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里其他人家稻子都曬得差不多了，林家沒有壯勞力，年年都比別人慢一拍，曬場上這時候在曬稻子的就她一家，要不然人家看見，也會幫著收的。

    雖說林合明在村小當(dāng)老師，但那點可憐的工資根本不夠一家人吃喝嚼用，這四畝田地不算多，但林家人確確實實就靠這田地過活，每年除去交公的，剩下的糧食還能賣掉一部分補(bǔ)貼家用。

    現(xiàn)在上半年的辛苦全泡湯了。

    林合明在院里擦自行車，下暴雨，路上泥濘，鏈條里也卡了不少泥巴，不擦干凈哪好意思還給人家。

    怕夜里著涼，林曼回來趕緊熬了一鍋姜湯，林陽打回家起就有些蔫巴，林曼給林陽強(qiáng)灌了一口姜湯，又叫他嚼幾塊老姜。

    說不累那也是騙人的，肚子也餓，晚飯還是個問題。

    林曼看著見底的米缸犯難。

    去年陳米都沒了，年年就留夠口糧，剩下的都給賣了，不然她上學(xué)的錢都拿不出來。

    一家人這幾天就等著新米下來的，到底沒舍得米缸剩下的那點米，想起來碗柜里還有外婆上回來給的玉米粉，舀了一碗熬了玉米面糊糊。

    就著中午剩的菜，吃了個干干凈凈。

    夜里又開始刮風(fēng)，外面時不時扯起來的閃電叫人心驚膽戰(zhàn)，林陽上半夜就開始不舒服，身上燙的嚇人，憑林曼怎么喊都醒不過來。

    林合明用家里的酒給擦了一遍身子，外頭下著雨，也沒法子送衛(wèi)生室。

    本來想著明天一早去掛吊水的，沒想到下半夜林陽就開始渾身抽搐，呼吸困難，嘴角還在冒白沫，林曼急得坐不住。

    她爸剛剛?cè)ゴ箨爼浖医柰侠瓩C(jī)去了，得趕緊把林陽拉倒縣醫(yī)院去看看，再這么下去得燒傻了。

    唯一慶幸的是外面雨停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露了頭，明天應(yīng)該是個晴天吧。

    半個大隊的人都被驚動了，孩子們知道林陽身體不好，不敢拉著他瘋玩，再加上林陽自己也注意，按時吃藥，所以病犯的少，就算是犯了，也能緩過來。

    除了第一回 犯哮喘給一家人嚇壞了，后面再沒有害過這樣嚴(yán)重的病，況且哮喘好生養(yǎng)著出不了大問題。

    沒看過醫(yī)生也說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林陽現(xiàn)在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犯了哮喘。

    摸了摸陽陽guntang的額頭，林曼自責(zé)不已，用毛巾裹著林陽，才聽到拖拉機(jī)過來的聲音，就趕緊把他抱出去。

    先前他還知道應(yīng)聲，這會兒是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隔壁趙嬸子家拉了門口的電燈，外面亮堂不少，趙家成站在院門口，看到林曼，趕緊從她那兒把林陽接過來。

    畢竟再怎么瘦林陽今年也有七歲了，一直抱著肯定吃力，他手勁大，能讓林曼換換手。

    林合明才出來的時候，隔壁趙叔就聽見動靜了，兩人一道去書記那借的拖拉機(jī)，現(xiàn)在正得得得往這邊來。

    趙家成也不等他們過來，跟他媽說了一聲，就往拖拉機(jī)的方向跑，林曼手里攥著趙嬸子遞過來的手電筒，跟在趙家成后面，也是一路小跑。

    “媽，陽陽咋了？”強(qiáng)子也被外頭動靜鬧醒了，揉著眼睛，拉著她媽的衣角問出了什么事兒。

    趙嬸子嘆了口氣：“陽陽病了……”

    “陽陽他是不是要死了”強(qiáng)子趿著拖鞋也想追上去，才屁大點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講話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這死孩子說什么呢，陽陽他好著呢？！”

    一個爆栗狠狠落在趙家強(qiáng)頭上，強(qiáng)子被她媽嚇的腳一滑，踩過泥的拖鞋呲到腳脖子上，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拔拖鞋。

    心里也放心多了——林陽是不會死的。

    今年才剛?cè)敕菚?，隔壁村子三個小孩伙著去野塘里游泳，一個都沒上來。

    大人說是死了，強(qiáng)子那會兒還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后來再也沒見過那幾個，才知道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回不來了，也再不能一起打溜溜子了。

    大人們都不知道，其實幾個孩子天天都帶林陽打溜溜子呢。

    “過完暑假就送你去上學(xué)，省的天天跟豬毛他們幾個混的沒點人樣子”趙嬸子又揪了一把趙家強(qiáng)的耳朵，把人趕到屋里睡覺。

    幸好雙井村離縣里不遠(yuǎn)，幾個人心都焦著，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拖拉機(jī)一停在醫(yī)院門口，趙家成跳下車，抱著林陽朝醫(yī)院里頭沖，急診的醫(yī)生看到這邊，也小跑著過來來，先是摸了林陽的額頭，又趕緊叫來一起值班的護(hù)士，那位醫(yī)生把孩子抱去急診室，就關(guān)了門，讓他們在外頭候著。

    第3章 病情

    林合明羞愧地低下頭，是他沒本事，才叫兒女跟著遭罪，趙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醫(yī)院的鐘顯示兩點多了，三個人悶悶的坐在長條凳上等醫(yī)生出來，林曼心里有些憋得慌，干脆起身去窗戶邊透透氣。她一直不喜歡醫(yī)院，她媽生林陽的時候大出血，沒搶救過來，也是在縣醫(yī)院，那會兒她在上課，她媽是撐著一口氣見了她最后一面。

    趙家成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過來了，看林曼整個人都緊繃著，低聲安慰：“陽陽肯定會沒事的。”

    急診室的門現(xiàn)在才被打開，醫(yī)生皺著眉埋怨家里大人不照顧好小孩，高燒引起重度肺炎，又有哮喘，難為這孩子從頭到尾哭都沒哭一聲。

    “孩子難受也不早點送來，現(xiàn)在這情況要轉(zhuǎn)到重癥監(jiān)護(hù)室，明天早上還有幾項檢查要做，等收費(fèi)處的上班了，你把醫(yī)藥費(fèi)補(bǔ)交一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人很不錯，前前后后都囑咐了一遍才重新回辦公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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