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重重嘆息：“我只是萬萬沒想到，百姓也會被他們同化，這太可怕！”

    “確實如此，”韓玥看他眼底血絲滿布，面色更是憔悴，心有不忍，便道：“有問題，自然就有解決問題的辦法?！?/br>
    “既然問題出在上下層的斷裂，不如就讓它流動起來。”

    云衍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讓職位流動起來？”

    “也可以這么理解，”韓玥索性說個通透，“現(xiàn)下正好在進(jìn)行人才選舉，我覺得，不如來一次全員統(tǒng)考。不僅是考想入仕的人，也考在位的官員。”

    云衍一點就通，“然后從基層先提一部份人起來，不合格的上層，再貶到基層去。”

    韓玥點頭，“對！上層官員眼界和志向自不必說，被貶后，大部分人想的還是要如何再攀上去，甘愿沉地的是少數(shù)?！?/br>
    “每年考核，確保每個人都有流動起來的機會，也可大大抵消他們的消極情緒?！痹蒲茉较朐脚d奮，恨不能馬上起身上書。

    韓玥將他按住，目光稍稍嚴(yán)厲，“解決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當(dāng)下，你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睡眠?！?/br>
    “心疼我了？”云衍就著她手腕輕輕一帶，將人帶到懷里，整個人陰郁盡散，就連聲音都不期然帶上和暖的慵懶意味。

    韓玥伏在他心口處，聽著他心跳，承認(rèn)說：“是呀，很心疼?！?/br>
    云衍便低低的笑，下一瞬，氣息籠來，“那就求娘子好好疼疼為夫吧……”

    如墜云端時，韓玥不得不感慨，男人的精力還真是無窮無盡。

    又或許，是愛情的力量吧。

    這個命題，她始終不太懂，只知，后來聽著他如風(fēng)般輕柔的呼吸時，她滿心都是歡喜，那種安寧又和熙的歡喜。

    她究竟有多喜歡云衍呢？

    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見第一面時？

    或許是他一點點喪失自我原則開始？

    或許是生死離別之后，或許是他某些時刻笑起來的樣子太過迷人……

    這一刻，韓玥仍沒找到答案。

    她只知，她現(xiàn)在好想好想和這個男人白頭到老。

    ……

    兩個時辰后，知州梁安全，縣令莫明堂等，齊齊跪到‘等君來’門口。

    韓玥沒叫醒云衍，先將莫明堂叫進(jìn)來，問起方坤的案子。

    根據(jù)卷宗整理，以及當(dāng)事人的舉報，就近五年間，方坤犯案多達(dá)三十起。

    其中，被他傷害的女性，有三人不治而亡，五人自殺，十人致殘……

    韓玥看著那觸目驚心的數(shù)據(jù)，向來無波的眸子里隱有風(fēng)浪翻滾。

    “縣主有所不知，這方家本就是泠水縣大戶，又不知他使了什么邪術(shù)，娶到梁知州的親meimei。下官實在是難以約束……”

    韓玥冷冷看著他，只問：“這些案子發(fā)生后，你們都如何解決？”

    “方坤有的是辦法，這些多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是死是活自個兒愿意，怪不得人……”

    許是韓玥眸色過于冷冽，莫明堂聲音低下去，“實在鬧得厲害的，要么打發(fā)些錢，要么……要么又給抓起來……不過，近半年來，方坤已經(jīng)收斂許多。”

    “出去吧?！表n玥打斷他的話，懶得再聽。

    古瀾國被收為古瀾州，備受朝廷關(guān)注。

    梁知州肯定能想到安平縣主遲早要回家鄉(xiāng)看看，提前打過招呼，只是他沒想到他們來得這樣快。

    也所幸如此，婉娘受到的傷害并不致命。

    不一會兒，云衍起來，前往知縣府處理一應(yīng)事務(wù)。

    韓玥趁機跟隨，去了方坤府上。

    梁氏身著紅裝前來迎接，親哥哥和丈夫的事似乎并未對她產(chǎn)生什么影響。

    后花院，熱茶繚繞，韓玥卻突然不知該和她聊些什么。

    難不成要說，因為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梁氏的表情太過意味深長？

    還是說，梁氏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太反常，不似這個時代的女性，所以她不由懷疑是不是遇到了離奇的穿越事件……

    韓玥思緒無邊，梁氏和昨日一樣，有些說不出來的傲慢。

    見韓玥半天不說話，梁氏先開了口：“晉王妃想問什么？”

    “也沒什么想問的……”韓玥說：“我就是想和你聊聊?！?/br>
    “聊什么？”

    “隨便聊聊?！?/br>
    梁氏凹陷的眼睛瞇了瞇，嘲諷的笑：“晉王妃其實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我們這些婦人，對嗎？”

    “沒有的事?！表n玥否認(rèn)。

    “在你眼里，我們無知，軟弱，只知依附男人，沒有自己的思想……”梁氏看著她的眼睛，“尤其是長得丑的女人，連依附男人的資格都沒有，對吧？”

    韓玥覺得冤枉，卻也覺得沒必要爭，她轉(zhuǎn)移話題：“夫人今后打算怎么辦？”

    “能怎么辦……沒了男人，娘家回不去，只有等死了唄?！?/br>
    說著負(fù)氣的話，卻仍是那傲慢神色。

    韓玥默了一瞬，說：“現(xiàn)下各地都在招選女官，夫人何不去試試？”

    梁氏意外地愣住。

    “我覺得以夫人之性情才志，肯定比莫縣令之流的做的好?！表n玥說的很真誠。

    梁氏低下頭，不知為何，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

    她道：“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會看上方坤這樣的人，對嗎？”

    韓玥承認(rèn)：“是?！?/br>
    “其實是個誤會……”梁氏撐著下巴，看向不遠(yuǎn)處的湖面。

    已近黃昏，金黃色的余暉灑在湖面上，璀璨的有些刺眼。

    “在我只有十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和府上的丫鬟們玩捉迷藏，我躲進(jìn)后院的閣樓上。然后聽見有人在隔壁吟詩，很美的詩?！?/br>
    “我就大著膽子問他，那詩是什么意思？”

    “那人給我講了詩的意思……他聲音很好聽，又或許那時我太孤單……”

    梁氏搖著頭輕笑，“人都是排丑的，因為長得不好看，從小我就沒朋友，就連下人都沒什么耐心應(yīng)付我。于是，我就經(jīng)常一個人躲在閣樓上?！?/br>
    “那人經(jīng)常在，他給我講過許多故事，他說女子外貌的美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要有自己的思想。腹有詩書氣自華……”

    韓玥第一次看到梁氏正常的笑，和美不沾邊，卻暖洋洋的，像冬日里并不明亮熱烈的太陽。

    但她卻輕松不起來，因為，她已經(jīng)猜到了這是怎樣的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