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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46

分卷閱讀246

    住離垢刀柄,如擎蟹螯,連鉤帶刀拔將起來,寬大的黑袖管隨即垂籠,看不清是用什么勾住了刀。眾人心中一凜:“果然!連他也不敢徒手握持,須以外物隔離?!?/br>
    陰宿冥見耿照與雪艷青雙雙墜江,驚呼一聲,忙躍上墻頭,黑夜江上水波粼粼,哪有二人的蹤影?回頭見鬼先生以鉤取刀,盡管她行事粗疏,畢竟有幾分女子細(xì)膩,暗忖:

    “小和尚以袖布裹手,仍被妖刀控制……看來,須得玉石一類的材質(zhì),才能隔絕妖刀的魔力。”余光一掃,見惡佛、魔君都沒什么反應(yīng),心中竊喜:“這兩人不如本座精細(xì),竟未發(fā)現(xiàn)這個重大的關(guān)竅。待我回去,著人打造一只玉鎖握柄,離垢刀的驚天之威,便歸我集惡道啦!”小和尚自然是要找的,妖刀也不能不要;兩相權(quán)衡,只能盼那yin惡可恨的小和尚命韌些,別就這么摔死了。

    “鬼先生!”她清了清喉嚨,朗聲道:“這一下大伙兒都出了力,妖刀又不能分成三份,你可得給個交代。還是你有意繼續(xù)賭局,我等三人一擁而上,看是誰技高一籌,殺人奪刀?”

    鬼先生連搖左手?!斑@可使不得。三位一齊上前奪刀,我哪抵擋得???”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里帶著笑意:“況且鬼王說得對極,一把刀也不能給三個人……”陰宿冥冷笑:“你這是想挑撥離間么?”

    “這個罪名我可扛不起?!惫硐壬Φ溃骸叭怀鍪?,已表明了誠意。刀不能一分為三,出席大會的資格卻可以是人人有獎?!弊笫治P(yáng),打出三道金芒,分射三個不同的方位。陰宿冥袍袖一卷,才知是封錦面繡金的請柬。

    “這封信柬里,錄有七玄大會召開地點(diǎn)的路徑,以及進(jìn)入之法。每封內(nèi)容大相徑庭,其中所載法門,當(dāng)然也只對帖子邀請的正主兒有效;諸位日理萬機(jī),都是重要的大人物,照管不上這樣的小東西,為防信柬一不小心落入他人之手,才有這些計(jì)較。實(shí)屬無奈,還請各位多多見諒?!?/br>
    陰宿冥見柬上果然以篆字寫有“鬼王親啟”的字樣,心想:“好厲害的內(nèi)勁,好厲害的手法!此人……絕不簡單!”忽想起一事,又問:“參加七玄大會的,就只我們?nèi)肆嗣???/br>
    鬼先生笑道:“五帝窟擁有兩柄圣器、天羅香奪得萬劫,我已奉上請柬。至于其他人嘛……就要看他們這幾日的表現(xiàn)啦。大會召開的時日、地點(diǎn)如柬中所示,屆時我將恭候諸位大駕,請!”身形一動,拖著刀飄出丈余,徑往山下奔去。

    (這……這便走了?)

    陰宿冥叫道:“刀呢?那把離垢算是誰的?”鬼先生哈哈大笑:“鬼王,賭局依然有效。七玄大會之上,誰提耿典衛(wèi)的腦袋來,這把刀就歸誰!你還東張西望,惡佛魔君都已搶先啦!”

    (可惡!)

    她目光勁掃,果然不見二人的蹤跡,忙不迭施展輕功,按方才的印象奪路下山,沿江小和尚的下落。

    只可惜什么也找不到。

    撇開粗枝大葉的陰宿冥不談,南冥惡佛、祭血魔君均是深藏不露的人物,那鬼先生甚至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耿、雪墜江的瞬間,早將入水的方位、聲響距離等辨得分毫不差,于江畔一測風(fēng)向水流,當(dāng)可推出二人漂至何處。

