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恂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右邊臉頰傳來一個輕柔的觸感。

    轉(zhuǎn)瞬即逝。

    等他扭頭，顧影腳跟剛剛落地。

    “可以了?！鳖櫽暗拖骂^，自顧自往前走，“回家吧?！?/br>
    “喂！”江恂兩步追上她，“就這樣？”

    顧影低低地嗯了聲。

    她心如鹿撞，盯著腳下那抹斑駁的樹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江恂本來還想說的點(diǎn)什么，在看到她紅紅的臉蛋和嘴角彎起的弧度時，轉(zhuǎn)而捏了捏她的丸子頭，“開心了？”

    顧影老老實(shí)實(shí)地承認(rèn)，“開心。”

    “這么容易滿足？”走出小樹林，江恂掏出手機(jī)，指尖在屏幕上跳躍，“現(xiàn)在還有拍大頭貼那玩意嗎？”

    “現(xiàn)在要去嗎？”顧影意外他記下了這么多。

    “時間還早。”江恂說，“查查看還有沒有?！?/br>
    顧影沒想到他會這么認(rèn)真的幫自己實(shí)現(xiàn)少女時期那些幼稚又天真的夢想。

    其實(shí)他不知道，讓她開心的不是夢想得以實(shí)現(xiàn)，而眼前的人。

    當(dāng)時寫下這些文字，是期待的。

    經(jīng)歷完一些事情后，這些期待就變成了奢望。

    最后這些在她心里變成了不可能實(shí)現(xiàn)的存在。

    時隔這么多年，夢想再度被挖掘出來，夢想中的主角非但沒嘲笑她還陪她一起去實(shí)現(xiàn)。

    藏在心底深處那點(diǎn)少女時期的遺憾像是一下子被填滿了。

    江恂給她的感覺就像，只要你說，我就能陪你做到。

    從學(xué)校離開，江恂說先去吃晚飯。

    他們來到學(xué)校對面的巷子里。

    顧影驚喜地發(fā)現(xiàn)多年前那個賣煎餅的阿姨還在擺攤，只不過阿姨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鬢斑白。

    “我去買個煎餅?！鳖櫽爸噶酥讣屣灁?，問：“你要嗎？”

    “要，”江恂語氣懶散，“現(xiàn)在愿意給我買了？”

    “……”顧影沒想到他還記這件事，所以在買完煎餅坐到一家飯店內(nèi)，她神色頗為認(rèn)真地解釋，“我一直愿意給你買煎餅的?！?/br>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

    就像她的喜歡一樣，從沒變過。

    “你記不記得你高二下學(xué)期有天晚上給我發(fā)消息，說讓我第二天別吃早餐，你給我?guī)Ъ屣?？”江恂從她的眼神中判斷出她明顯還記得，他輕扯了下嘴角，“結(jié)果第二天我沒早餐吃。”

    “江恂。”顧影斂下眼睫，語氣較之前嚴(yán)肅了幾分，“其實(shí)你生日那次不是賀歆第一次找我?！?/br>
    江恂給她燙碗的一手一頓，“她以前找過你？”

    顧影微微一笑，“就是答應(yīng)給你帶煎餅的那天早上?！?/br>
    江恂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她跟你說什么了？”

    “她說你家條件很好，說你不會吃這種三塊錢買來的煎餅，說我這樣的人追不上你，說你當(dāng)時不討厭我不過是看我有幾分姿色而已?！鳖櫽罢f完，感覺這些話好像也沒那么難以啟齒。

    這是第一次，顧影把兩人之間的差距攤開來講。

    “所以，”江恂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就是因?yàn)檫@個讓我餓了一上午？”

    “……”顧影感覺他模糊了重點(diǎn)，“就是，當(dāng)時我突然被她點(diǎn)醒了，再加上你之前的確說過煎餅不好吃來著，所以我就沒帶?！?/br>
    “我是說過煎餅味道不怎么樣。”江恂輕哂，“但說完之后我不也照樣吃么？”

    “……”

    “顧影?！苯蝗徽溃骸澳阌袥]有發(fā)現(xiàn)，你總是被一些跟你不相干的人或是不懷好意的人影響心態(tài)？”

    想起她的身世，江恂眉眼柔和下來，“跟人相處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聽別人怎么說，不過這點(diǎn)你進(jìn)步了?！?/br>
    顧影：“嗯？”

    江恂笑：“你現(xiàn)在知道過來求證了?！?/br>
    顧影神情微愣，只是一秒，立馬明白過來他說的什么。

    她后來一想起那晚自己勾手指頭的動作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

    顧影沒應(yīng)聲，而是拿起手邊的煎餅咬了一口。

    吃著吃著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她一直以來覺得有些沉重的話題，無形之中被江恂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他給的反應(yīng)，可以用兩個字來總結(jié)：就這？

