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趙毅也不例外。

    他已經(jīng)明白“奇跡”的基本功能————關于“重構”，應該是只對更高一級的合成物質產(chǎn)生效果。也就是說，假設進入“奇跡”的軍用機械制品是太空戰(zhàn)斗機，那么重構之后得到的產(chǎn)物就是太空炮艇。而且，這種通過分子重新排列組合得到物質的強化方式，對重構產(chǎn)物本身無法發(fā)揮效果。

    趙毅并不懷疑，如果能弄到足夠數(shù)量的巡洋艦，“奇跡”就一定可以重構出強大無比的戰(zhàn)列艦。

    還是那個老問題————自己缺乏人手。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趙毅不可能公開ag64號基地的秘密，更不可能讓別人看見那些經(jīng)過重構強化的戰(zhàn)艦和戰(zhàn)機。

    基地的地下部分仍在建造，大型掘進機已經(jīng)增加到了十六臺。與兩周前相比，被拓展出來的空間增加了近一倍。

    趙毅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他營造出一個與s12極其類似的地下居所。這讓他有種本能的親近感，甚至覺得，只有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一艘小型運輸艦靜靜的停放在圓形升空平臺上。厚重的貨艙大門敞開著，兩架機翼被拆解下來，被全鋼腳釘與鋼纜牢牢固定在箱式構架中央的重型戰(zhàn)斗機，正被傳輸帶緩緩送入艙內。

    這是兩架簡化版本的“烈火”戰(zhàn)斗機。在“奇跡”的標準重構模式基礎上，輸入“削減整體性能百分之六十”的命令，就能得到這種外觀形狀與重型戰(zhàn)機類似，實際作戰(zhàn)能力卻被大幅削減的產(chǎn)物。

    盡管如此，這種弱化版本的重型戰(zhàn)機，綜合能力仍然強于常規(guī)型號的太空戰(zhàn)斗機。為了便于在型號上加以區(qū)分，趙毅將其命名為“試做型烈火”。

    想要讓自己真正變得強大，還需要從文明世界得到更多的東西。用“奇跡”的副產(chǎn)品與之進行交換，是趙毅能夠想到的最好方法。

    給中央電腦輸入下一階段的建設指令，仔細檢查各個車間與倉庫的生產(chǎn)和儲備情況，確定能量供應穩(wěn)定，不會出現(xiàn)非預料性意外。。。。。。做完這一切之后，趙毅長長地舒了口氣，把監(jiān)控鏡頭轉向基地外圍。

    ag64號行星位于聯(lián)邦實際控制區(qū)的邊緣。這里屬于聯(lián)邦艦隊的正常巡邏范圍，但就密度和頻率而言，其實無法與距離更近的其它星球相比————按照聯(lián)邦邊防艦隊的日常排程，巡邏艦隊應該每周在ag64號行星附近出現(xiàn)一次。然而，從上個月至今，趙毅卻從未看到過有任何帶有聯(lián)邦標示的戰(zhàn)艦。

    宇宙，實在太大了。

    無論聯(lián)邦還是泛聯(lián)合，其根本，都是人口密集的移民星球。因此，雙方最強大的艦隊均不約而同布防在這些星球周圍。為了形成有效防御，甚至以大型宇宙要塞為基礎，構筑起綿密厚重的防衛(wèi)線。由于軍力和財力的選擇性傾斜，對于其它資源星球的控制力度，自然也變得弱化。尤其是類似ag64這種地處偏遠的貧礦采集區(qū)，聯(lián)邦軍部實際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大興趣。就連對工業(yè)平民的日常食物發(fā)放工作，也轉交給財力雄厚的工業(yè)聯(lián)盟下屬企業(yè)來完成。

