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視覺終歸是不便的。當(dāng)阮笙抓住什么奇怪的鎖鏈時就知道了, 那鎖鏈guntang的、灼熱的，不像是已經(jīng)逝去之人的冰冷的鎖鏈。

    痛苦的，像是被烈焰炙烤的呼喊聲傳來，鬼哭狼嚎一般在她的耳邊陰魂不散。

    她有一瞬間的茫然，緊接著飛快反應(yīng)過來，放開了鎖鏈, 她想要在那詭譎的鎖鏈將她燒成灰燼之前逃離。

    她不知道馬上會發(fā)生什么, 但是那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她肯定。

    藤蔓和枝條此刻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弗瑞斯特裊裊婷婷擋在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嘲笑：“哼……再年輕有為也是后輩，后輩就是后輩，底牌都攤了，還能有什么好辦法呢？”

    惡鬼的指甲灼燒著阮笙的頭發(fā)，它凄鳴地發(fā)出狂叫：“啊啊啊——”

    阮笙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你生前被當(dāng)做工具，死后……也要為虎作倀嗎？！”

    惡鬼只是遲疑了半秒鐘, 它們沒有繼續(xù)，就在停滯之時，蒙特蹙著眉頭，微微動了動手指頭。

    “去。”祂冷冰冰地說道。

    弗瑞斯特在一邊笑：“這是傀儡亡靈，你以為還是單純聽你指揮的亡靈嗎？……嘻嘻，汲取它們的靈魂養(yǎng)料，你也會被灼傷，變成蒙特的傀儡，不汲取，你就會在痛苦中被燒成灰燼……”

    弗瑞斯特笑盈盈的：“到那時，就由你就來做你口中的‘倀鬼’吧？”

    “我沒有察覺到它們的接近……”阮笙冷汗滴下，咬著牙齒，“你們做了什么手腳？”

    弗瑞斯特挑著眉毛，剛想開口，被蒙特一個眼神冷冷瞪了回去，重新cao縱傀儡開始纏斗。

    阮笙捂著口鼻，血從指縫涌出，她在樹林里奔逐著，一邊氣喘吁吁地不停丟著亡靈法術(shù)。

    進(jìn)階，進(jìn)階，進(jìn)階。

    橙色的光環(huán)不停亮起，閃爍著，令弗瑞斯特眼睛都?xì)饧t了：“噢，蒙特……天啊，噢！她居然在實(shí)戰(zhàn)中自學(xué)會了亡靈法師的魔咒，她是魔鬼嗎??！……蓋亞真是有先見之明，早之前，我們就應(yīng)該放逐——”

    轟——

    地動山搖！

    弗瑞斯特沒有站穩(wěn)，驚叫著看到不遠(yuǎn)處山體坍塌，洪流席卷而來，祂捧著臉：“發(fā)生什么了？！——這該死的泥灰，咳咳、咳咳咳……”

    蒙特的神色卻凝重起來。

    “……”

    弗瑞斯特：“你怎么了？”

    祂滯了滯，似乎在疑惑：“……感應(yīng)傀儡亡靈的神力連接斷了。”

    “……斷了？”

    “對。我不能理解?！?/br>
    出現(xiàn)這種情況，除非——

    遠(yuǎn)古的咆哮從前方震來，地面皸裂，烏云密布，那一刻天幕壓下，漆黑一片，云雨傾盆而下。

    神明看到朝著祂們狂奔而來的巨型兇獸，那聞所未見的、洶涌澎湃的濃厚魔力和殺戮暴力本性讓祂們在一瞬間竟然升起了可笑的退縮心理。

    ——安逸太久太久了。

    “魔神也算是神，對吧？

    ”阮笙仰起頭，仍由雨水沖掉自己臉上的血污，從塌方的高崖上精疲力竭地跌落，像一只短線的風(fēng)箏，

    “第一次?！?/br>
    “轟隆——”

    山頭被蕩平，溝壑被填埋，亡靈終于被掩藏于厚土之下。

    “第二次。”

    “吼吼吼吼吼——”

    狂風(fēng)怒吼著，魔神沖進(jìn)神明的風(fēng)暴中心，在自|爆之前發(fā)出憤怒的嘶鳴，沖力改變地形之后掀起了颶風(fēng)，千里之外的大洋面上海嘯驟起。

    “第三次?！?/br>
    魔神正式報銷。

    阮笙長舒一口氣，閉著眼睛，像一只安睡的蝴蝶，直線跌進(jìn)海中，濺起朵小小的浪花。

    一切湮滅，終于重歸于寧靜。

    在她被來自四面八方的海水淹沒時，她隨身攜帶的那只小小的傀儡章魚，亮起了幽幽的藍(lán)光。

    *

    德萊特從高塔上下來，副官接過他的望遠(yuǎn)鏡和大衣，幫他抖掉大衣上的雪籽。

    他走進(jìn)暖烘烘的室內(nèi)，坐在桌前，先是脫下手套，用凍得青白的指尖把海洛茵的日記本珍惜地一頁頁翻過，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他不記得自己翻閱過多少次，因?yàn)檫@本日記是海洛茵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他看一次，心碎一次，然后縫縫補(bǔ)補(bǔ)拼湊起來，任由北境的簌簌寒風(fēng)把它凍凝成塊，卻依舊千瘡百孔，漏著風(fēng)。

    德萊特合上日記，小心地放進(jìn)抽屜里，上了鎖，再套上皮質(zhì)手套。

    副官敲門進(jìn)來問他：“下個月月初就回去嗎？”

    “是。九號后回去?！?/br>
    “……您不打算參與這次的二月流血事件嗎？”副官稍微遲疑。

    “還不清楚會不會發(fā)展為政變，我目前不會攪進(jìn)這蹚渾水里。”德萊特說。

    副官應(yīng)是，詢問了一些后續(xù)工作事宜后離開了。

    德萊特看著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出神。

    多久了？

    快三個月了吧。

    一個季度的時間，足以讓他調(diào)查到德蒙特家族聯(lián)姻事件背后丑陋骯臟的真相，以及百年繁榮背后破碎不堪的道德毀壞。

    ——他的父親，德蒙特公爵，從來不是德蒙特家族的直系正統(tǒng)血脈。

    他殺死了自己的堂哥以及所有知情的人，和妻子家族達(dá)成了骯臟的交易，用領(lǐng)地和豐厚的稅金換來了公爵夫人家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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