    這就好比，兩人之間的懸殊像一根扎在顧影心口的刺，她不敢去碰，一碰就疼。

    今天她終于鼓起勇氣告訴江恂這根刺的存在，豈料他只是隨意掃了眼，輕輕松松就幫她把刺給拔了。

    快得連傷口都沒留下。

    這讓顧影覺得自己保留了這么久的刺像個笑話。

    他是真的不在乎這些。

    他也是用這種方式在告訴她，別杞人憂天。

    顧影眉眼彎了彎，隨即拿起桌上另一個煎餅遞到對面，“趁熱吃，很好吃的。”

    江恂懶洋洋地接過，“為什么會有蛋殼？”

    “沒有吧？”顧影咬了一口，含糊地道：“偶爾會有一點(diǎn)，可以忽略不計(jì)。”

    江恂看著她一鼓一鼓的腮幫，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那是因?yàn)槟愫芟矚g?！?/br>
    顧影眨了眨眼睛，反應(yīng)兩秒，臉上漸漸爬滿緋色。

    ————

    盛夏來臨，天氣越來越熱。

    顧影發(fā)覺好像很久沒碰到過李美一家了。

    最后一次見她還是在找過林辭的第二天，她找來住院部，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

    顧影當(dāng)時在忙，沒怎么理她。

    顧影記得她是說不再來找她，還說什么別去找她兒子。

    現(xiàn)在想來覺得不對勁。

    按照那人的脾性，知道了她的工作單位，不可能會放過她。

    但是她還就真的消失了。

    結(jié)合她后面那句話，像是受了什么威脅。

    于是這天晚上，在江恂家里吃飯，顧影隨口問：“你后來還見過我養(yǎng)母嗎？”

    “為什么這么問？”江恂輕抬了下眼皮，“又想給我扣什么帽子？”

    “……不是?！鳖櫽敖忉專八罱紱]來找過我，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江恂不咸不淡地道：“是個人都不好意思再來找你?！?/br>
    “是嗎？”顧影看向他的眼神帶著點(diǎn)審視。

    江恂好笑地反問：“不然呢？”

    “……”就當(dāng)時她良心發(fā)現(xiàn)了吧！

    飯后，顧影窩在茶幾前的地毯上玩手機(jī)。

    江恂端來一盤西切好的西瓜放茶幾上，“吃西瓜?！?/br>
    “等會。”顧影頭也沒抬地說：“等我轉(zhuǎn)個賬?！?/br>
    江恂在她身邊坐下，用叉子插著一塊西瓜湊到她嘴邊，“轉(zhuǎn)房費(fèi)給孔瑩？”

    顧影張嘴咬住，“不是?！?/br>
    她咽下口里的西瓜繼續(xù)說：“轉(zhuǎn)給當(dāng)年資助我的人?！?/br>
    江恂還是第一次聽她提起這事，順便問了句：“當(dāng)年你出國是別人資助的？”

    “是啊?！鳖櫽稗D(zhuǎn)完賬放下手機(jī)，自己吃西瓜，“不然我怎么上得起國外的大學(xué)?！?/br>
    江恂緩緩點(diǎn)頭，“他們是去到孤兒院從隨便從里面挑一個人資助？”

    “是的吧?！鳖櫽拜p聲說。

    其實(shí)院長mama曾經(jīng)說過，魏叔叔來孤兒院是直接點(diǎn)了她的名字，就好像他原本就認(rèn)識她一樣。

    但顧影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江恂見她情緒明顯變得低落，以為她不想聊這事，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又幫你完成了一個夢想?！?/br>
    顧影盯著眼前的西瓜，眉眼漸漸染上笑意，“你過目不忘嗎？”

    “也不是?！苯f，“所有你得提醒我?！?/br>
    “好的?！鳖櫽伴_心應(yīng)下。

    吃完西瓜江恂說出了汗不舒服，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顧影自己打開電視連接手柄，玩起超級馬里奧。

    洗完澡回來的江恂重新在她身邊坐下，見她玩的開心，也沒去打擾。

    他拿過自己的手機(jī)回復(fù)幾條工作上的消息。

    其實(shí)在江恂坐下后，顧影就開始走神，他身上的氣息混合沐浴露的清香充斥在周身，幾乎奪走了她一半的注意力，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占比越來越大。

    在馬里奧又一次落水后，顧影終于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

    視線里，江恂背靠著沙發(fā)，眼眸微垂，半濕的碎發(fā)稍顯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