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美麗一臉無辜道：“殿下趕我出來呢?！?/br>
    “那你就出來了？”

    成太醫(yī)簡直是匪夷所思！

    美麗更加無辜：“那我能怎么辦？”

    后者語塞，氣的擺擺手：“罷了罷了！也不指望你什么了！我看你們府上離了子丑真是什么也不行了！”

    這一點美麗倒十分贊同，連忙點頭道：“確實！”

    成太醫(yī)嘆了口氣，負(fù)手要走。

    美麗又急忙拉住他道：“郡主什么時候能醒啊？我都等著急了！”

    “……”成太醫(yī)沒好氣的在她腦門上拍了一把：“我就不著急嗎！我比你更著急！”

    美麗撓撓頭：“那您倒是讓她快點醒過來啊?！?/br>
    “我！我是神仙嗎！”

    老太醫(yī)哼了一聲扭頭就走，瞧那架勢還有些怒不可遏。

    美麗后頭補(bǔ)充道：“您不就是神仙嗎！”

    神仙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了。

    美麗啃完蘋果，又踮起腳尖順著窗戶縫往里頭看了看，還十分貼心道：“殿下，要吃東西嗎？”

    “不吃！”

    “哦?！泵利愑值溃骸昂炔鑶?？”

    就在美麗以為他沒聽見的時候，里頭終于傳來一個聲音：“端進(jìn)來?！?/br>
    “好！”

    忙不迭將早就備下的茶水送了進(jìn)去，不冷不熱，正好可以喝。

    顧飛揚(yáng)回到房中已經(jīng)將明玉珠安置在榻上，為了讓她舒服些，還讓她側(cè)著身子。

    美麗小心翼翼道：“殿下，郡主的頭，還熱嗎？”

    世子爺探了探她的額頭，方才在外頭吹了會風(fēng)，已經(jīng)沒那么熱了。

    “好些了……”

    美麗將茶水遞給他：“殿下喝茶吧?！?/br>
    “放下吧?！?/br>
    “哦……”

    美麗將茶水放下，又去看明玉珠：“奴婢看郡主氣色好多了，也許晚上就能醒過來了?！?/br>
    顧飛揚(yáng)扭頭看她：“你昨天也這么說的?！?/br>
    “是嗎？”

    美麗撓撓頭，她怎么沒印象了。

    “不過今天晚上肯定能醒過來，郡主這次睡的太久了。”

    “是啊……太久了……”

    屬于少年人的手指撫過她的面頰，將她臉側(cè)的鬢發(fā)順到耳后。

    明玉珠雙眸緊閉，除了清淺的呼吸，卻無一點動靜，甚至連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

    此時的她，在哪里？

    在夢中，還是在另一個世界。

    她知道這里還有人在等她嗎？在等她回來嗎？

    她，還會回來嗎？

    顧飛揚(yáng)不敢想，如果她再也不回來，他便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沉睡，衰竭，直至連最后一絲呼吸也被剝奪。

    這世間還有比看著心愛之人慢慢死在眼前，而他卻無能為力更給殘忍的事嗎？

    美麗又提醒他道：“殿下，茶?！?/br>
    顧飛揚(yáng)這才抬手將明玉珠抱入懷中，一手托著她，叫她倚靠在自己的肩頭，一手去端茶盞。

    美麗趕緊將茶水遞了過去。

    顧飛揚(yáng)看著懷中好像個玩偶，軟著手腳，任他擺布的明玉珠，鼻頭一酸，眼底一片通紅。

    “我來就好，你下去吧。”

    “還是奴婢來伺候吧，方才成太醫(yī)還說奴婢不會伺候人?！?/br>
    “下去?！?/br>
    美麗只得將茶水給他，屈膝告退。

    明玉珠昏迷期間水米難進(jìn)，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她不能吃，不能喝，他也跟著不吃不喝。

    他就想體會一下她此刻在經(jīng)歷什么，似乎只要跟她一樣，她的痛苦便能被分擔(dān)一些。

    他先喝了口茶，再低頭撬開她的唇齒，慢慢將水哺喂過去。

    但因為不能吞咽，大多又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顧飛揚(yáng)又連忙用衣袖給她擦了擦水漬，再喂了一口進(jìn)去。

    等將這一盞茶慢慢喂完，窗外已是霞光漫天。

    光影交錯，隔著窗欞照進(jìn)室內(nèi)，落在明玉珠的頰邊，好像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細(xì)細(xì)的金光。

    顧飛揚(yáng)看著這樣的她，竟鬼使神差的想到，若是她真是死了，定會往生極樂。

    她功勛卓著，會不會也如青史上的那些偉岸先人，也能位列仙班，成佛成仙？穿著金銀的鎧甲，走到哪里都金光耀耀，令人不敢逼視？

    然而，他又忽的一個激靈，一把將人抱緊在懷，甚至還順手扯下帳幔，將窗外的霞光擋了個結(jié)實。

    好像只要這樣，就能阻止仙界的使者，就能阻止她成佛成仙一樣。

    “郡主……阿姐……”

    他一邊抱著人，一邊細(xì)細(xì)給她揉捏著身子：“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哪怕仙界神佛親自來請，小爺也用鞭子給抽回去，你看我，就是這么肆意妄為，就是這么不聽人勸，又，又要惹你生氣了是吧，阿姐……”