    但無論是惡佛也好、魔君也罷,甚至神通廣大的鬼先生,都不可能找到耿照與雪艷青。他們的心思越周密,聽風(fēng)辨位的本領(lǐng)越強(qiáng),離她二人正確的墜落地點(diǎn)就越遠(yuǎn),南轅北轍,只是徒然浪費(fèi)時間罷了。

    就在耿照墜下的當(dāng)兒,青面神發(fā)出了積蓄已久的、威力無匹的至絕一擊。

    “青鳥伏形大法”的心識如刀,掃過在場諸人的眼耳頭顱,剝奪了他們的五感知覺,植以青面神羅織的幻象--當(dāng)然,幻象所示,是與耿照二人真正入水處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錯誤地點(diǎn)。

    武功高強(qiáng)之士,自信心往往凌駕常人。這份自信可以使其在激烈的比武中保有自我、可以克服恐懼,可以淬煉意志為武器……但于此刻,只是讓他們對幻象更深信不移罷了。

    這極其細(xì)微難以察覺、卻又無法抵擋或閃避的一擊,幾乎耗去大師父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丁點(diǎn)元?dú)?,蝸居在甕里的小小老人再無聲息,也無法以腹語或心識聯(lián)系,仿佛陷入無盡的深眠。

    這個時候,只能靠自己了。符赤錦心想。

    大師父的幻術(shù)已將那幫妖魔鬼怪引至他處--若他們一意追殺耿照的話--接下來,就看她能否搶在鬼先生發(fā)覺不對、甚至回頭來找之前,搶先救起相公。耿、雪二人落水處再往下數(shù)十丈遠(yuǎn),便是一處生滿蘆葦?shù)男⌒『訛?,照理二人漂至此處,會被茂盛的葦叢攔住,偏偏符赤錦沿途尋來皆不見人影,又須倚靠明光照亮,不敢舍了那盞繪有血骷髏的大白燈籠,只得胡亂找些泥巴涂抹,稍稍掩飾一下。

    走著走著,忽見前方灘頭一具人體被沖了上來,軟軟張開的雙臂卡著泥灘亂草,就這么擱淺不動,模樣依稀是個男子,不禁喜動顏色,脫口喚道:“耿郎……耿郎!相公!”飛奔過去,隨手將燈籠一扔,雙手拉住那人右腕拖上岸來,見他濕發(fā)覆面,頓感錯愕。

    (不……不是他?。?/br>
    耿照在蓮覺寺剃光了頭,縱使身負(fù)驪珠之力,體內(nèi)生機(jī)暢旺,個把月來也不過長出兩寸來長的新發(fā),還梳不了象樣的髻子,平日戴著紗冠幞頭,倒也不怎么惹眼。也還好不是耿照,那人被一刀劈開胸腹腔子,早已沒氣,瞧服色應(yīng)是赤煉堂的弟子。

    符赤錦氣喘吁吁,也不知是慶幸或失望,膝彎一軟,幾乎脫力坐倒。背后一人冷道:“沒想到……真的是你?!狈噱\霍然回頭,月光下一抹修長曼妙的身影持劍而來,一身紅衫獵獵作響,劍上凝光雖寒,猶不及那張凝肅的桃花冷面。

    (她……她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問題,染紅霞也自問了無數(shù)遍。

    她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濕冷的江邊沙地,衫裙浸濕大半,愛劍昆吾被棄置在手邊,既不見心上人,也無那幫外道的蹤影。

    勉強(qiáng)拄劍起身,好不容易尋了處樹叢擋風(fēng),盤腿運(yùn)功內(nèi)視,發(fā)現(xiàn)血脈略有淤塞,似是不久前被人點(diǎn)了xue道,邊調(diào)息恢復(fù),依稀想起了零星片段。

    她記得耿照被妖刀離垢附身,殺得七玄宗主連番失利,再來……再來記憶就模糊了。似有人背著自己,走過一條陰冷刺骨的長長通道,隨即聽見轟隆隆的江水奔流聲響……她還記得趴過的那片背門削平如鏡,滑得像是撒了珍珠粉的玉璧,肩膀背脊都是輕薄纖巧,令人愛不釋手。

    即便對男子來說,修長結(jié)實(shí)的染紅霞都不是輕松的負(fù)擔(dān),那樣巧致的肩背,如何背她走下沿山而建的連片屋院,穿過長長的隧道?出隧道時,染紅霞依稀聽得一把優(yōu)雅而威嚴(yán)的女子喉音,對背著自己的那人道:

    “……把她放下!到這兒就行了……”

    “……我答應(yīng)他了?!崩潇o的聲音透背而出。隔著少女玉一般的玲瓏胴體,染紅霞覺得她冰冷的聲音變得溫?zé)崞饋恚瑤е撤N感情……或者該說是執(zhí)拗?