    諸如ag64這樣的礦石星球，在人類已經(jīng)探索過的宇宙空間還有很多。但就具體數(shù)量而言，即便是聯(lián)邦與泛聯(lián)合各自的最高情報機構，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每天都有新的資源產(chǎn)地被發(fā)現(xiàn)?？赡苁且活w星球，也可能是一塊體積龐大，具有開采價值的隕石。它們的數(shù)量成千上萬，分布區(qū)域甚至距離人類核心居住區(qū)數(shù)千萬光年。由于軍方的放權，不計其數(shù)的工業(yè)平民散布在宇宙，對于他們的情況，礦產(chǎn)公司甚至要比政府更清楚。

    也正因為如此，趙毅一直在不遺余力拼命加強基地的武裝防御力量————這顆星球上的居民不止他一個。就連海盜，也會偶爾在這里稍作休整。

    基地附近的砂巖之下，埋設了數(shù)以百計的自動掘進式探測器。這是一種類似微縮版本的螺旋形掘進機械。它們可以隱藏在沙礫和土壤以下五米左右的深處，通過電腦遙控，對所在區(qū)域周邊進行游走監(jiān)控。當然，這種小型機械本身不具備攻擊能力。但它們很靈活，也能在沙暴等惡劣天氣來臨前鉆入地下，避免損失。

    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包括整個基地外圍的所有景觀。以地表部分最高處的風能發(fā)電站為核心，監(jiān)控半徑超過五千米。從基地開始建設的那天開始，電子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就一直沒有任何變化。倒不是探測器或者設備出了問題，而是這顆遠離文明世界的星球實在很荒涼。在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下，不要說是人類，就連昆蟲之類的生物也很少見。如果不是由聯(lián)邦政府架設了一臺大功率生態(tài)穩(wěn)定器，根本就不可能進行礦石采掘。

    最西面的屏幕邊緣，出現(xiàn)了一個微小的黑色身影。

    趙毅微微皺起眉頭，細長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快輸入一連串命令。很快，兩臺潛藏在地下的探測器已經(jīng)迅速接近目標。它們隱藏在大塊的沙石背后，伸出針孔探頭，把捕捉到的所有畫面信息，以電波形式反饋到基地的電腦屏幕上。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很瘦，也很高。面部肌rou大多已經(jīng)萎縮，緊貼著骨骼，眼窩深陷，眼球外凸，顯得很大，仿佛骨架表面只包裹著薄薄皮層的活骷髏。

    這應該是長時間營養(yǎng)不良的最顯著癥狀。探測器傳送回來的畫面很清晰，趙毅可以清楚看到男子身上的所有細節(jié)特征。他穿著一套破破爛爛的聯(lián)邦舊式軍裝，那幾乎是所有工業(yè)平民的共通服飾————無法繳納十萬元國民存款的同時，任何人都將被剝奪文明社會成員的權力。他們擁有的一切，包括房產(chǎn)、首飾、衣服，乃至所有私人物品，均由國家公共事務署進行價值評估。拍賣或者回收這些物資得到的資金，將作為折扣或者工業(yè)平民本人的基礎存款。換句話說，只要他們能夠在外星球挖掘到足夠數(shù)量的礦石，累計金額與這些錢相加超過十萬，同樣可以重新獲得公民資格。

    然而，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當他們死后，原本屬于他們的一切，也將永遠收歸國有。

    這個時候的天色已經(jīng)非常暗淡。夾雜著大量沙礫的狂風，呼嘯著從死寂荒涼的原野上掠過，發(fā)出陣陣令人心悸的嗚咽。即便是在地球，這種糟糕的天氣也并不適宜外出。何況，ag64號行星表面幾乎沒有植物，在人跡罕至的缺水環(huán)境下長途跋涉。。。。。。相當于自殺。

    毫無疑問，這應該是一個工業(yè)平民。

    趙毅嘆了口氣，眼睛深處閃過一絲迷茫————雖然沒有對整個星球進行大范圍探測，但作為礦石星球，ag64肯定存在著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采掘者。

    趙毅從未接觸過工業(yè)平民。對他而言，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s12的幸存者也沒有提到過與之相關的任何信息。那幾乎是一個被拋棄的社會。雖然，那些人曾經(jīng)是公民，是自己的同類。

