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1日

    八十一.四周

    秦越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江與同和林芯都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她.

    秦越強撐著身體剛要坐起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被江與同一把扶住，靠在

    他肩上。

    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吃不下飯了，現(xiàn)在胃不舒服、頭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燒剛退下去，不要起得這么猛?！菇c同好聲好氣地說著，按了一下病床

    一側(cè)的按鈕，把秦越慢慢地調(diào)成坐姿。

    相比江與同，林芯的臉色反而更難看一些，「低血糖，營養(yǎng)不良，睡眠不足

    ……現(xiàn)在作死不是好時候，一尸兩命懂不懂？遭報應(yīng)！」

    秦越被她說懵了，「你說什么？什么兩命？」

    林芯扔給她一沓化驗單，除了常規(guī)的體征檢測以外，還有一張驗血的單子，

    上面寫著「……孕酮值：２４.５，ＨＣＧ值：１００００，推測孕期：四周…

    …」

    秦越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好幾遍，忽然抬頭，「這，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識字？」

    「你確定，這不是假陽性？」秦越又低下頭去看化驗單，似乎要把那張紙瞪

    出個洞來。

    林芯皺著眉看她，「jiejie，這不是網(wǎng)上買來的三無產(chǎn)品驗孕棒，這是三甲醫(yī)

    院的化驗結(jié)果。」

    秦越放下化驗單，把身體縮成了一小團，頭埋在膝蓋里，胳膊緊緊摟著床上

    的被子。

    江與同沉不住氣了，把她拉過來按在胸口，「我陪你去做手術(shù)，就說是我的

    ，讓他們罵我！」

    秦越把他推開，「誰說我要做手術(shù)了？不許在孩子面前瞎說，Ｔａ隔著肚子

    也能聽見！」

    林芯早就知道，秦越知道自己懷孕的話，一定會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上次她對著自己和秦牧宇的那塊rou，都心疼地一口一個「大侄子」，更何況

    她現(xiàn)在肚子里的：

    那是她的孩子。

    她和南彥的孩子。

    江與同碰了釘子，一臉灰敗，轉(zhuǎn)臉問林芯，「四周的時候孩子長耳朵了嗎？」

    林芯扶住前額：

    這人有沒有點常識？！

    她看看秦越青白的臉色，嘆了口氣，「要打算生，就先把身體養(yǎng)好，老不吃

    飯可不行！你還沒開始早孕反應(yīng)，一旦開始孕吐，更要注意少食多餐，還要補充

    葉酸和維生素?！?/br>
    「你最好也提前把公司的事安排妥當(dāng)，等還沒顯懷的時候就找個借口出去一

    段時間?！沽中窘又f，「我聯(lián)系了以前在斯坦福醫(yī)學(xué)院的一個師兄，讓他幫忙

    找了灣區(qū)最好的月子中心。到時候過去待產(chǎn)也放心?！?/br>
    江與同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林芯，「你也是我把她送到醫(yī)院來以后才

    知道的消息，怎么這么快把坐月子的事兒都安排好了？！你什么時候跟你那什么

    師兄聯(lián)系的?。磕阒T葛亮?。磕芷?？」

    林芯白了他一眼，「你管得著嗎？」

    這些本來都是林芯自己的打算，現(xiàn)在可好，有秦越跟她作伴了。

    「病好了，你先來建檔，放在我名字下面，別人也不會知道?！?/br>
    秦越抬頭看她，眼睛里濕濕的。

    「芯芯，我要吃飯。」

    病號餐都是些清淡沒滋味的菜品，但秦越卻吃得狼吞虎咽，前一口還沒咽下

    去，就接著把下一口塞了進(jìn)去。

    吃噎住了，抓過水杯大口喝水，往下送。

    江與同心疼地在她背上拍著，「慢點兒慢點兒?！?/br>
    想了又想，他還是開了口，「越越，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別強撐！只要你

    同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生下來姓江！咱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爸爸！」

