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深低頭盯著那個修換了一半的地磚，以及旁邊那個再度裂開的地磚，臉色越發(fā)冷淡。

    夏歌噗通一聲給跪了：“我這就把它們都換好！”

    陸行深：“……”

    半個小時后，夏歌終于學乖了，聽話高效地換好了被自己弄壞的兩塊瓷磚。

    然后就抱著自己燒黑了的小腿，小白菜地里黃似的盤坐在角落里顧影自憐。

    哦，小腿，我完美的小腿。

    陸行深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后，腳邊放著一個金屬的小盒子，低垂著眼眸，不知看了他多久。

    直到夏歌終于注意到他，側(cè)過身來，仰頭望過來，一雙眼睛睜得炯炯有神。

    他主動問道，“可以幫我治好燒傷的腿嗎？”

    陸行深沒有回答，而是忽然反問他，“為什么不按照程序行事？”

    夏歌一愣，沒有立刻回答，于是陸行深耐心換了個問法，“你知道怎么言行舉止最像他，為什么不照做？”

    夏歌這次明白了。

    他確實知道該怎么做，實際上，只要他想，就知道怎么笑、怎么說話、怎么走怎么坐是和林玉音一模一樣的，但是他太過興奮，就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一點，沒有照做。

    甚至，因為上輩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病房度過，幾乎沒怎么接觸過外界，他連如何表現(xiàn)地更像一個ai都不清楚，光顧著自己高興了。

    明明是做出來冒充林玉音的機器人，卻因為他的突然穿越打亂了一切，夏歌忽然有點心虛，低頭不敢看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低著頭的姿勢只能看到陸行深和自己的腳尖，沒察覺到自己急著道歉卻忘了回答問題，更不知道這樣的反應(yīng)有多么的人性化，表現(xiàn)出了多少超出程序限制的驚人舉動。

    在他的視線之外，陸行深并未變得更加惱怒，反而神色平和了不少。

    “我可以為你修好腿部的損壞?！?/br>
    片刻的沉默后，夏歌終于迎來了等待已久的赦免。

    陸行深溫涼的指腹摸上夏歌的后頸，沒入短短的發(fā)茬里。

    夏歌抬頭看著他，不躲不閃，聞言燦爛一笑。

    陸行深像是被他的大白牙晃了眼，手指動作一頓，鬼使神差地多說了一句，

    “我會先切斷你的能源供應(yīng)?！?/br>
    不就是關(guān)機一會兒嘛！這有什么的？

    夏歌連連點頭，覺得沒問題，并順便歡快地追問道，

    “那可不可以順便再給我換個逼真的屁股？”

    陸行深：“不可以。”

    夏歌：“……”

    陸行深冷嗤一聲，短暫的反常神情一掃而空，摁在他后腦勺就是干脆利落地一鍵關(guān)機。

    剛才就不該心血來潮聽他廢話。

    陸行深張開手臂，抱住了關(guān)機狀態(tài)的生化人996號。

    雖然是關(guān)機狀態(tài)，ur996的胸口依然在規(guī)律地起伏著，模仿著人類熟睡中的呼吸頻率，如果將手指放在鼻子下方或者是脖頸、手腕脈搏處，也能感覺到模擬出的血管跳動感。

    陸行深把他放平躺在地上，呼出一口濁氣，微微皺眉，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總算安靜了。

    敲門聲適時響起。

    “進?！?/br>
    電子門推拉打開，皮鞋的腳步聲帶來一個臉上架著金邊眼鏡的男子。

    “真沒想到啊，”

    男子進屋就新奇地睜大了眼，對著陸行深笑著猛瞧一通，“你也有不舍得直接銷毀失敗品的時候，還把我叫來當外援了?！?/br>
    陸行深轉(zhuǎn)身時，面容已經(jīng)恢復(fù)冷靜，淡然道，“我懷疑996已經(jīng)覺醒了自我意識，不出意外，已經(jīng)能通過圖靈測試了?！?/br>
    話一出口，戴眼鏡的男子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一改吊兒郎當?shù)耐嫘ψ藨B(tài)，神情嚴肅起來，

    “讓我看看他。”

    第4章 贊美瑕疵（修）

    就像是睡了一覺，夏歌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夏歌小腿上的焦黑也已經(jīng)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受傷。

    他已經(jīng)不在剛才的那個空房間里了，而是坐在一個更加有生活氣息的客廳，家具齊全，面前是有著橘色墻壁、腳下鋪了羊絨地毯的房間，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看起來一切都暖洋洋的。

    而夏歌坐在正中央一個軟綿綿的沙發(fā)上，以這個沙發(fā)為基準，整個房間的結(jié)構(gòu)布置，都完美地對稱著。

    陸行深坐在他的對面，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男人，戴著一副金邊的眼鏡，臉上笑瞇瞇的看起來很是親切。

