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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野僧在線閱讀 - 野僧 第48節(jié)

野僧 第48節(jié)

    琦夜是王府里的老人,知道戰(zhàn)長林平日里睡眠極好, 因而并不多疑,只道:“郡主不起床,跟那人不起床沒有關(guān)系, 郎君莫要瞎想。”

    恪兒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她。

    琦夜看他不信,哼的一笑:“怎的?郎君還不信?要騙你,奴婢學(xué)小黑汪汪叫!”

    居云岫這一覺一直睡到快到中午時才醒。

    醒來時,屋里已亮堂堂的,日光濃郁得床幔也遮不住,她伸手擋了下眼前的光,想到昨夜的情形,眉尖微微一蹙。

    腦袋還有些昏沉,是那壺甕頭春后的余威,居云岫伸出左手,檢查手腕上的玉鐲,玉鐲不在了。

    那不是夢。

    守在床外的璨月聽到動靜,上前來伺候,居云岫下意識把左手藏回錦被底下。

    “郡主昨夜睡眠可好?”

    璨月挽起床幔,眉梢有笑。

    居云岫淡聲:“尚可?!?/br>
    璨月笑意更暖,彎腰掀錦被。

    居云岫道:“頭有些疼,先送碗解酒湯來吧?!?/br>
    璨月一怔后,“誒”一聲,笑著走了。

    晌午,日頭明晃晃地曬著庭院里的古槐樹,扶風(fēng)踏過樹蔭,走進(jìn)屋里,頷首向居云岫行禮。

    居云岫面前的案幾上鋪著紙筆。

    “趙霽那名姬妾是何人送給他的?”

    扶風(fēng)似沒想到居云岫是為這件事傳召自己,愣了愣才道:“據(jù)說是一年前秘書丞彭顯請他宴飲,在筵席上,當(dāng)場將這名姬妾送給他的?!?/br>
    居云岫道:“這名姬妾原本是彭顯府上的人?”

    扶風(fēng)道:“不是,是洛陽青樓里的一名舞姬,當(dāng)初彭顯有意與趙霽攀交,命人四處搜羅與郡主……相類之人,聽聞此人與您神似,便立刻派人前往洛陽,以重金將人買回長安了?!?/br>
    趙霽對居云岫求而不得,以至于對天下所有神似居云岫之人產(chǎn)生了一種偏執(zhí)的癖好,這在朝堂上早已不算是秘密。

    扶風(fēng)說罷,當(dāng)著居云岫本尊的面,多少有些赧然,倒是居云岫眉目不動,道:“所以說,此女是洛陽人?”

    扶風(fēng)點(diǎn)頭:“是。”

    居云岫恍然,倒是有點(diǎn)明白趙霽為何會對這位姬妾另眼相待了。

    扶持晉王上位后,趙霽一直待在長安,三年來沒有一日回鄉(xiāng)過,如果這時有一位來自故鄉(xiāng)、且還與她神似的佳人相伴,不難想象,趙霽心里會產(chǎn)生多少復(fù)雜而新奇的親切感。

    “去查一下她的死因吧。”

    基本情況問清楚后,居云岫開門見山。

    扶風(fēng)不解:“喬瀛不是在信中說,是游湖時意外墮水而亡?”

    居云岫反問:“若不是意外呢?”

    扶風(fēng)一愣。

    居云岫目光炯炯,言外之意已很明顯,扶風(fēng)震驚道:“郡主的意思是,此女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居云岫糾正:“不是可能是,是必須是。”

    會讓趙霽如此失態(tài)的姬妾,是一顆不能廢置的棋,居云岫入洛陽的首要目的是動搖趙霽對晉王的忠心,而動搖這份忠心的第一步,就是讓趙霽因晉王而失去。

    比如,失去一位與眾不同的姬妾,失去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居云岫把寫完的密信交給扶風(fēng):“晉王膝下成人的皇子除太子以外,還有老三、老四,太子貪色,老三、老四好勇斗狠,此外,朝堂上還有一個欲把趙霽連根拔起的王尚書,哪一個適合做這個幕后兇手,叫喬瀛自己看著辦吧。”

    扶風(fēng)心頭震動不已,上前收下密信,頷首道:“郡主英明,卑職這就去辦!”

    聽及“英明”二字,居云岫眼睫微垂,腦海里閃過戰(zhàn)長林那張得逞的笑臉,眉頭不由一蹙。

    “等等?!?/br>
    走至門邊,扶風(fēng)被居云岫叫住,回頭道:“郡主還有何吩咐?”

    居云岫目光垂落在地板上,道:“那個人呢?”

    扶風(fēng)道:“郡主問的可是長林公子?”

    居云岫沉默。

    扶風(fēng)心知多此一問,忙回道:“大概半個時辰前出府了,程大夫想攔,可惜攔不住,反被討了些許銀子。”

    聽到銀子,居云岫掀眼。

    扶風(fēng)甫一對上那凜凜目光,心頭一跳。

    居云岫無意難為他,錯開眼,道:“沒事了,你走吧?!?/br>
    “是。”扶風(fēng)松一口氣,頷首走了。

    不多時,璨月從屋外回來伺候,居云岫起身從案幾前走來,吩咐道:“備車,我出去一趟?!?/br>
    午后的烈日曬著湖邊垂柳,水浪一波緊跟一波,拍打在青石砌成的碼頭上,草屋前,船家盯著戰(zhàn)長林掌心里的五塊銅板,差點(diǎn)沒把眼睛搓瞎。

    戰(zhàn)長林看他半晌不發(fā)話,掂了掂手心里的家當(dāng),提醒他回神。

    船家提著一口神,問:“這是……‘重金’???”