    秦越嘴里的咀嚼突然停住，呆呆地愣了半天，才小聲說了一句，「我的寶寶

    姓南，有爸爸！」

    江與同像是吃了一口黃連，嘴里心里都是一陣苦：他就是再不甘心，也還是

    輸給了南彥，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秦越在醫(yī)院住了幾天，林芯和江與同輪流陪她，寸步不離。

    她不要告訴家里人，他們兩個也就幫著她瞞著。

    「頭三個月是危險期，等過了，他們愛知道就知道，反正不怕他們折騰了?！骨卦较氲角匕智貗寣ψ约簯言械牡谝环磻?yīng)就是「折騰」，完全沒有對他們來照

    顧自己的期待。

    這一點，林芯很能共情，她也還沒告訴家里，一小半的原因是因為未婚先孕

    ，一大半的原因是這個先孕的種子貢獻(xiàn)者是華源集團的高中生少主。

    說實話，秦越實在想不出秦爸得知他同時升級做爺爺和外公時的那張臉。

    八十二.心跳

    都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秦越本身是個倔強清醒的性子，只是沾上了

    南彥

    的事情，才會受到那么大的情緒化影響?，F(xiàn)在過了幾天的冷靜期，她的頭腦

    逐漸清晰起來，告訴自己應(yīng)該開始計劃接下來要走的路。

    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寶寶。

    公司里除了瑞秋，沒有人知道秦越懷孕了。

    照常工作，照常應(yīng)酬，只是用酒精過敏的理由推掉了一些局。

    大家再沒看到過南彥的身影。

    有人在員工群里議論，說是Ｂｏｓｓ被小狼狗甩了，所以最近氣色不好，脾

    氣也不好。

    馬上有人替秦越抱不平，說秦總對他多好啊，出人力出財力捧他出道，就這

    么走了真沒良心。

    又有人接茬，說誰不要誰還不一定呢，沒看見江氏珠寶的少東家現(xiàn)在天天往

    這兒跑，八成是兩家大人做主定親，這叫強強聯(lián)合，世上哪有那么多灰姑娘灰小

    子的童話故事？

    大伙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瑞秋的號突然蹦出來一條語音。

    點開，是秦越的聲音：

    「想象力挺豐富啊，要不」天盛「下個月要的廣告方案你們幾個負(fù)責(zé)吧！這

    一個個的，想法很有創(chuàng)意嘛！」

    群里立刻鴉雀無聲。

    瑞秋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被秦越拿修飾精美的指甲尖摳得「咯吱咯吱」響，

    也不敢出聲心疼。

    倒是秦越把手機還回來的時候，淡淡地說了一句，「去買個最新最貴的手機

    ，我給你報銷?！?/br>
    瑞秋低頭看時，屏幕上果真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心里打了個寒戰(zhàn)：

    秦總這是練過九陰白骨爪啊！

    南彥到了老八那里，自然換了美國的手機號。

    他給秦越發(fā)過消息，告訴她這個新號碼。

    秦越?jīng)]回。

    又試了微信，系統(tǒng)自動回復(fù)：

    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南彥苦笑：秦越把她拉黑了。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秦越，關(guān)于秦爸說的那些過分的話。他不想因為自己，讓

