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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馴(強強) 第82節(jié)

    裴延冷笑一聲,像是在嘲笑周達非的不自量力。

    “但是很早以前我就覺得,你也并不愿意真的扼殺我?!敝苓_非伸出兩指扯了下衣領(lǐng),忽然半跪起來朝裴延猛的一下靠近。

    裴延下意識要發(fā)火,周達非將將頭一偏,在裴延茶漬未干的嘴角輕啜了下,“我不裝了,你也別裝了?!?/br>
    周達非嗓音低啞,在黑暗中格外有誘惑性,“我,”

    裴延卻再次伸出手,在周達非的出乎意料中掐準了他的脖子。

    他神色自若語氣隨意,絲毫看不出手上所用之力,“我喜歡你,你知道吧?!?/br>
    “.........”

    周達非覺得自己生理心理雙重意義上無法呼吸,“我又不瞎?!?/br>
    “你不是說愛情對你沒有意義嗎?!迸嵫铀砷_了手,目光中卻仍帶著審視。

    “所以你應(yīng)該慶幸你還有些別的東西對我有意義?!敝苓_非大言不慚道。

    “.........”

    世人永恒追尋光明,卻將真相留給黑暗。

    月是夜色公正無聲的眼,注視著每一個人羞于怯于恐于懼于的角落。那里計不了對錯也算不明是非,如泰山般壓下的是人掙脫不開的欲望和情感,赤倮濃烈,以原始之力支配一切。

    “停電了,可以做點兒對得起拉燈的事兒了?!?/br>
    第67章 工作

    入夜后湖畔的風漸漸冷了,吹進廳里涼意陡生。

    “你把閘推上去,不然冰箱里凍著的東西都要壞了?!苯Y(jié)束后周達非神志依舊清醒。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里的光線,摸黑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后隨意扣了兩三??圩?。

    裴延從身后松松抱住周達非的腰,湊在他耳畔親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把閘拉下來了。”

    周達非:“以你的物理水平,我覺得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

    裴延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熟門熟路地從一個小而窄的偏柜里推上了電閘。

    伴隨著空調(diào)冰箱等一干電器通電時自動發(fā)出的開機聲,這間旖旎繾綣之氣尚未散去的客廳重新亮了起來,把見得見不得光的人事物乃至情感都照得一清二楚。

    裴延正朝著沙發(fā)上周達非的方向,燈亮的瞬間本能地挪開了視線,片刻后才又狀若無事地看了回去。

    “你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吧?!迸嵫诱f。

    周達非打了個哈欠,“我待會兒還要工作?!?/br>
    “.........”

    “距第三次圍讀不是還有陣子嗎,”裴延看著疲憊卻堅定的周達非,有一種微妙的不滿,“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也來得及的。”

    “我還沒有困到完全睜不開眼的狀態(tài)——我甚至并不困,”周達非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那么今天安排的事就要做完?!?/br>
    “你可以先去睡?!敝苓_非又補充了句。

    裴延撇了下嘴,這才不情不愿道,“我也還要工作?!?/br>
    “.........”

    “.........”

    “.........”

    洗完澡后,周達非把自己的電腦抱進了裴延的書房,裴延還強行替周達非拿了套枕頭被子。

    晚上十一點,連湖水都好像睡了。周達非盤腿坐在書房地板上,裴延則靠在另一邊,也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只是周達非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沒一會兒便進入了狀態(tài)。裴延今夜卻罕見地有些心猿意馬。他在鍵盤上隨意敲了兩下,問周達非,“你要不要喝點兒香檳。”

    “喝酒容易困?!敝苓_非頭也不抬。

    “哦,不過我今晚喝茶了?!迸嵫酉肓讼?,“你要喝咖啡嗎。”

    “.........”

    “不用,這個點兒對我來說還不算熬夜?!敝苓_非說,“以前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們院最不缺的就是卷王之王和熬夜冠軍?!?/br>
    “即使不是期末,夜晚的通宵自習(xí)室里都不會特別空?!?/br>
    裴延很少聽周達非提起大學(xué)生活,有些懷疑,“你學(xué)金融有那么認真嗎?”

    “我當然不,”周達非嗤笑一聲,“我都是做我自己的事,絕不浪費時間多看一個字的書?!?/br>
    “.........”

    “我聽人說,你還是事必躬親,什么都要自己管。”裴延邊做自己手上的事,邊跟周達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其實這也是一種時間和精力的浪費?!?/br>
    “《檸檬涼》里有什么你不滿意的人嗎?!?/br>
    “沒有?!敝苓_非頓了頓,“除了編劇,但你又不讓我改劇本?!?/br>
    “我還是認為劇本是一部電影的根本,故事立不起來,一切都是空中樓閣?!?/br>
    “讓你拍《檸檬涼》,我是想鍛煉你作為導(dǎo)演的綜合能力的,這整個過程你要自己走一遍才明白。”裴延這會兒也不再賣關(guān)子,“你現(xiàn)在就像一個嚴重偏科的學(xué)生,如果我允許你把自己擅長的科目權(quán)重無限加大,那么你其他落后科目的成績就永遠得不到提高。”

    周達非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卻真心實意地覺得裴延是在扯淡。他打算揭過這個話題。劇本不能改,那么這個話題就毫無探討的必要。

    周達非不再說話,裴延卻在片刻的沉默后放下了電腦,走到周達非身邊,也在地上坐下。

    “你干嘛,”周達非忽然有點警惕,“我現(xiàn)在真的要工作了。”

    裴延像是覺得有點好笑,可旋即神色又嚴肅了起來,“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不滿?!?/br>
    周達非:“.........”