    戰(zhàn)長林笑:“出家人不打誑語,船家這船走一趟是十塊銅板,昨夜我只是租船,一來一回都是自己劃的,沒消耗船家體力,想來應(yīng)該折一半的價。”

    船家也笑,冷冷道:“小師父這樣摳門,家里的老婆會跑掉的。”

    戰(zhàn)長林無辜道:“船家這話從何說起,我一出家人,哪里來的老婆?”

    船家:“……”

    昨夜情形再次浮現(xiàn)于腦海里,船家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聽錯,咬牙道:“‘小僧帶娘子前來游湖,不問自取,船家莫怪’,這話不是你講的?”

    戰(zhàn)長林認(rèn)真道:“沒有‘子’。”

    船家:“?”

    戰(zhàn)長林道:“小僧帶娘前來游湖,不問自取,船家莫怪。”

    船家目定口呆。

    戰(zhàn)長林主動把五個銅板放進(jìn)船家手里,道:“小僧自幼失怙,母親迫于無奈把我送到白泉寺出家,后來改嫁他人,雖然衣食無憂,但一直郁郁寡歡,如今風(fēng)燭殘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跟我再聚一次……”

    船家打斷:“那要半夜三更的跑到我船里去聚?”

    戰(zhàn)長林解釋:“我娘平生最愛在船上游湖賞景,且只愛三更時的夜景?!?/br>
    船家破口誶道:“老子信你個鬼!”

    戰(zhàn)長林偏開臉,還是沒能躲開所有的唾沫星子,伸手抹了,忍耐道:“船家,咱講講道理,半夜三更的,你那些船放著也是放著,我不過是租一趟,你還真想漫天要價不成?”

    船家心道果然是來壓價的,冷哂道:“租船的話,的確是不值幾個錢,可是你自個先拿玉鐲來做抵押,也是你自個說要以重金贖回玉鐲,咱現(xiàn)在談的不是租船的事,是贖玉鐲的事,你自己摸著良心說,這只玉鐲,只值五塊臭銅板嗎?”

    船家一邊舉著那只水色通透的玉鐲,一邊抖著手心里可憐巴巴的五塊銅錢。

    戰(zhàn)長林咬牙。

    碼頭上不時有船只泊岸,圍觀的行人越來越多,戰(zhàn)長林不想給人當(dāng)猴兒一樣的看著,忍痛從懷里再掏出五塊銅板。

    船家直呼“老天爺”。

    戰(zhàn)長林誠懇道:“就這個數(shù),再多,我也沒有了?!?/br>
    船家豈甘心這樣罷休,收了玉鐲道:“那就叫你那小娘子自己來贖!”

    行人聽聞“小娘子”一詞,發(fā)出起哄聲。

    戰(zhàn)長林心里微惱,忍著道:“說幾次了,是我娘?!?/br>
    船家哼道:“你娘個屁!”

    戰(zhàn)長林道:“你再說一遍?”

    船家道:“你娘來了!”

    戰(zhàn)長林回頭。

    微風(fēng)拂柳,居云岫從行人身后走來,身著團(tuán)花郁金色綾裙,頭戴蒙著白紗帷帽,精致五官若隱若現(xiàn),周身氣度清貴無雙。

    圍在碼頭上的行人一時看得呆了。

    “老天,這和尚的娘也忒年輕了些吧……”

    “什么娘呀,虧你也信,分明就是這野和尚的相好,他怕給船家揭穿私情,就撒謊硬改‘娘子’成‘娘’罷了……”

    低低切切的議論聲傳至耳畔,居云岫駐足。

    戰(zhàn)長林立刻對船家道:“開個價,趕緊的?!?/br>
    船家兩眼朝天上一望:“十兩!”

    戰(zhàn)長林豪爽之至,從錢袋里掏出十兩白銀交上,半點(diǎn)也不拖泥帶水,船家狐疑,收下銀兩后,頗有些受寵若驚。

    戰(zhàn)長林拿回玉鐲,又道:“銅板還我?!?/br>
    船家這才確信他沒有被鬼上身,交還先前那五塊銅板,戰(zhàn)長林收入懷里,轉(zhuǎn)身上前,恭謹(jǐn)?shù)財v起居云岫的小臂。

    “娘,咱回家?!?/br>
    “……”

    第47章 .  死因   “大人,查到了!”

    車聲轔轔, 馬車駛離碼頭,戰(zhàn)長林目光從窗縫外撤回來,長舒一口氣。

    車廂里, 居云岫冷臉坐著, 眼神里透盡鄙薄。

    戰(zhàn)長林仍是一屁股坐在蜀褥上, 抓著窗, 低咳一聲,解釋:“主要是……怕毀你清譽(yù)?!?/br>
    居云岫眼神依然很冷:“你沒毀我清譽(yù)?”

    戰(zhàn)長林回想剛剛那聲明目張膽的“娘”, 也知道是掩耳盜鈴,但眼下總不能坐實(shí)這罪名,還是哄人要緊,便道:“新娘新娘,就是新的娘,你做過我的新娘,那便也算是做過我的娘, 今日喊一聲,沒什么的?!?/br>
    居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