    她跟秦爸鬧翻。

    秦越跟他說過自己的畸形家庭，真能說的上是家人的，本來就沒幾個，他不

    忍心讓她再少一個。

    所以，他想：秦越自然把帳都算在了他頭上。

    是他，一意孤行。

    是他，不辭而別。

    是他，鐵石心腸。

    ……

    南彥知道，這不能怪她，可是又不免有些心焦，他剛在這里落腳，要爭分奪

    秒地拼事業(yè)，可是，時間來得及嗎？

    在秦越把他徹底忘了之前，他回得去嗎？

    他答應(yīng)過她的，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去，回去娶她！

    越越，再給我一點時間，求求你，別忘了我……

    ————

    到了秦越第一次做Ｂ超的日子。

    林芯把涂了凝膠的探頭在她肚子上緩緩地滑動，然后指著屏幕上一個花生樣

    子的小東西說，「你看，胎心跳動很強勁，一定是個健康的寶寶?！?/br>
    林芯把聲音的外放打開，整間Ｂ超室里立刻充滿了快速的搏動聲：

    撲通——撲通——

    新鮮的，充滿希望、充滿活力的聲音。

    秦越想起了南彥的胸膛，總是熱騰騰的，里面?zhèn)鞒鰜韽姸辛Φ男奶?，把?/br>
    摟在懷里的時候，那是最讓她安心的溫度和聲音。

    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秦越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個痛快。

    她覺得心臟變成了一個空殼，空虛得像是在胸口開了一個洞，寒冷、刺痛。

    秦越從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的那一天起，就開始堅強地不像個正常人。

    別的孕媽能做的，她要做；別人做不到的，她也要做。

    林芯偶爾用「過來人」身份勸她，沒什么效果。

    江與同幾次三番提出來要陪她去檢查，也都被秦越拒絕。

    直到今天，她忽然有一種撐不下去的感覺，仿佛只是堅持呼吸就已經(jīng)用盡了

    力氣。

    秦越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翻出了南彥的新號碼，久久地盯著看，終是沒有按

    下「接通」鍵。

    她把手機丟到副駕駛，把兩只手都輕輕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愛憐地摩挲。

    「你呀，以后一定是個倔寶寶。看看你爹，你媽，都是犟驢！」

    八十三.胎氣

    １２周產(chǎn)檢，是個大日子。

    林芯說，在Ｂ超里應(yīng)該能看見寶寶的輪廓。而且過了前三個月的高危期，孕

    媽和孕寶的各種體征都穩(wěn)定的話，也是大多數(shù)人選擇公開消息的時候。

    另外，頭胎mama，三個月左右就該顯懷了。

    林芯比秦越稍微豐滿一點，雖然預(yù)產(chǎn)期比她早一個月，肚子的變化反而沒有

    她明顯。

    秦越低頭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覺得該是時候離開了。

    她前些時候和林芯商量，跟她在灣區(qū)的那位師兄又聯(lián)系了一下，最后還是覺

    得住在別

    人開的待產(chǎn)中心里不是很自由，就打算自己單獨租一個獨棟別墅。

    那位師兄姓陳，太太也是中國人，姓梁，還有一個特別可愛的兒子。一家人

    真的很好，為了秦越和林芯幫忙，可謂不遺余力。

    父母兩人都是熱心腸，連三歲的小家伙都是招人喜歡的活潑性格。

    秦越看著他們著實羨慕：原生家庭的完整和美，是孩子人生的第一課，也是

    塑造未來人格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她自己和秦牧宇，都不是正常家庭結(jié)構(gòu)的產(chǎn)物，所以成人后的性格做不到完

    美，或者甚至有缺陷。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有一個健康的家庭，能在最多的愛里成長。

