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感覺自己的手心癢癢的，他想抽回去，可是卻被少女緊緊地按住。

    奇怪，她的力氣比從前要大了些。

    掌心像是有一只翩飛的蝴蝶，輕輕翕動(dòng)，一下一下，宛如羽毛落在他的心頭。

    “羅蘭，你知道嗎？我也看不見了?！?/br>
    阮笙的話石破天驚一般，“我不僅看不到顏色，甚至連人類的容貌也看不到，只能看到每個(gè)人的魔力……”

    “在我眼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除了你?！?/br>
    阮笙輕聲，“他們是黑色的，深藍(lán)色的……我見過的人里，只有你是純金色的，那樣耀目，如同太陽。我現(xiàn)在才能體會(huì)你的苦難，我不會(huì)原諒你，但是我想我能理解你，羅蘭。”

    他咬著牙，抽回手，像是被火焰燙到了一般。

    “……那又怎么樣……”

    他說：“你看不見，又關(guān)我什么事？”

    阮笙輕輕呼吸，然后慢慢坐直身體：

    “我的眼睛治不好了，除非有人愿意換給我一對眼。所以，從今往后，對我來說，人群里你才是散發(fā)著光芒的那一個(gè)。人是有趨光性的動(dòng)物，我也是。”

    “哼，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那你從前還想殺我。就像是這樣，掐我的脖子，”

    阮笙平靜地逼近他，雙手捧住他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脖頸上，

    “難道現(xiàn)在，你還會(huì)這么做嗎？”

    羅蘭心跳一滯。

    纖細(xì)的、脆弱的脖頸就這樣暴露在他的手掌之下，他能夠摸到那孱弱的血管和跳動(dòng)的脈搏。她微微仰著頭，皮膚蒼白到幾乎透明，因?yàn)閺埩?，青色的脈絡(luò)顯得那樣清晰。

    這讓他的心里充滿了破壞欲。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了一下，他想說“當(dāng)然，我會(huì)毫不留情地掐斷你的脖子”，可是他說不出來，因?yàn)槟桥c他的動(dòng)作相悖。

    他懷念這血管的溫度，以至于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挲起來。看起來這樣柔軟、脆弱，卻也這樣堅(jiān)韌到不可思議。

    阮笙輕笑起來：“這么久沒見，你反而變得膽怯了。我該說無知者無畏，還是越靠近反而越情怯？”

    羅蘭想撤回手，卻又貪戀，他半天才回道：

    “你真是不怕死?！?/br>
    “離開你，我就會(huì)死?！?/br>
    少女立刻接上，她頭次露出這樣期期艾艾的神色，也是頭次在他的面前示弱。她從前倔強(qiáng)得像根木頭，寧折不屈，即使用迂回戰(zhàn)術(shù)也很少甩給他好臉色，更別提主動(dòng)低頭。

    羅蘭不得不承認(rèn)，他被極大地取悅了。

    他的心臟“咚”、“咚”、“咚”地一下一下跳動(dòng)著，如同擂鼓。渾身的血液都朝著某個(gè)地方流去。

    “玫瑰是孱弱的，玫瑰離開太陽就會(huì)死?！?/br>
    少女的嘴唇嬌艷得像一朵玫瑰，而他就是她口中的“太陽”。

    她捧著他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動(dòng)脈上，仰頭垂眸看著他，“……被踐踏、被采擷、被揉碎……這難道會(huì)是太陽想看到的結(jié)局嗎？”

    隨著她的話，一種奇異的感覺擊中了羅蘭的太陽xue。他感覺自己的心充盈起來，這樣未曾有過的感覺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飄在半空中的，軟綿綿的，渾身都在膨脹。

    他仗著少女什么也看不見，不加掩飾地用目光從她的臉頰上一寸寸拂過。那樣精致、美麗、充滿神秘魔力的臉頰，有時(shí)純潔得如同一片花瓣，有時(shí)又狡黠得像是漆黑的夜里匍匐前行的一條毒蛇……

    他知道她壞得要命，此時(shí)此刻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的，可能也就只有兩成真話。

    可是他的視線就是挪不開，跟膠水一樣黏住了似的。

    不一樣……

    當(dāng)年，為什么會(huì)覺得她跟他的母親一樣呢？

    她的養(yǎng)母是個(gè)好女人，或許不能說是稱職的母親，卻也絕對不是海洛茵這樣，滿嘴甜言蜜語的壞女人。

    她的嘴就像潘多拉，她高興了，或者需要了，就盡說些好話引誘他，每個(gè)字都撞著他的心房。她不需要他、厭煩了他的時(shí)候，那嘴說出來的刻薄話猶如淬了毒——蜜毒。

    “……你怎么敢……”

    他輕聲的，像在夢囈。

    “你不如說清楚，我敢什么？”

    阮笙抿起嘴唇，“是像剛才那樣，還是現(xiàn)在這樣？”

    她的唇吻著他的手指，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他的指尖，把手套微微扯下來一些，她繼而又抬頭，一雙眼睛清澈可憐得像是雨夜里渾身被淋濕的小動(dòng)物。

    “……羅蘭，還要繼續(xù)嗎？”

    “……”

    “不想嘗嘗嗎？這顆禁果?！?/br>
    “……”

    “不喜歡就算了——”

    羅蘭的肩膀顫抖起來，他頭一次發(fā)怒，像這樣臉頰發(fā)紅地喘著氣，一字一頓地叫她的名字：

    “海、洛、茵！?。　?/br>
    少女看著他：“說吧，我在聽著呢?！?/br>
    “你……你……”

    他的嘴唇發(fā)抖著，

    “不管是誰，都可以嗎？”

    阮笙愣了一瞬間，有些發(fā)懵。

    “可以……——你指什么？我不理解?！?/br>
    “像這樣，”

    羅蘭胸口起伏著，呼著熱氣，“親密接觸、引誘、不知廉恥……”

    “……”

    好像之前也對誰做過。

    “在猶豫什么？猶豫該如何撒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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