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花箋污木蘭
因著好幾日都是雨天的緣故,皇上的心情也不甚好。乾清宮人人自危,進出都是小心翼翼的。 好容易天晴了,李懷玉這才露出個笑臉兒,下了朝之后,叫上魏忠和林清,便出了乾清宮。 這還是林清第一回隨駕出門,心里十分好奇。因李懷玉竟沒有叫儀仗,只帶了她二人和兩個侍衛(wèi),倒顯得神神秘秘的。但瞧著魏總管似乎也不知道皇上要到哪里去的樣子,也就按捺住沒有去問。 不過這也不妨,因走了沒一會兒,她便已知曉此番的目的所在了。 這是去長春宮的路。而李懷玉的心思,不問可知。 乾清宮離著長春宮本就不遠。不知當(dāng)初將秀女安排在此處,是不是也有近水樓臺的意思。 只是走過了鐘粹宮,李懷玉的步伐卻難得的遲疑起來。 雖說秀女是為皇上選進宮來的,但在未曾親閱之前,也著實不該過多接觸。這也是為何李懷玉第一次見著衛(wèi)木蘭那般驚艷的緣故。因他并不知秀女之中,竟有如此絕色。既然從前不知之時都未曾親近,如今既已將那人放在心上,自然更加不愿做出輕佻的舉動,反倒讓人質(zhì)疑她的品行。 看來李懷玉當(dāng)真是將衛(wèi)木蘭放在心上了。林清微微一笑,為衛(wèi)木蘭感到高興,卻也同時覺得有些悲涼。 這后宮之中那么多人,有幾人能夠被君王放在心上? 李懷玉頻頻將目光投向林清。林清察覺到了,卻不解其意。思索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想法,一時真不知該作何表情。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宮女,想這些于自己何益?也就丟開了。 “皇上,奴婢記得前幾日答應(yīng)了衛(wèi)小主過去瞧她的,不知奴婢能否順路去看看她?”她開口問道。 果然李懷玉眼睛一亮,贊許的笑看著她,“既是如此,咱們都去看看吧!你前頭帶路。” 林清在心里默默吐槽,原來愛情中的人都會變白癡是真的,這話假的連他自己都不信吧? 只是主子既已開口,做奴婢的還能說什么呢? 一行人便往長春宮而去。其實林清到現(xiàn)在都還不太明白,李懷玉和衛(wèi)木蘭并無相處的機會,也不過就是鄭婕妤出事時見過兩面罷了,怎的就能夠這般上心? 不過又一想,少年慕艾,何況衛(wèi)木蘭生得又是那個樣子,念念不忘,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底,還是他太年輕。帝王的威儀還沒有那么重,心術(shù)也沒有那么圓融。但——也正是為此,自己才能夠僥幸憑著些許微末的作用,在他身邊占有一席之地吧? 到了長春宮門口,李懷玉卻又躊躇不去。正猶豫之間,恰看見蘇盼春帶著人進了衛(wèi)木蘭的屋子。 “你認識那個秀女?她與衛(wèi)小主相熟?”李懷玉問道。 林清想他心中應(yīng)是不悅的。本來做皇帝每日不知有多少大事要辦,他好容易才能夠騰出來這么點兒時間的。明明可以與美同游,談詩品茗,卻偏偏被那么一個沒顏色的女人攪和了,會高興才怪! 她搖了搖頭,實話實說,“奴婢并不認得那位小主。只是衛(wèi)小主在長春宮鮮少出門,并未聽聞她與哪位小主交好。”想也知道,衛(wèi)木蘭根本不可能在宮里交上朋友。 李懷玉聞言皺眉,“那她去干什么?” 她怎么知道那秀女想干什么?林清在心里撇嘴,但也知道這事頗為蹊蹺。衛(wèi)木蘭或許沒有那么敏銳的神經(jīng),但她卻覺得,那個秀女這樣大張旗鼓,甚至還帶著人去,必定是去找麻煩的。 在這宮里,還有什么事能夠讓一個秀女陷入大麻煩呢? 她心頭不安,提議道,“皇上,不若咱們也過去瞧瞧吧。奴婢總覺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那秀女似乎來意不善!” 李懷玉點了點頭,他其實也不是不擔(dān)心的,“如此咱們就過去吧。也讓朕瞧瞧這些人的手段才是?!闭f著率先邁步往里面走去。 聽聲音,倒像是有些惱了。林清低眉順眼的跟在他身后。 才走到衛(wèi)木蘭的房間附近,就聽得一個聲音道,“這不是衛(wèi)meimei的字吧?瞧衛(wèi)meimei在書里寫的這些批語,字體與上頭的卻是不同?!?/br> 林清微微皺眉,不知為何從那聲音中聽出了一抹得意。 抬頭一看,那秀女手中捏著的,竟是一張花箋!林清心中的不安愈盛,她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若是對方有心陷害衛(wèi)木蘭,那張花箋就是極為關(guān)鍵之物! 此時李懷玉也開口道,“哦?是什么東西?可否讓朕一觀?” 里面的秀女們吃了一驚,紛紛過來請安。林清沒有錯過,那個帶頭來找茬的秀女面上劃過的一抹驚喜之色。 看來她的確是打算在這里陷害衛(wèi)木蘭,所以才叫了這許多的人過來,想必是讓她們作證,好讓衛(wèi)木蘭有口難言,叫天不應(yīng)吧? 而如今皇上來了,似乎對她的計劃更加有利。如此,也就不難猜想那張花箋上頭寫著的是什么東西了。 