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溪并沒有摘下墨鏡，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江春暖能感受到了那份真實的悲哀和痛楚。

    她看著他，一聲嘆息在心底滑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卻漾起溫暖的笑，“自然，我們一起！”

    聽了她的話，鄭明溪微微一怔，然后動手為她開了車門，她坐了進去，他發(fā)動引擎，搖起車窗。

    隨著那深褐色的玻璃將她與外面的世界完全的隔絕，她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密閉陰暗的世界里，陽光與人語被關(guān)在了戶外，而她成了這個精良的火柴盒子里的一件私藏品，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車子駛上了大道，鄭明溪不知何時已摘了墨鏡，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個發(fā)呆的小女人，眸光溫柔，但是卻有一瞬間的暗淡。

    “小呆兔，怎么走，你難道想讓我就這么一直開下去嗎？”他忽然伸手敲了敲她的頭，然后大聲道。

    “你干什么……”江春暖叫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開過了那應(yīng)該轉(zhuǎn)彎的路口，趕緊道，“錯了，掉頭，向左拐，慶豐路。”

    鄭明溪聞言搖了搖頭笑罵一句，“真是迷糊的笨兔子！”然后嫻熟的打著方向盤，避開來往的車輛，掉頭左拐。

    江春暖的一張臉卻已經(jīng)漲的通紅了，吶吶的道，“我……我沒看清嗎……”

    “沒看清……無罪?！编嵜飨獫M臉笑謔。

    “你……”江春暖真是覺得丟臉，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為什么總是這么遜呢，抓耳撓腮，手足無措的，還是自己在那只小強面前威武，總是氣得那家伙跳腳，那才好玩呢，呵呵……

    鄭明溪瞥了那眉間眼角帶著若有所思笑意的女人眸光微微一沉，問道，“你看我今天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江春暖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就是初次見面能不能入了她老人家的眼，丑媳婦總要見公婆嗎?！编嵜飨幻嫫届o自若的打著方向，一面低聲道，清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啊……”江春暖被他的話驚住了，扭頭看著這個將最曖昧最敏感的話說的猶如談?wù)撎鞖獍銉?yōu)雅自然的男人，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yīng)。

    “我是說我該買點什么呢？”看著那張呆呆的小臉，鄭明溪滿意的笑了，他當(dāng)然不會太為難她，他只是不想她把注意力放到他以外的事物或人上。

    “買點什么……什么都不用買，不用！”江春暖趕緊道，她哪里敢再深究他剛才的那句話，自然立刻打蛇隨棍上。

    “呵呵……你的意思是外婆只要見到我就會精神百倍，愉快萬分！”

    “我的外婆！”江春暖終于等到一個表明立場的機會，趕緊糾正道。

    “你的？呵呵……”鄭明溪看了那個一臉認真地女人一眼，其實他想說你的總有一天會是我的，我的也會是你的，可是那句話卻最終又咽了下去，埋在了心口里。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就到了療養(yǎng)院，在一片幽靜宜人的環(huán)境里兩人下了車?？脆嵜飨执髌鹆四R，江春暖不由得輕輕垂下垂眸子，然后和他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迎了上來，“暖暖，過來了？”

    “哦，程醫(yī)生，我外婆今天怎么樣？”江春暖趕緊和男人熱情地打招呼。

    “老師啊，今天精神不錯，看——正和劉大媽在那邊曬太陽呢！”她外婆曾是程醫(yī)生的小學(xué)老師，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曾經(jīng)拼力保過這個走資派的孩子，后來這個關(guān)系一直延續(xù)下來。

    江春暖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見在一邊的草坪邊有兩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一個老太太的身邊還圍著兩個年輕人，那就是劉大媽，而一邊的那個，此刻正用艷羨的目光看著劉大媽的那個自然就是她的外婆了。

    江春暖不由搖了搖頭，趕緊奔了過去，“外婆，暖暖來看你了！”

    老人慢慢的回過頭來，看到她，渾濁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然后對她笑著招了招手，她就歡欣的撲到了老人的懷里，然后撒嬌的在那熟悉的懷抱里蹭了蹭。

    “暖暖，真是調(diào)皮！”老人笑道，聲音因為曾一度中風(fēng)的緣故有些含糊不清。

    江春暖自然就又耍了兩句寶，來逗老人開心，老人便一直笑呵呵呵的，享受著不多的天倫之樂。

    “老jiejie啊，這是你家暖暖呀。”這時一個聲音道。

    “呃……劉大媽好！”江春暖笑著和對面的那個老人打招呼，劉大媽是外婆在療養(yǎng)院的院友，也曾經(jīng)是外婆的同事，比外婆要年輕些也健康些。

    “好好……”劉大媽笑了，然后對身邊那個女孩道，“婷婷，快叫jiejie！”

    女孩甜甜地叫了，然后劉大媽又笑瞇瞇的讓那個被稱為小楊的年輕男子和江春暖叫jiejie，據(jù)說那小楊是外孫女的男朋友，在一家外企上班。

    江春暖想她明白外婆在羨慕別人什么了，她的歸宿一直都是外婆的心頭大事，老人思維差了，頭腦簡單了，但是有些事情卻很是固執(zhí)的附著在腦海里，像個小孩子，無法排遣，再遇外界的刺激，有時就會整日的抑郁難過。

    江春暖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24年的人生，沒錢沒事業(yè)沒地位，甚至連男人都沒拐到一枚。

    但是那劉大媽偏偏還沒眼力見得問過來一句，“暖暖，沒帶男朋友來嗎？”

    江春暖一怔，趕緊抬頭去看外婆那滿臉慈祥的面孔，那張臉孔依然笑著，但是江春暖卻感覺得到那上面濃重的失望，她的心不由得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