    眼角的淚落在明玉珠的眼瞼之下，又順著她臉上的弧度滾落在耳畔，像是她在哭一樣。

    少年郎手忙腳亂的將那眼淚擦去，兀自笑道：“我沒哭，你別又笑話我，是你哭了?！?/br>
    言罷，似乎是想逗逗她，還在她的鼻子上戳了戳。

    可看她依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顧飛揚(yáng)再也忍不住的，俯首哽咽出聲。

    “怎么辦……我原以為，是因為離的太遠(yuǎn)，我救不了你。如今，你就在我眼前，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救你……”

    “明玉珠，你怎么這么狠心？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看看，看我一眼！你現(xiàn)如今連看都不愿看我了嗎？”

    “對不起……阿姐……對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擦一把眼角的淚，強(qiáng)忍著翻涌的情緒，逼自己冷靜下來。

    “我又在犯傻，犯糊涂，我又在惹你生氣，我錯了，我不會了……阿姐，你要是還想睡，你就睡，你睡著，我守著，守著?！?/br>
    “沒事，沒事……無論你什么時候醒過來，第一個看到的肯定會是我，別怕，我一直在，一直在……”

    夜色四合，天地間一片靜謐無聲。

    內(nèi)室中的昏暗讓顧飛揚(yáng)恍如身處某種混沌時空，蟄伏于黑暗之中的，好像有些未知的爪牙。

    這些爪牙似乎隨時都能撕裂黑暗，伸出利爪，會將明玉珠從他懷中搶走一般。

    而他能做的，便只有緊緊將人抱在懷中。

    若這些爪牙真的來襲，那就先撕開他的肺腑，碾碎他的骨rou，他才會放手。

    結(jié)果當(dāng)天夜里美麗過來查看，便看到昏倒是床邊的顧飛揚(yáng)。

    顧飛揚(yáng)得了頑癥，已經(jīng)一病不起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

    坊間傳什么的都有，有的說，這世子殿下沒病，是受傷了，而且還是五皇子派人刺傷了他，否則五皇子也不會被大理寺收押。

    馬上有人要問了，不可能吧，五皇子謙謙君子，怎么會和那混世魔王動刀槍，說這位世子爺刺傷五皇子還差不多。

    另有人解釋道，五皇子再如何好脾氣，那也不能容忍顧飛揚(yáng)糟踐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啊，從當(dāng)初顧飛揚(yáng)說要娶郡主骸骨開始，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然而，很快又有知道內(nèi)幕的人表示，五皇子被收押，跟顧飛揚(yáng)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是有人彈劾五皇子和郡主之死有關(guān)，皇上是勒令大理寺嚴(yán)查。

    于是，眾人又迅速轉(zhuǎn)移話題，紛紛對蕭源和郡主的八卦上了心。

    第二日，謠言升級。

    說什么，靖平世子和五皇子不爭禹城郡主了，兩人又同時看上了一位姑娘。

    這位姑娘本是五皇子送到靖平王府的細(xì)作，結(jié)果不知怎么跟顧飛揚(yáng)好上了。

    姑娘心有所屬之后五皇子就發(fā)現(xiàn)了這姑娘的好處，想盡辦法想把人撈回來，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還真成了。

    這世子爺再如何跋扈，到底年紀(jì)小啊，被女人玩弄了感情，一時想不開就自戕了，眼下還在鬼門關(guān)徘徊呢！

    眾人聽到這一傳言，無不驚駭。

    一聽說顧飛揚(yáng)在成太醫(yī)府上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眾人也都念起顧飛揚(yáng)的好來，一個個也都不勝唏噓。

    蕭源此刻人雖還在大理寺，但對外頭的消息也十分靈通。

    吃個飯的功夫，已經(jīng)有人將顧飛揚(yáng)重病的消息事無巨細(xì)跟他說了。

    “那位姑娘怕是不行了，顧飛揚(yáng)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倒下了。成太醫(yī)眼下正在匯集杏林高手，想要救那姑娘。”

    “若能救，早就救了……”蕭源冷哼道：“我就說，她怎么可能活著從藍(lán)湖出來，想來，她本就該死在藍(lán)湖的，如今時候到了，該償還了?！?/br>
    布菜的獄卒又道：“嗯，若連成太醫(yī)都束手無策，再多的人也沒法子?！?/br>
    “早知道顧飛揚(yáng)這么好對付，當(dāng)初我一開始就該找對他的死xue……”蕭源吃了一口菜，隨即又輕笑出聲：“找到死xue又如何，把顧飛揚(yáng)留下又如何？成功削藩又如何呢？還不是為他人打江山，做嫁衣？”

    獄卒細(xì)細(xì)聽了聽門外的動靜：“楊大人的意思是，殿下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近日若無別的事，屬下就不來了?！?/br>
    “你去吧，若是顧飛揚(yáng)哪天死了，記得來告訴我，讓我高興高興。”

    “是！”

    那人提著空的食盒出去，在門口碰到正要進(jìn)來的二皇子蕭洵。

    蕭源如今住著單獨的牢房，在地上，雖然環(huán)境好一些，但卻比別的地方看守的都要嚴(yán)格。

    蕭洵看了一眼提著食盒出來的獄卒，后者躬身退到一旁，給蕭洵讓路。

    蕭洵剛推門進(jìn)去，就忽的反應(yīng)過來，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身邊的人立刻追了出去，那個獄卒卻再也找不到了。

    蕭源正坐在里頭吃飯，簡單的三個小菜，一碗白飯，他吃的津津有味。

    蕭洵蹙眉：“方才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