    見他醒了，男人看向陸行深，“這次成功了嗎？”

    陸行深沒急著回答，先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996，想換個屁股么？”

    夏歌立刻坐直身體，蕩漾著聲線回答，“想~想！想??！”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陸行深看向旁邊的眼鏡男，“沒成功，還那樣。”

    夏歌：“？”

    陸行深似乎和旁邊的男人很是熟識，問完了這句又不理他了，兩個人自顧自地低聲聊了起來。

    “我就說嘛，有了自主意識的ai，肯定會保護自己不輕易被刪除。更何況是這種聰明的，不能因為一點小瑕疵，就無視它的寶貴程度嘛?！?/br>
    “呵，小、瑕、疵？”

    “啊這……他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完全猜不到是個仿生人誒！比你還有人味兒，你看是不是？”

    陸行深很聽勸，果真面無表情地看向996。

    就這么靜靜看著。

    夏歌：“……”

    這個看養(yǎng)廢小號一樣的眼神是怎么肥四？感覺被嫌棄到考慮丟掉了?。?/br>
    不行，被丟掉之前他還有最后的心愿！

    夏歌鼓起勇氣，弱弱抗議，“說、說好的屁股呢？”

    陸行深仿佛被人工智能給智障到了一樣，猛地深吸一口氣，修長雙腿輕輕交疊，向后一靠，“累了，重啟吧。”

    他微側(cè)著頭，碎發(fā)落在鼻梁上，投射出陰影。

    那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勢，仿佛在說——世界，毀滅吧。

    眼鏡男干笑著扯扯嘴角，“你你你冷靜點啊，這不是智腦啊重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陸行深不想說話，起身直接離開了，“我去準備一下。”

    倒是旁邊的男人還留著，抬起手朝著996晃了晃，“你好呀，小朋友。我是你主人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李醫(yī)生。”

    夏歌也笑著和他打招呼，“李醫(yī)生好??！我是xi……ur996，你可以叫我……小六？”

    啊這，不管是996還是小六，聽著都好不吉利??！

    李醫(yī)生脾氣很好地走了過來，彎腰湊近了他，抬手摸摸頭，像是兒童醫(yī)生對小孩子那樣，溫柔地放緩了聲音道，

    “陸行深看起來兇，其實是個好人呢，你不要被他嚇到了。不過，如果哪天你不想做別人的替身了，就偷偷來找我吧?！?/br>
    夏歌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腳步聲再次響起，伴隨腳步的，還有手杖輕碰在地面的清脆碰撞聲。

    陸行深站在門口，目光與正好聞聲抬頭的夏歌相接，“996，過來。”

    “是該出發(fā)了?！?/br>
    李醫(yī)生也看過去，笑著起身。

    大門在陸行深的背后打開，夏歌抬頭看去，瞧見了門外的一片郁郁蔥蔥，以及一亮閃著金屬銀光的奇怪車輛。

    夏歌快步跑了過去，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

    門外是一片經(jīng)過修剪的綠草坪，寬闊的庭院被欄桿圍起來，同樣是完美的對稱布局，銀色的車就剛好停在門口。

    仔細瞧去，那并不是一個‘車’，它沒有輪子，更像是一艘快艇，流暢的機體線條看上去非常優(yōu)美，明明是金屬銀，卻不會在陽光下反射太刺眼的光。

    最重要的是，它懸浮在地面上方。

    夏歌忍不住低頭去看，真的是懸浮著的，沒有支撐，上面也沒有線把它吊起來。

    是懸浮車?。?/br>
    他開開心心繞著懸浮車轉(zhuǎn)了一圈，看看摸摸個不停，然后轉(zhuǎn)向陸行深，“我們?nèi)ツ膬貉剑俊?/br>
    “……”陸行深皺眉又嘆氣，頗為不想說話的樣子，“傅上校邀請共進晚餐的地方?！?/br>
    “別愁眉苦臉的嘛！不是說了死馬當活馬醫(yī)？”

    大門口，李醫(yī)生笑著拍了拍身側(cè)陸行深的肩膀，“反正上校也沒見過他本人，就算性格脾氣有所出入也沒關(guān)系的，再說了，戀愛中的人有時候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是會不太一樣的?！?/br>
    夏歌則是非常驚喜。

    他還能吃東西的？這是進食的功能嗎？太棒了吧！

    哇哦，重生第一天就可以下飯館，賺到了！

    陸行深視線向下，手杖一抬，在他亂動的腳后跟上不輕不重地一敲，

    “穩(wěn)重?！?/br>
    夏歌眨眼，默默放下腳后跟，穩(wěn)穩(wěn)當當站好。

    “好的嘛?！?/br>
    夏歌沒想過，自己一個連飛機、高鐵、輪船都沒坐過的人，居然先坐上了懸浮車！

    酷炫！高科技！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