    何止是很多。

    何止是不滿。

    “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正在給你鋪的是一條一定會成功的路?!迸嵫犹鹗?,輕輕摸了摸周達非的臉頰。

    周達非一直都偏瘦,臉上更是線條硬朗,沒什么rou。他看起來獨立而有自己的思想,頑強到倔強。

    有人會傾慕他,比如曾經(jīng)的林淺予;也有人會欣賞他,比如趙無眠。

    更多的人會在仰慕、妒忌與不敢接近中反復(fù)徘徊,卻從來沒有人會憐愛他。

    他長了張讓人覺得不需要憐愛的臉,又生就了一副絕不會去尋求憐愛的脾性。

    周達非面無表情地看著自我感動的裴延,兇巴巴的,樣子有點可愛。

    “你會成功的。”裴延湊得近了些,他的聲音是輕緩柔和的,眼神卻是格外認真的,“你不會像你mama一樣?!?/br>
    “我會讓你永遠都不需要向這個世界妥協(xié),你可以肆無忌憚地以你本來的面目活著?!?/br>
    周達非微微瞇了下眼,一時甚至有些分不清裴延的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裴延抵著周達非的鼻尖,眼皮半闔,聲線像春季晴天里起伏流暢光澤優(yōu)美的山丘,“寶貝,我會讓你成為一個‘英雄’的。”

    “.........”

    “哦?!?/br>
    周達非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他向往自由、追求獨立,不推崇將藝術(shù)與金錢名利掛鉤;

    這是他的最終所求,也是他的自我要求。

    他的追求沒有一刻發(fā)生過變化,可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在對一個理智毋庸置疑會摒棄的選項產(chǎn)生紛繁復(fù)雜的掙扎時,他就知道,曾經(jīng)那個一往無前、純粹而驕傲的自己已然不復(fù)存在。

    裴延是那個動手的人,卻未必是真正的元兇。

    或許這就像秋天花枯葉萎,并不是誰的過錯,只因為變化與流逝——像喜歡、愛...還有很多其他無法解釋的事情一樣,是世間永恒的規(guī)律。

    這晚裴延和周達非最終離開書房已經(jīng)是快凌晨兩點了。

    周達非要工作是源于今日事今日畢的自我要求,裴延要工作則是因為真的忙。

    他個人一丁點的耽誤就會導(dǎo)致整個團隊進度停滯。

    《失溫》的后期正處在關(guān)鍵期,宣傳也亟待大規(guī)模鋪開;而與此同時,裴延手上其他的項目也在籌備了。

    這些項目每個單拎出來工作量都是《檸檬涼》的幾倍大,可周達非看起來依舊跟裴延差不多忙。

    第三次劇本圍讀后很快就會正式開機,周達非特意為第三次圍讀留了點時間,要求是各部門在此之前完成各項準備工作,這樣萬一臨時出紕漏還有時間調(diào)整。

    譬如演員要在第三次圍讀前把臺詞背熟,場地燈光道具等部門都要準備到位,攝影要充分熟悉每一場的分鏡等等。

    這版的分鏡距離周達非當初交給裴延的那一版又做了不少修改。當初那版是一個紙上談兵只考慮藝術(shù)的版本,如今落到實處,周達非還要細致地考慮方方面面的因素。

    例如上海秋冬季節(jié)的光線、拍攝場地的布景以及...

    演員哪個角度的側(cè)臉比較好看。

    周達非一個人堪稱大半個劇組,那些裴延要求他盡量放權(quán)的事情他還是會自己承擔主要部分。因此,從第二次到第三次劇本圍讀的這段時間,周達非每天都腳不沾地。

    周達非和裴延的相處模式倒是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除了裴延爆發(fā)表層次人性光輝的幾率大幅上升之外。

    他們談得最多的還是工作,其次是電影,再其次是電影以外的種種藝術(shù),最后才是日常生活。

    歸根結(jié)底,他們都太忙了。

    尤其是周達非。

    有時候晚上裴延都準備睡覺了,周達非還在鼓搗,忙得好像在拍一個史詩巨制,還是跨國合作的那種。

    -

    幾場秋雨過后,上海已經(jīng)又濕又冷。

    第三次圍讀是在11月底。舉行圍讀這天,裴延有個不得不去的會,一早就出門了。周達非自己吃完早餐,小劉的車等在門口,準備送他去公司。

    周達非在生活上不怎么精致,又許久沒出過大門。他還無知無覺地穿著秋天薄薄的風衣,直到開門被凍得一哆嗦,才想起來昨夜隱約有雨,該是又降了一次溫。

    南方的冷是沁進骨子里的,扛都扛不住。周達非回屋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厚衣服,卻在衣柜里翻見了去年冬天慶功宴上的那件高定大衣。

    周達非上一次穿還是在那個被李總逼酒羞辱的飯局,之后這件衣服又被裴延送了回來,一直閑置在周達非的衣柜里。

    這件曾被周達非視為恥辱標志、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高定大衣。如今看起來,除了很貴,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