    “放下她!”優(yōu)雅的女聲加重了力道。“你不聽我的話了么,弦子?”

    --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很親近的人?

    --是好朋友。

    --她是很有趣的人。等過了這關(guān),我再介紹給你認(rèn)識。說不定能做好朋友。

    (是她?。?/br>
    愛郎的笑語猶在耳畔,零散的記憶陡地串接起來,一下子產(chǎn)生了意義。

    弦子,是耿郎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孩兒。就是她,以不可思議的毒辣快劍逼得那自稱“鬼先生”的陰謀家退了一步,及時解救她們倆;也就是她,讓五帝窟之主出劍干預(yù),令血甲門之人不敢輕舉妄動,“她是我五帝窟之人?!比炯t霞記得五帝窟之主是這樣說的。

    耿郎的身邊,怎會有五帝窟之人?出身五帝窟的弦子,又為何要搭救自己?

    她拄著昆吾劍茫然前行,踩著濕泥焦土,一路走出了只剩余燼殘星的火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欲往何處,白日間看熟的地景已發(fā)生驚天巨變,難以辨清。走著走著前方忽見一盞燈籠白暈,一把熟悉至極的動聽嗓音急喚:

    “耿郎……耿郎!相公!”既豐腴又苗條的身形撲至江邊,涉水拖上一具男子尸首,由峰壑起伏的玲瓏翦影看來,正是揀走了她那套紅衫裙的符姓女子。

    染紅霞聽得遍體生寒。

    初次見她,是在那小小的漂流舟里,那時這位“符姑娘”與耿照赤身裸體,說是清清白白的怕也沒人肯信。染紅霞與耿照在危難中互訴心曲,還來不及問這事,心里隱約希望能像說到弦子時一樣,終也給她一個“只是好朋友”的答復(fù)。

    遠(yuǎn)比醋意、猜忌更可怕的,是這名女子身上的夜行黑衣,以及被她隨手棄置的白燈籠。

    縱使涂抹污泥遮掩,那血一般的紅墨仍被焰火映出燈籠糊紙,代表游尸門的骷髏頭仿佛有幽魂寄宿其中,嘲笑她似的歪著頭斜插在岸邊濕泥之中,隨著炬焰一閃一閃地跳動。

    兩個女人隔著沙洲蘆葦,以及地上明明滅滅的燈籠對望著,呼嘯的江風(fēng)刮不走長長的靜默。染紅霞不但認(rèn)得這盞燈籠,也認(rèn)得燈籠之后的人影--除了符赤錦驕人的身段之外,背上背的瓦罐也十分醒目。

    再否認(rèn)的話就不是傻子,而是把他人當(dāng)成傻子了。寶寶錦兒可一點(diǎn)都不傻。

    最后,打破沉默的還是染紅霞。

    “耿……他人呢?”她輕聲問。

    “我不知道?!狈噱\搖搖頭。“我也正在找。二掌院,我……”

    染紅霞淡淡望著她。符赤錦欲言又止,片刻才嘆了口氣,微笑道:“我說得再多也沒用,我頭一回見你,就知道你是心有定見的人。我也是。樣子機(jī)伶,骨子里卻是個認(rèn)死道理的脾氣,誰來說都沒用?!?/br>
    染紅霞一點(diǎn)也不想聽她說“我也是”。

    想起被揀走的那身紅衣裳,握著金劍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這……有什么好揪心的?又不是我做賊!心里的冰涼卻不見消減。染紅霞緊咬銀牙,忍著渾身的刺骨,不讓自己露出軟弱的樣子。好不容易才盼到的,轉(zhuǎn)眼又要飛去……這世上的事,怎會如此令人難受?