    強勁的風吹動男子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時不時從上面扯下一塊碎絮。他走得很慢，也很艱難。趙毅一直默默觀察著他，探測器隨著男子行進的速度，不斷改變著監(jiān)控位置。就這樣，他步履蹣跚著慢慢走過荒野，走近基地外圍。

    矗立在砂巖頂部的風能發(fā)電站，高度超過六十多米。即便是在很遠的地方，也能夠看到它的三角形凸頂。也許，這就是引導男子朝這個方向一直走來的真正原因。

    有建筑，就意味著這里有人。

    距離基地邊緣大約五百多米的地方，中年男人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高聳的風能電站。從他所處的位置，已經(jīng)可以看見橢圓形的封閉式空港升降平臺。他就這樣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風沙肆無忌憚吹打在身上，臉上的表情無比惶恐，帶著顯而易見的畏懼，也有極其強烈的期盼。

    “你。。。。。。究竟想干什么？”

    趙毅注視著屏幕喃喃自語。他沒有啟動自動防御模式，各種武器仍然處于警戒狀態(tài)————探測器已經(jīng)發(fā)回關于這個中年人的全部身體數(shù)據(jù)。他沒有攜帶武器，身上也沒有任何金屬類型的物品。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強悍的體格類型高階異能者，也不可能單憑拳頭砸開厚達半米的全鈦鋼閘門。

    仿佛是為了解答趙毅內心的疑惑，男子忽然朝著基地平臺方向走了過來。他的步子放得很慢，臉上滿是緊張和戒備的表情。他一直在圍著建筑來回打轉，似乎是在尋找什么。不時從地面上抓起一把沙土，湊到鼻孔前聞嗅，眼中也釋放出帶有渴望成份的目光。

    忽然，他如同發(fā)現(xiàn)珍寶一般，朝著發(fā)電站南面的墻角飛快跑去。趙毅連忙調整鏡頭，讓畫面跟隨男子的腳步移動————只見他連滾帶爬地沖到墻角，從地面上抓起一只黑色塑料袋，瘋狂而野蠻的將其撕開。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極度的興奮，讓他瘦弱的身軀迸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甚至有些難以自制，就連趙毅也可以通過監(jiān)控探頭聽見，從男子口中發(fā)出不受控制的牙齒撞擊。

    那是一袋垃圾。

    基地居住者雖然只有趙毅一個，但總有一些因為他而出現(xiàn)的生活廢棄物。比如：食物包裝紙、空罐頭盒，因為意外造成的破損物件等等。。。。。?；氐恼w設計功能，其實也包括對于垃圾與糞便的自動循環(huán)處理。只不過，趙毅身上依然保留著從s12帶來的某些生活習慣————他不喜歡任由這些垃圾直接埋入地下，而是由機器人清掃、收集之后，沿著特殊通道送出基地。

    這算不上陋習。可趙毅做夢也沒有想到，中年男子瘋狂尋找的目標，竟然會是這些毫不起眼的垃圾。

    袋子里的東西并不多，男子從其中翻找出一雙穿破的襪子，如獲至寶般匆忙裝進口袋。接著，他兩眼放光地死死盯住塑料袋底部的一只空罐頭盒，微微顫抖的嘴唇邊角，慢慢溢淌出連綿若絲的晶亮唾液。

    突然，他像瘋了一樣抓起罐頭盒，伸出舌頭，急急忙忙舔著盒內殘留的冷油rou汁。由于動作過猛，左邊面頰甚至被鋒利的鐵皮劃出一道口子，在銅黑色的皮膚表面，滲出一條淺淺的血線。

    趙毅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

    他記得————那應該是前天晚上，自己吃過的一盒茄汁魚塊。因為喜歡炸魚和番茄醬的味道，整聽罐頭被吃得很干凈。結束就餐以后，自己順手從桌面上抓起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角，又抹了一把鼻涕，把臟紙塞入空盒，一起扔進了垃圾袋。