    Ｎａｔｅ給秦越用隔夜快遞寄過來最新一期的周刊，最重頭

    的一張版面便是南彥的作品。

    秦越看著Ｍｒ.ＹａｎＮａｎ幾個大字，眼眶有些酸脹。

    她的璞玉，終于雕琢成器了。

    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輕地說，「寶寶，你看，爸爸好厲害！」

    秦越的工作性質(zhì)本來也是經(jīng)常滿世界地出差參展，這次只不過把要走的時間

    加長了一些，而且公司上上下下的安排也都布置妥當(dāng)了，并沒有人發(fā)出什么疑問。

    林芯的動作倒是更大，她直接把醫(yī)院的工作辭了，打算一直等過了孩子的哺

    乳期，再重新考慮入職。

    秦牧宇最終還是知道了，整個人飛奔過來那天，死活非要趴在林芯的肚子上

    聽胎動，聽著聽著，眼角就紅了。

    他第一次有了個上進(jìn)的樣子，跟家里提出來要去美國念大學(xué)，自己也跟脫胎

    換骨一樣，開始學(xué)習(xí)語言、準(zhǔn)備考試。

    他想在林芯進(jìn)產(chǎn)房的時候，能呆在她身邊陪她。

    秦爸還不知道這些，以為他這兒子這次終于開竅要走正路，驚喜得就差去城

    隍廟給文曲星捐香火錢了。

    他讓秦牧宇去找秦越，好好問問留學(xué)要注意的事項。

    秦牧宇竟然也破天荒的沒有反對。

    秦越一直以為南爸上次去找秦爸要錢，惹惱了秦爸，他口不擇言，把火引到

    了南彥身上，這才導(dǎo)致南彥自尊受傷，決然離開。

    關(guān)于其他的，她并不知情。

    所以，在這件事上，她跟秦爸雖是心存芥蒂，但還不至于恩斷義絕。

    這次秦爸打電話要她指點指點秦牧宇的時候，秦越正從醫(yī)院拿了產(chǎn)檢報告回

    來。

    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３Ｄ彩超照里那個小小的人形，秦爸的聲音在電話里仿佛

    遠(yuǎn)在天際，嘮嘮叨叨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爸，我懷孕了?！顾蝗淮驍嗔饲匕帧?/br>
    秦爸那邊斷片一樣寂靜。

    秦越把手機拿到眼前，確認(rèn)信號是滿格。

    「我手里現(xiàn)在就拿著彩超照，寶寶在跟我揮手呢！」秦越自顧自地說著。

    好半天，秦爸才低低地問出一句，「那小子的？」

    「嗯，寶寶長得可像南彥了?！骨卦蕉⒅掌锩婵啄：男|西，一廂情

    愿地竟看出來了南彥的眉眼。

    秦爸似乎嘆了口氣，「他走了多長時間了？」

    「我馬上要去美國，在那邊養(yǎng)胎?！骨卦?jīng)]有回答秦爸的問題，又把話鋒轉(zhuǎn)

    回了他最初的目的，「小宇來了的話，我會看著他?！?/br>
    不知是出于對秦越懷孕的心疼，還是對趕走南彥的愧疚，秦爸在得知她要租

    房在灣區(qū)待產(chǎn)時，二話沒說，就把那棟別墅買了下來，寫了秦越的名字。

    在她動身之前，請人把里面全部重新裝修，尤其是嬰兒房，還安排了兩個，

    一個粉一個藍(lán)。

    秦媽也得了消息，來找秦越的時候一邊看Ｂ超照一邊先大哭了一場，便哭邊

    罵南彥不是東西。

    「媽，你這當(dāng)外婆的，怎么能當(dāng)著孩子面說Ｔａ爸壞話呢！」秦越不高興了

    ，雙手捂住肚子兩側(cè)，那是她想象出來的耳朵位置，「南彥走的時候，又不知道

    我懷孕了。他是要等到出人頭地的時候，回來娶我呢！」

    「哼，等男人有了名利，有幾個還記得以前的承諾！」秦媽表現(xiàn)得很不屑，

    「有你媽這輩子在這兒給你當(dāng)反例，你還這么天真犯傻？！」

    秦越低頭，小聲嘀咕，「那你還死活纏著我爸，不撒手?！?/br>
    「你說什么？！」

    眼看秦媽要發(fā)火，秦越趕緊改口，「媽，林芯可告訴我了啊，孕早期不宜吵

    架，容易動了胎氣。」

    八十四.啟程

    秦媽要跟秦越一起去美國，美其名曰照顧女兒。

    秦越寧死也不答應(yīng)，說是那邊請了專門的營養(yǎng)師和母嬰護理專家，不用辛苦

    秦媽。

    秦媽要是過去，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白白受罪。

    等把秦媽送走了，她才

    跟林芯訴苦，「我媽要是來，別說照顧我，那是相當(dāng)