林清將目光轉(zhuǎn)向那張花箋,而拿著花箋的人卻已經(jīng)伸手想將東西遞給李懷玉。她連忙上前一步接過來,換來了那秀女狠狠一瞪。 林清心頭冷笑,規(guī)矩本就如此,并不是誰都有資格親手遞東西給皇上的,必要交給身邊伺候的人轉(zhuǎn)交。既如此,自己的所為便沒有任何逾越之處,任那秀女如何不忿,也不敢說什么。 借著轉(zhuǎn)身將花箋遞給李懷玉的機會,林清終是看清了上頭寫著的東西。饒是她心性沉穩(wěn),也不由面色微變。 那上頭的字,赫然竟是男子的筆跡! 她絕不會看錯!林清雖然出身只能算是小門小戶,但也沒有到拮據(jù)的揭不開鍋的地步。他父親在內(nèi)務(wù)府任職,雖然只是個小透明,沒什么實權(quán),但掙的錢也完全足夠一家人花銷,甚至還有剩。 再加上后來她jiejie在宮里站穩(wěn)了腳跟,也時常捎些東西回家,所以家境還算富足。林湛是個會疼孩子的,林清自己又是個偽蘿莉,所以十分積極主動的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這字也是狠下過苦功練習(xí)的。 所以她一眼就能夠看出,那花箋上的字絕對是出自男子之手。因為女子腕力不足,寫不出那樣的銀鉤鐵畫。 為什么衛(wèi)木蘭的書里會夾著一張男人寫的花箋?那字明顯不是李懷玉的,可以排除兩人暗度成倉的可能。那么,衛(wèi)木蘭這是給人陷害了?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起頭的秀女笑得這般志得意滿。秀女竟然夾帶了這等私物,這完全是欺君的死罪,根本沒有翻身的可能。如此一來,衛(wèi)木蘭自然不能繼續(xù)留在宮中了。真真是好計謀,只是不知這花箋到底是怎么送進來的。要知衛(wèi)木蘭平素足不出戶,想在她眼前將東西混進來也不易。 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林清憂心的看了一眼衛(wèi)木蘭,卻發(fā)現(xiàn)她也正焦急的看著自己。想來應(yīng)該也是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了吧?可憐她或許根本不知道那花箋上到底寫了什么吧? 她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示意衛(wèi)木蘭不要慌張。這種時候,越是慌亂,就越是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心虛。只要衛(wèi)木蘭能夠壓得住,總能夠找到破綻的。 林清又轉(zhuǎn)頭去看李懷玉的臉色,卻見他面色鐵青。 其實也不怪李懷玉會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因為那紙上的字跡,是他二弟李懷恩的。 他二人從小一同讀書識字,李懷恩的字他只需一眼就能夠瞧出來,絕不可能是別人模仿的。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親弟弟和自己未來的嬪妃竟然聯(lián)合起來欺騙了自己,但……證據(jù)都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抬起頭來,失望的看了一眼衛(wèi)木蘭。他到底哪里不好,她竟然不愿做自己的嬪妃,反而和二弟私相授受? 林清一看李懷玉的臉色就知不妙。對那字跡的主人也有了猜想。 畢竟宮中一共只有那么幾個主子,男子更是除了太監(jiān)就只有他們兩兄弟,如此也不難猜測對方會嫁禍給誰。 考慮的真夠全面的,這也算是皇室丑聞了,若是按著他們的設(shè)想,此事皇上必定不會大張旗鼓的追究,如此一來,就只能讓衛(wèi)木蘭“暴斃”了。 兵不血刃,就連她都想給對方鼓鼓掌了。 林清盯著那個帶頭的秀女,不知這計策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后面還有人指使?無論如何,若是讓她們坐實了此事,衛(wèi)木蘭的名聲就全壞了。傳揚出去,兄弟相爭一女,只怕成國皇室會成為全天下的丑聞。即便李懷玉舍不得衛(wèi)木蘭,但太后一定會恨她入骨。 只可惜,對方料錯了一點,沒有將她這個變數(shù)算進去。 既然她能夠在李懷玉面前出頭是借了衛(wèi)木蘭的風(fēng),少不得便要在此時找補回去了。何況她是真喜歡衛(wèi)木蘭這樣心思單純的女子。在這宮中,能夠看到這樣一個女子,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慰藉。 林清心頭快速的盤算起來,對方既然能夠弄到李懷玉的字跡,想必準(zhǔn)備也十分充分。想要破解此局,卻是有些困難。如今還是應(yīng)該按兵不動,瞧瞧對方還有什么招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