    男子顯然沒有對于“骯臟”這個詞的具體概念。他用手指聚攏罐頭盒里殘剩的rou渣，連泥帶灰一起送進嘴里。他并不關心塞進盒子里的那團紙巾究竟包裹著什么，只是用力撕裂鐵皮開口，以便舌頭能夠伸進盒身內部，舔到更多的油。

    不知為什么，趙毅忽然感覺到一股無比沉重的壓力。這甚至讓他的呼吸都感覺到有些困難。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屏幕上男子激動而瘋狂的身影。

    此刻，趙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塊人形的冰，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那個人。。。。。。曾經(jīng)也是文明世界的一員。然而，卻被剝奪了身為人類的權利。

    “記住，外面的世界有著你無法想象的骯臟與罪惡————”

    “有錢，你就能得到一切，統(tǒng)治一切，享受一切。沒有錢，你就是一泡連狗都不聞的屎！”

    “你永遠也無法想象那些大人物的貪婪。他們毫無憐憫，所謂“慈善”，不過是披在外面隱藏邪惡的偽裝。他們會用合法的手段殺掉每一個人，再從尸體身上榨油，賣錢?！?/br>
    趙毅曾經(jīng)認為，s12幸存者叮囑自己的這些話，不過是想要他提高警惕的夸大其詞。然而，現(xiàn)實卻是如此殘酷且冰冷，它就發(fā)生在自己眼前，鮮活。。。。。。淋漓盡致。

    。。。。。。

    “轟隆————”

    隨著地下傳來金屬齒輪獨特的轉動聲，厚重的鈦鋼閘門分從兩邊緩緩開啟。滿面灰土的中年男子本能地倒退了幾步，靠在堅硬的砂巖上，怔怔地望著從自己正前方升起的通道。

    就在幽深與黑暗混雜的最深處，慢慢顯露出趙毅高大的身影。

    大步走到男子身前，站住，用復雜的目光凝視了對方近五分鐘。趙毅長嘆了一口氣，取下背在肩上的帆布包，解開帶子，拿出一塊半公斤左右的面包，遞了過去。

    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大腦完全陷入空白，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也許是想要掩飾此前的舉動吧！他下意識地用手抹了抹嘴唇，手上的泥灰卻把臉弄得更臟。他放下已經(jīng)被舔得非常干凈的罐頭盒，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接過面包。雙手。。。。。。一直在劇烈地顫抖著。

    “謝。。。。。。謝謝！”

    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緊緊握住面包，面部肌rou微微抽搐著。看得出，他在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管如此，趙毅仍然能夠看見從他眼角溢出的淚水，聽到夾雜在話音里的抽泣。

    他一直在鞠躬。這似乎是他表達感謝的唯一方式。

    看著這個神情凄苦的男人，趙毅忽然感覺眼睛有些濕潤。對他來說，這樣的經(jīng)歷，還是第一次。

    。。。。。。

    馮談談的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長。

    具體時間應該從他的爺爺那一輩算起，情節(jié)也很老套————父親為了湊足十萬元國民存款讓兒子活下去，于是賣掉了身上所有器官，包括皮膚。二十年后，為了讓孫子和孫媳擁有公民資格，兒子，也就是馮談談的父親，在朋友的攛掇下，帶著所有存款走進賭場。他本想贏得一個全家團圓的幸福未來，卻永遠輸?shù)袅税ㄗ约涸趦鹊默F(xiàn)在。

    ag64是一顆礦石星球，卻并非每一個地方都有礦脈。馮談談選擇的采掘區(qū)礦床很薄，從上個月開始，采掘出來的礦石，全部都是沒有冶煉價值的廢料。沒有收入來源，自然也就沒有錢購買食物。至于聯(lián)邦政府的日常配給。。。。。。每天一百克膠質餅干只能勉強維持不被餓死，根本談不上什么吃飽。

    “我得另外尋找一處新礦脈。這種事情必須得到專業(yè)人士的指導。所以，我必須去新明斯克。只有在那里，才能弄到新的礦脈坐標地圖?！?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