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渡泯臉上又換上一貫的笑容。

    寂靜。

    他話音剛落，還未被清理掉的，搖曳的失敗產物全部被按下了暫停。

    那你也猜一猜，你身邊的另一個六眼，和我的「束縛」是什么好了。

    喑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它并非是從殘骸中發(fā)生的，而是掩埋在殘骸下的地面之下。

    殺掉六眼？

    神渡泯在腦中飛速思考各個可能性。

    不對，如果是為了殺掉六眼，又為什么會放過最薄弱時期的五條悟。

    藍眼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規(guī)則，那么羂索等于是直接和規(guī)則之間定下的束縛，而束縛本身就是一種規(guī)則。

    藍眼總提的毀滅規(guī)則，也就是說他在同時在找毀掉束縛的辦法。

    規(guī)則不對，藍眼本身也是一種規(guī)則啊。

    毀掉規(guī)則等于自己也會消失。

    深淵降臨，從上至下將他籠罩和吞噬，本就冰冷的身體在剎那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從其他人身上汲取來的溫度。

    藍眼是他的燈芯。

    燈芯毀掉，沒有其他新的代替，況且他也再也不會去接受其他的替代。

    那么他也會死去，藍眼如果不想殺了他的話，只能遵循束縛。

    這是個死局。

    羂索果然是什么都想好了，所以才放心的將他當做實驗品觀察。

    我和他的束縛有一項

    喑啞的聲音帶著意味深長的興味，卻只言了半句。

    在一旁沉默許久，大腦也在飛速思考構架這一切前后因果關系的五條悟，用一雙璀璨的，在經(jīng)歷過逝去后再獲得，更加強大的藍眸看著那邊指尖已經(jīng)僵住的咒具付喪神。

    不對，哪里都不對。

    這個家伙的目標無疑是他或者是神渡，但是那個作為他的棋子的藍眼沒有對他或者是神渡下手。

    這完全說不通。

    除非目標一開始就不是他們。

    那會是誰。

    五條悟思來想去，一遍遍在大腦中回想高專至現(xiàn)在的事情。

    指針指向。

    夏油杰。

    沒有保下星漿體和神渡泯自責而開始懷疑自己正論的夏油杰，是一切猶豫的，糾結的開始。

    咒界的推波助瀾。

    分開的獨自進行的任務，硝子遇難時特意的調開，率先離開的，開始將大義束縛于身的夏油杰。

    以及這次他為了追查半咒具而決定離開的舉動。

    這個玩笑一樣的將他們移動的「結界」和失敗的只能拖住他們的實驗品，以及動搖神渡的話語這一切只能起到束縛的左右

    。

    遭了。

    五條悟試圖強行徹底沖破這里的咒力束縛，那個六眼的實力是怎樣的和他交手過的五條悟再清楚不過，哪怕他對夏油杰再大的信任和認同，他也清楚，夏油杰現(xiàn)在不是那個六眼的對手。

    為什么非是夏油杰呢。

    這是五條悟唯一思考不到的地方。

    不能拖了，那就速戰(zhàn)速決吧。

    五條悟抬起一只手將自己的劉海向后梳，鋒利的，毫不掩蓋的六眼徹底展露，因為強行突破這里的限制，哪怕是五條悟也感到了些許的吃力，這里必定早就有備所構筑。

    能夠困住六眼的結界。

    神渡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以他為中心的咒力層層的迸發(fā)。

    下一秒，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是指骨斷裂的聲音。

    他常用來釋放術式的手像是那些失敗的咒具一樣裂開，從食指到小指，一節(jié)一節(jié)的從內到外的斷裂，像是過了保質期的蚊香盤般，輕輕一折便斷裂開。

    神渡！

    這是自認識來，神渡泯第一次聽到五條悟如此焦急的聲音。

    不用擔心。

    他像是那個藍眼對他說話那般，露出溫和從容的表情，哪怕伴隨的是他大半個身子開始一寸寸的崩裂，那些藍色的紋路閃爍著極其明亮的光輝。

    我還有，其他的方法。

    「泯滅」

    在五條悟睜大的，染上血紅色的眼眸中，在那些他曾經(jīng)在心底夸贊過的絢爛的術式和咒力中，白金長發(fā)的少年毀掉了自己開始崩塌的半截身子。

    麻煩你了五條。

    他用僅剩的右腿站立，一只胳膊抬手攏了攏長發(fā)，遮蓋住他毀掉的半邊臉。

    桐金色的眼眸是深不見底的瘋狂和漆黑。

    既然是結界術的一種，就有破掉它的辦法，帶我去找咒力最濃郁的地方。

    他的聲音冷靜到不可思議。

    要快。

    他不知道他會在多久之后徹底崩裂，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是十分鐘，即使是不斷運轉的反轉術式的修復也遠遠抵不過他的損耗速度。