    她的從容寧定,令染紅霞不由得生出一絲怯意。

    這對從小就勇敢無畏更勝男孩兒的二掌院來說,幾乎是不曾發(fā)生過的事。

    耿照離開映月艦沒幾天,她聽二屏言談之中有意無意提起,說鎮(zhèn)東將軍慕容柔新收了流影城典衛(wèi)耿大人于帳下,當(dāng)著越浦一干文武僚屬的面親自布達(dá),好生風(fēng)光;在場除了耿大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雪膚花顏的美貌夫人。不少人在背地里暗暗稱羨,羨慕的不是他宦途顯達(dá)、年少得志,而是夜夜得擁這般稀世尤物……

    “耿大人?就是那個耿照么?”

    方翠屏一邊收拾一邊聽著,本是漫不經(jīng)心,忽然蹙眉打住,轉(zhuǎn)頭道:

    “他是什么時候結(jié)的親?怎沒聽他說起過?”

    李錦屏聳肩一笑,口氣仍是一派溫和,仿佛一點(diǎn)也不奇怪?!拔以踔??江湖漂泊,說不定哪天遇到合適的人,娶妻生子,立業(yè)成家,也是常事。只不過這位“耿夫人”來得忒急,說不定便是身邊之人,早已熟識……”

    方翠屏心直口快,“啪!”一拍桌:“是了,定是那個符姑娘!我說呢,哪能憑空生出個耿夫人來,她倆孤男寡女,赤身露體待在船艙里,傳出去有多難聽?也只能趁早成親啦。”想起二掌院在旁邊,一吐丁香小舌,狠狠地白了李錦屏一眼,回頭歉然道:

    “紅姊,我不是有心的,你別生氣?!边B喚了幾聲,染紅霞才渾身一顫,如夢初醒,這話怎接都不對頭,只能寒著臉道:“我干嘛生氣?誰愛成親誰成親去,干旁人底事?無聊!”方翠屏再怎么直腸直肚,也知說錯了話,趕緊閉嘴告退,直出了艙外還能聽見她小聲埋怨:

    “死丫頭片子,坑死我啦!”李錦屏一貫的好脾氣,自也是笑笑而已,沒怎么還口。

    這些話,一定是師姊讓她們來說的。盡管如此,“耿照成親”這件事仍重重?fù)羲榱怂男乜?,有好一陣子無法呼吸,仿佛溺于無盡深海之下,怎么也冒不上。但染紅霞心里明白,耿照是個老實(shí)的性子,若和那符姑娘有了婚約,決計(jì)不會又與她在妖刀臨頭之際互許終身……

    望著身前的雪膚麗人,她突然對自己沒了自信。對他也是。

    “你知道耿照這人的。要不,就不會喜歡他了,是不?”

    符赤錦似是看穿她的心事,悠然道:“你自是不信我,也可以不信他,卻不能不信你自己,不信你對這人的了解,不信你看待這人的眼光。迷惘時,想想當(dāng)初是怎么喜歡上他的,你會想起他是怎樣的一個人?!?/br>
    染紅霞聞言倏凜,但彷徨不過一瞬,姣好的杏眸旋即恢復(fù)冰冷,身姿未見動搖。

    “他……知道你是游尸門的人?”

    “我不替他回話,你自己問他。”符赤錦又輕輕嘆了口氣:

    “二掌院,游尸門連我在內(nèi),普天下只剩四人,形同滅絕。你是個很正直的人,要不,他也不會這么歡喜你,為你傾心啦!但世上的正邪原本就很難一劃為二,黑是黑、白是白,分得如此簡單。

    “二掌院久歷江湖,不知近三十年來,有沒有聽過一件游尸門干的壞事?那觀海天門副掌教鹿別駕的義子鹿晏清,他在青苧村所犯的惡行,別說正道,還能算是個人么?光從這兩點(diǎn)來看,孰正孰邪,猶未可知?!?/br>
    “這……”染紅霞為之語塞。

    符赤錦淡淡一笑?!盀榇?,你起碼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