樗麄兪芰丝嗑徒邪雮€城的人都不能過吧？！你聞聞這個味？！便是死魚死貓味都比這個好聞, 比起人臭來，其它的臭味又算什么？！這樣下去，是會生病的。別被瘟到了才好！”

    張興柱聽的皺眉，這叫什么事??？！

    今天算是出不去城了。

    又一個鄰居火冒三丈, 罵罵咧咧道：“再苦也不能妨礙別人啊, 因?yàn)樗@兩家的事，鬧的全城的人都不能進(jìn)出，我今天想出城都沒能出得去，人不得干活不得上工啊？！”

    那人一看就是常在碼頭干活的。這一堵可謂是把進(jìn)出城的人都給攔的死死的了。

    他捂著口鼻, 道：“不行，我要去找衙差理論，他們兩家出了事，誰也不想，但這么害人不行！”

    說罷忍著臭，拔腿便去了。

    張興柱看了看，覺得再這樣下去，肯定得出事。他忍著臭去找了找大妮小妮和王安平的攤位，沒找到，估計(jì)是看到這情況就沒在城門前擺了。

    他往西城走去，果然在自家裁縫鋪前看到了三人在那擺攤呢。張興柱松了一口氣，道：“原來是擺到這兒來了！”

    大妮道：“城門口這樣鬧，哪里還能擺的下去，人也不來吃啊。我和表叔一看這情況就把攤子推到這里來了，還好這里聞不到臭味?！?/br>
    “這可不好說，今天再不下葬，以這樣的熱天，明兒西城也得聞見！”張興柱無語道。

    人都穿上薄單衣了，太陽又熱辣辣的，這個天，人只會越來越臭啊。

    活人干的活多了身上都有汗酸，更何況是死人。

    “賣完了沒？！”張興柱道：“賣完了趕緊家去。”

    王安平道：“快沒了。今天生意差了一點(diǎn)?！?/br>
    “今天的雞蛋糕別做了，做了也賣不出去，別出去了倒被臭出好歹來，今天歇上一天?！睆埮d柱道。

    王安平露出rou痛的神色，不過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了。

    張興柱一看他這樣就想笑，寬慰他道：“做生意就是這樣的，不僅看天意還得看人事，做攤位生意更是這樣。想開點(diǎn)?！?/br>
    “表叔心疼了。”小妮笑道：“表叔雖然比我大幾歲，可是還是跟孩子一樣呢?！?/br>
    王安平臉紅了，張興柱看他這樣也不禁一樂，是吶，還是孩子，所以有什么不快，都幾乎放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