    五條悟沉默著一言不發(fā)，他以最快的速度到神渡泯的身旁，手臂一攬便把那半具殘破的身體抱起來，他的身體有些避無可避的顫抖。

    哪怕這里是專門針對他的。

    增強過的六眼也在短暫的被蒙蔽后重新理清了這一切，他在剎那間突破了一切的封鎖，瞬移至大概能被稱為陣眼的地方。

    也就是所謂咒力最濃郁的地方。

    那里的地面上插著一柄咒具，神渡泯的意思已經(jīng)在隨著身體毀壞的過程中慢慢的消散，他從五條悟的懷中掙脫。

    五條悟下一秒便施展術式，只毀掉了咒具，結界依然沒有消失。

    在咒具消失之際，他看到了熟悉的咒力，剎那間他整個人升起強烈的殺意，但他沒有說話，依然繼續(xù)下一次的進攻。

    這是專門針對五條的，所以，讓我來。

    神渡泯依然冷靜極了的語氣制止了他。

    「術式反轉」

    被他施展泯滅的東西會還原，但是只能還原成他毀掉時的模樣。

    所以他用了這么極端的辦法，身體在剎那間重組，咒力再一次流通。

    他再一次施展了泯滅。

    剎那間整個結界被毀掉。

    去找夏油。

    僅僅是破壞掉結界這么短的時間，他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一只手臂，他沒有再施展泯滅，因為已經(jīng)沒必要了。

    只要他把五條悟帶出去，就能扭轉這一切。

    還有其他辦法的。

    五條悟毫不猶豫的抱起他施展瞬移，不得不說這個計劃似乎是周密極了，結界將他們轉移到了一處五條悟從未見過的地方。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找到路線。

    但是神渡已經(jīng)不能拖了，五條悟不知道這結界從何而來，但是他必須回去救夏油杰。

    不然神渡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杰不會有事的。

    神渡，不要死。

    不然我和杰一定會詛咒你的。

    不準死。等救回杰，老子就去殺了天元。

    第51章

    很強。

    太強了。

    哪怕是和五條悟交手的時候,夏油杰都沒有感受到過這么強的壓迫感。

    一切被看透，連施展咒靈cao術的時間和空隙都沒有，每當他運轉術式的剎那就會被他那不知名的能力所壓住。

    同樣擁有六眼的少年沒有用任何攻擊性的術式,僅僅靠著近戰(zhàn)壓制著他。

    這種壓制并不是體術優(yōu)于他，而是能夠看透他的行動和弱點,挑他每一個施展的動作薄弱的地方所進攻。

    得拉開距離。

    必須用術式來進行反攻，夏油杰迅速拉開距離,不能再拖了,必須采取措施。

    終于找到了反攻的機會,夏油杰召喚出咒靈。

    那名六眼的少年任由鋪天蓋地的咒靈包圍他。

    他沒有施展術式,靠強大的咒力一一祓除掉那些咒靈。

    畢竟他不是五條家的人，并沒有繼承下來的術式供他使用。

    他也不是神渡那樣的靈體既本體,是不會擁有術式的。

    能夠使用的不過是這具半咒具身體所攜帶的能夠壓制術式的能力。

    和這雙看透一切的,由規(guī)則誕生的六眼。

    那些咒靈被一一祓除。

    哪怕是他最強的幾只也只能起到阻攔的左右,咒靈被祓除的剎那，夏油杰感受到了他用出了和神渡相似的術式。

    是泯滅。

    夏油杰睜大眼睛。

    抱歉。

    在泯滅即將接觸到夏油杰的剎那,藍眼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有了略微的波動。

    那些藍色的印文。

    他們彼此糾纏，索取和給予。

    這是他未曾告訴神渡的事情，通過契約，他拿到了部分神渡的能力。

    這是他做的最殘忍的事情。

    這句話他沒有騙神渡，因為他即將用神渡的能力殺死他的朋友。

    規(guī)則是沒有感情的。

    被羂索盯上的咒靈cao術持有者,他的死亡幾乎是注定的了，謀劃千年的執(zhí)棋者，有無限的計劃窺伺他的身體。

    比起被利用，不如死去好了。

    這樣束縛也會被徹底破壞。

    羂索和他的束縛之一是殺掉夏油,讓他獲得名為咒靈cao術的術式,他自己的這具殼子也是半咒具,出自他之手，所以，他和神渡都殺不死他，走讓其他人動手的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畢竟受rou出自他之手這一點就杜絕了一切。