    于白添了好幾個孩子得我照顧！」

    江與同不放心，非要送他們。

    秦越想想，兩個孕婦，也確實，萬一有點兒什么事，還是有個男人方便些。

    等他們的航班落地，陳姓師兄夫婦早已經(jīng)在機場等他們，把他們?nèi)怂偷搅?/br>
    秦越名下的別墅，那邊也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萬事俱全。

    江與同也不知從哪里學(xué)來的，拿著手機上下載來的一個風(fēng)水軟件，挨個屋檢

    查，還要根據(jù)軟件測出來的結(jié)果，搬桌子、撤花瓶，說是要平衡陰陽，保秦越母

    子平安。

    等他們安頓下來，之前請的專業(yè)護理和家政人員也都到位了。

    秦越人雖然在外面，工作上的事卻一點兒都不松懈，經(jīng)常一邊吃飯一邊看文

    件報告，大半夜的還得爬起來按照國內(nèi)的時差，開視頻會議。

    倒是林芯，無工一身輕，每天就是逛逛街、喝喝茶、打打游戲。

    江與同得回國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江氏珠寶的核心決策層，說話份量重了

    ，責(zé)任也多了起來，自然比以前更忙。

    臨走的時候，他數(shù)著日歷上的日子跟秦越和林芯保證，「１０天，１０天以

    后我就回來！」

    秦越笑笑，「與同，謝謝，你放心，不用急。咱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

    ，婦女能頂半邊天，不用男人照顧，一準(zhǔn)兒沒事兒！」

    林芯「撲哧」一下被逗笑。

    江與同皺著鼻子看秦越，「什么詞兒啊這都是！什么婦女？那不是形容大媽

    的嗎？咱不是！咱們是美女、辣媽！」

    「你快走吧，別誤了飛機！」林芯轟他出門，「一會兒我和越越還有育嬰課

    呢！」

    江與同架不住好奇，「育嬰課都學(xué)什么啊？」

    「什么都學(xué)。喂奶、拍嗝，換尿片，擦粑粑的時候男寶寶要注意包皮感染、

    女寶寶要小心尿道感染……」

    秦越還沒說完呢，江與同就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轉(zhuǎn)頭出門，走得大步流星。

    「嘁，中國女人啊，有幾個不是喪偶式育兒，都跟單親mama一樣?！骨卦接?/br>
    點不屑地感慨道。

    林芯看著她，卻微微的笑了。

    那個犀利帶刺的秦越，漸漸回來了。

    林芯和江與同，這些天都見證了秦越心態(tài)的變化：

    開始的時候，也許是孕激素分泌旺盛，容易引起情緒波動，他們都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

    過秦越白天裝了一天堅強，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對著窗戶

    發(fā)呆，有時還會偷偷地抹眼淚。

    可最近，她的心情慢慢地恢復(fù)了平和，笑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能開玩笑，擠兌人了，更是一個心理上的好現(xiàn)象。

    有專業(yè)的營養(yǎng)師和孕健專家護航，幾周下來，秦越和林芯被保養(yǎng)得容光煥發(fā)

    ，除了肚子，別的地方身材一點兒都沒變形。

    相反，由于雌性激素的作用，皮膚反而更加亮得發(fā)光。

    秦牧宇來的時候，盯著她們倆看了半天，挺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們……

    不是在這兒信了什么邪教吧？原來的土匪樣子都沒了，腦袋上都快長出光環(huán)來了！」

    最后這句話，他是瞅著秦越說出來的。

    「你說誰土匪？！」秦越橫了他一眼，「這叫母性光輝?！?/br>
    也許還真是母愛泛濫吧，秦越連現(xiàn)在看秦牧宇，都覺得比以前順眼些，問了

    問他這邊學(xué)校的情況，要留他吃飯。

    「不了?！顾岩粋€鼓漲漲的紙袋子放在桌上，「我?guī)Я中境鋈コ??！?/br>
    秦越想想，低下頭一笑，「嗯，好。二人世界沒剩幾天了，等小不點出來，

    就沒有什么自由了。好好享受！」

    看著他們離開，秦越坐下來，托著腮幫出神：

    她的二人世界呢？今后還會有么？

    南彥，你混蛋！

    等你回來，孩子都滿地爬了！

    看看你錯過了什么！

    活該！

    秦越在心里罵了幾句，又無奈的笑笑：這個占據(jù)了她整個心房的混蛋，到底

    什么時候回來啊？

    她的胳膊碰倒了秦牧宇留下來的那個紙袋子，「嘩啦」一下撒出來好多東西

    ，有魚膠、燕窩、干海參的包裝袋，還有防護服、托腹帶、娠紋按摩精油什么

    的。

    秦越一愣。

    「還挺知道心疼林芯的。這臭小子！」秦越笑著嘀咕了一句。

    再一收拾，才發(fā)現(xiàn)，每樣都是一模一樣的兩份，絲毫不差。

    「臭……小子……，還挺心疼……你外甥的。」秦越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八十五.閨女

    感恩節(jié)的黑色星期五，秦越跟風(fēng)去血拼了一通。下車的時候，手提肩扛了七

    八個購物袋，連車門都是用胳膊肘關(guān)上的。

    林芯不在家，跟秦牧宇出去了。她最近害

    口，特別想吃正宗的烤鴨，美國人

    弄出來的傻大個火雞根本就不是內(nèi)味兒。

    陳師兄他們一家請她跟秦越吃感恩節(jié)大餐，就看見林芯特別委屈地抱著個空

    盤子，盯著眼前占了半個桌子大小的火雞掉眼淚，「鳥大鳥小，味道就是不一樣

    么！」

    秦越嚴(yán)重懷疑她在開車，又一時拿不出證據(jù)。

    秦牧宇終于打聽到了一個中餐館，節(jié)假日也連市，親自跑去確認(rèn)了好幾遍，

    要人家廚師說什么也得烤出一只鴨子來，光小費就預(yù)付了兩百刀。

    聽說這小爺這么盡心，是專門給懷孕的女朋友特別安排的，餐館老板娘看他

    的眼神都上了一個臺階。

    秦越還沒走到自己家門口，就看見門前停了一輛車，一個穿著商務(wù)裝的男人

    靠著車頭在抽煙。

    他盯著地面出神，深深地吸一口，悶了很久再吐出來，好像希望籍此能帶出

    來一些壓在心里的情緒。

    秦越站住腳步，叫了一聲，「爸?！?/br>
    秦爸跟著秦越進(jìn)屋，幫她拿著好幾個大大印著「５０%ｏｆｆ」的購物袋

    ，有點兒鄙夷地道，「又不是買不起，跟他們湊這熱鬧干嘛？」

    秦越笑笑，「好玩兒。」

    然后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端詳：

    粉紅的小裙子，粉紅的小鞋子，粉紅的小發(fā)圈，粉紅的小襪子……

    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卻并不自知。

    秦爸看秦越這個樣子，略顯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閨女好，閨女知道疼人?！?/br>
    秦越抬頭看向秦爸，眼里有水光微閃，「爸，餓了么？我給您下碗面。」