    如果違背規(guī)則，不讓他拿到身體呢。

    藍眼

    手中的動作在剎那間停滯，即將觸碰到的手收了回來。

    神渡。

    他的聲音有一些不平穩(wěn)。

    不成模樣的付喪神，像是被撕開的玩偶般靠在五條悟的懷中，用僅剩的，勉強算完好的半張臉朝他微微扯出一點表情。

    像是在朝他微笑。

    不要對夏油動手啊，直接殺掉羂索不好嗎。

    他從喉嚨里擠出一點聲音。

    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他用幾乎帶著點天真的語調笑道，雖然那聲音嘶啞不堪，像是壞掉的電機。

    這樣做，我為什么還要在千年前拯救你。

    藍眼的語調漸漸平穩(wěn)。

    夏油杰沒有收回咒靈，他的眼中滿是付喪神的慘狀。

    他震驚到失語。

    五條悟聞言惡狠狠的道：說了不準死，不然會詛咒你的。

    他沒有在開玩笑。

    被最強詛咒了的話，會一輩子，生生世世都無法掙脫的。

    又把自己搞成這樣了啊。

    藍眼慢慢靠近。

    五條悟也沒有制止他，如果說真的能救神渡的，大概也只有他了，畢竟這是半咒具的身體，硝子的反轉術式是無法修復，五條悟十分清楚這一點。

    但是又？

    嘛，即使我有在很努力的使用反轉術式，卻也只能讓我保持減緩損壞。

    他語氣輕快的就像是在日常里和朋友拌嘴一樣。

    我已經(jīng)救不了你了神渡。

    藍眼垂了垂眼眸，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后，那么怕被損壞，就好好愛護自己啊。

    喂，那個六眼，你只會說風涼話嗎。

    五條悟實在忍不住插嘴。

    這種跨越了千年的羈絆，自心底拿自己做對方的唯一。

    真是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可他才是神渡正牌男朋友吧，雖然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可是他總想起他冷靜的樣子，他瘋狂的樣子，他溫和又從容的笑容，還有只有開心了才會露出的小酒窩。

    這些都是喜歡吧。

    五條悟其實并不是很確定。

    但是似乎又沒有比喜歡更合適的字眼了。

    我知道。

    神渡泯哪怕如此狼狽，依然是冷靜的。

    但是就這么死去好像太憋屈了，所以我決定拖著五條和夏油一起死，畢竟一個人走的話會很寂寞的藍眼會滿足我的吧。

    他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語調笑道。

    好。

    是藍眼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哄他睡覺一般，那神渡就先休息休息吧，我知道你最怕寂寞了，會送他們陪你的。

    剎那間咒力肆意，咒術師不再壓抑咒力，使咒力只在自己體內流轉，而是用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將咒力盡數(shù)釋放。

    五條悟懷中的神渡慢慢合上了眼睛。

    咒具般的身體宛若一塊玻璃被人打破般，一片片，不規(guī)則的迸裂。

    會詛咒你的。

    玻璃破碎的場景，五條悟在那些一片片的玻璃中看到了過往的一幕幕般，像是人死后的走馬燈，又想是看了一場膠帶飛速流動的老電影，他語氣堅定，神情瘋狂的喃喃了一句，璀璨的六眼有些失神，哪怕那些滿是殺意的咒力馬上吞噬他，他還保持著懷抱的姿勢，愣在了原地。

    夏油杰要比他更冷靜一些，悟。

    你冷靜一會，我去解決。

    但是此刻的五條悟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大腦轟鳴，眼前無數(shù)次的播放著神渡用泯滅毀掉自己的剎那，那些猩紅的，那些破碎的，那些讓他無法喘息一樣的畫面。

    事情不會就這么簡單的。

    夏油杰看見那名六眼少年的神情有些過于的冷靜了。

    完全不像是千年羈絆的另一方死去時的表情。

    他并不知道對面站著的人只是規(guī)則的一種形態(tài)，如果知道了可能會覺得很合理。

    可這時候，他只是想都這樣了，為什么他還這么冷靜這么從容啊，夏油杰騰升起強烈的殺意，哪怕他真的要去陪神渡，也會先殺了面前的人。

    永別了。

    再交手了幾個回合之后，夏油杰忽然發(fā)現(xiàn)藍眼沒有之前的那種一定要殺了他毀掉他的殺意了，反而收斂了一些。

    當藍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夏油杰感覺自己的意思在剎那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兩個六眼觸碰的規(guī)則會吞噬掉你的，我就不出手了。

    藍眼看著還有些失神的五條悟，聲音冷漠。

    啊。

    我詛咒你啊神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