    家里的保姆和廚師都放假回家了，節(jié)后才會回來。

    現(xiàn)在整個空曠的大別墅里，只剩秦爸和秦越兩個人。

    秦越的孕期口味遠(yuǎn)沒有林芯的烤鴨要求那么高大上，她就是想吃面，廚師換

    了好幾個，還是做不出來她想要的味道。

    她也研究了十幾種食譜，自己動手做過，但就是不對。

    不是吃過的味道。

    不是南彥的味道。

    秦爸看著秦越嫻熟地在廚房里煮面，才忽然發(fā)覺——自己的女兒仿佛一眨眼

    之間，就長這么大了。他努力地想要回憶秦越小時候的樣子，卻不得而知，心里

    頓時有些發(fā)空。

    他好像錯過了太多她的人生。

    秦爸又回頭看看滿桌子的女嬰服裝，又像是看到了秦媽抱著剛出生的秦越，

    眼睛忽然就有點濕。

    「爸，小心燙?！骨卦阶哌^來，把一碗冒著熱氣的面條，放在秦爸面前，「

    咱先說好了，不許笑話我的手藝！」

    秦爸低頭挑了一筷子的面條，又喝了一口湯，趁著秦越?jīng)]注意，快速地抹了

    一下眼睛，「好吃，閨女做的就是好吃！」

    秦爸這次來，是抱著能在秦越這找到秦媽的希望。

    「小宇他媽單方面提出離婚，我本來想著，你媽熬了這么多年，總該轉(zhuǎn)正了。可是，沒想到……」

    秦越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她在產(chǎn)檢驗出寶寶性別那天，跟秦媽視頻聊天，就聽到了秦媽說秦爸正在辦

    離婚手續(xù)，又跟她提出來要領(lǐng)證的事兒。

    「年輕的時候吧，天天跟他鬧，就盼著把他家里那位擠走，老覺得秦兵身邊

    那個位子本來就是我的，是被鳩占鵲巢了。」

    「現(xiàn)在他正式提出來了，你媽我又不想要了。二十幾年了，我在他心里要是

    真有份量，他不是早就該有點兒什么行動了？」

    「現(xiàn)在這還是人家要離婚，他被甩了，才想起你媽我。我這輩子都成了撿漏

    讓人看笑話的！」

    「那秦家老宅是那么容易進(jìn)的？如今秦牧宇大了，要他不恨我搶了她媽的位

    子，也不可能。你爺爺奶奶那輩，更是老頑固思想。你還記得嗎？二

    奶奶臨死都不許楊九紅戴孝。何苦呢！」

    秦越這次選擇全面站在秦媽的戰(zhàn)線，她覺得秦媽活了半輩子，可算成熟一回

    ，明白一回。

    秦媽想著自己就要當(dāng)外婆了，倒是希望以后能跟外孫女多花些時間，所以打

    算成立一個幼兒芭蕾舞中心，一方面還能繼續(xù)保持自己的少女心，一方面把舞蹈

    事業(yè)從娃娃抓起。

    「我媽前兩天去了東海岸，在那邊考察幼兒舞蹈中心的選址呢。」秦越看著

    秦爸，「她現(xiàn)在心里也不一定就比您好受多少，這么多年了，做這個決定對她來

    說也不容易。您要是真想為她好，就別去找她了。等她過了這勁兒，自然會回國?！?/br>
    「爸，等你倆情緒都穩(wěn)定下來，您能不能跟我媽說聲」對不起「，再說聲」

    謝謝「，這二十多年的情分也算圓滿了。別跟她再提」愛「不」愛「的，行嗎？

    我媽現(xiàn)在，需要的是告別，不是告白?！骨卦浇o秦爸倒了杯水，「您別

    嫌我說話

    難聽，」愛「這個字，您不懂?！?/br>
    秦爸瞇眼看著秦越，開始的時候眼底似乎有燃燒的火苗，后來，越聽她說，

    跳動的怒意越冷卻熄滅。

    「原來你們都盼著老子孤獨終老！」秦爸氣哼哼地總結(jié)道，「老子這輩子就

    栽在你們幾個女人手里！」

    正房也好、偏房也好、連帶自己女兒，竟沒有一個覺得他值得有個人留在他

    身邊的。

    「您自己作的?！骨卦叫÷曊f。

    秦爸「砰」一拳砸在桌子上。

    「可是，您是我爸，我閨女的外公。沒什么能改變這個事實?！骨卦捷p輕的

    一句話，又立刻把秦爸的心說軟了。

    哼，孩子，永遠(yuǎn)都是父母的軟肋。

    他想起來秦牧宇的母親提出來離婚的時候，同意凈身出戶，唯一的要求就是

    「不要動南彥。讓小宇多來看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