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林莜。

    盡管在決定回國的時候，顧兮已經(jīng)做好了會見到林莜的準(zhǔn)備，甚至想到了很多再見面的場景。

    但沒想到才下飛機不過幾個小時，躲了這么多年的人，就這么輕易地看見了。

    林莜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

    顧兮發(fā)現(xiàn)她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這些年顧兮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xué)習(xí)和工作上。

    凡事都要爭第一，樣樣都逼著自己拔尖。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內(nèi)心如潮的思念和愧疚壓下去一些。

    可無論怎么將自己逼到極限，睡不著的夜里，林莜依舊會回到顧兮心上。

    過往的點滴讓她反反復(fù)復(fù)地回味，也會幻想著林莜長大的樣子。

    那些和林莜相伴的過往溫情，是她緩解痛楚的良藥。

    想象過林莜會變成什么樣的大人，如今真的見到了，顧兮發(fā)現(xiàn)林莜依舊是超出她的想象的。

    林莜將原本及肩的短發(fā)留長了，個子比六年前又高了一些，穿著從前絕對不會穿的高跟鞋和淑女味兒十足的連衣裙。

    渾身上下透著輕熟女的魅力，一時間顧兮很難將注意力從林莜身上轉(zhuǎn)移開。

    顧兮和林莜之間只有短短幾米的距離，她走出去的話林莜肯定會看到她。

    顧兮有些懵，心跳的聲音鋪天蓋地，讓她幾乎不能思考。

    顧兮還在出神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寶馬在林莜面前停了下來，顧兮看她彎腰跟駕駛室里的人說了句什么，然后拉開副駕的位置坐了上去。

    寶馬車主對林莜報以同樣的笑容，隨即啟動了車子，很快消失在顧兮的視野里。

    是男朋友嗎？

    顧兮心上有一絲無法回避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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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微信

    見顧兮突然定住不動了,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季沅從她身后抬頭出來，只看到輛剛剛開走的寶馬。

    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季沅有些好奇。

    顧兮原本就因為長途飛行有些倦色的臉，現(xiàn)在更加蒼白了一些。

    沒事, 我看錯了。顧兮僵硬地笑了笑, 走出來打車。

    季沅想說幫她叫車, 恰好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Tonight門口, 車?yán)锵聛韼讉€年輕人, 笑鬧著往酒吧里去。

    顧兮順勢上了這輛車。

    季沅默默記下車牌后, 彎腰跟顧兮說：路上小心, 到酒店之后給我發(fā)個消息。

    顧兮提起最后一點力氣笑了笑：知道了, 你回去吧。

    關(guān)上車門，司機啟動車輛，顧兮笑容很快散去, 從后視鏡里看著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幾個年輕姑娘相互勾肩搭背地往酒吧里走，熱鬧又青春。

    讓顧兮忍不住想起她跟林莜念高中的時光。

    怎么這么快, 六年就過去了。

    顧兮輕輕靠在車窗上，車窗外繁華又熱鬧的街景似乎與她無關(guān)。

    這些年她一直沒有跟林家斷過聯(lián)系, 課業(yè)不重的時候每周都會跟林家長輩視頻聊天, 忙起來一個月也會通話一次。

    雖然國外來回不便, 但她也不是沒回來過, 不知道是命中注定還是她和林莜心有靈犀的有意為之。

    她回來的那幾次有刻意回避過林莜, 也有被林莜有意躲避過, 她倆一次都沒遇到過對方。

    六年里顧兮和林莜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見過一次面。

    開始的兩年, 顧兮是害怕見到林莜的，她怕自己無法面對林莜傷心的眼神和質(zhì)問，更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動搖。

    偶爾從林家長輩的口中得知林莜的一點近況, 都能讓她那個晚上睡得好一些。

    過了幾年之后，顧兮又開始渴望見到林莜，想知道她怎么樣了，過得好不好。

    然而，顧兮明白自己是沒有這個資格去聯(lián)系林莜的。

    當(dāng)年是自己一言不發(fā)的離開，就應(yīng)該堅守住自己的選擇，不該再打擾林莜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內(nèi)心煎熬著，也忍著不去給林莜發(fā)一條消息。

    不想破壞林莜的心情，更不想林莜回憶起她帶去的傷害。

    林莜應(yīng)該已經(jīng)忘了她吧。

    這次回國，是總公司那邊的安排。

    顧兮畢業(yè)后就留在了Y國，進(jìn)入當(dāng)?shù)匾患曳浅Ｓ忻膹V告公司P.J做策劃。

    兩年的時間，從職場菜鳥新人成為品牌策劃人。

    上個月，她的頂頭上司Diana把她叫進(jìn)辦公室，給了她兩個選擇。

    一個是繼續(xù)留在總公司，但想要往上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華人的上升通道必然是比不過Y國本國人的。

    另外一條路則是回到國內(nèi)。

    公司在國內(nèi)開設(shè)了分公司，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

    Diana跟顧兮說，如果顧兮能用兩年的時間讓分公司在國內(nèi)立住腳，顧兮便有了更多的選擇權(quán)，可以選擇回總公司做Diana的位子，或者留在分公司成為策劃部執(zhí)行總監(jiān)。

    親愛的，我看好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能力。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

    仿佛昨日重現(xiàn)一般，當(dāng)年老于給她的留學(xué)申請表，如今變成了工作調(diào)動申請。

    顧兮跟Diana說過幾天再答復(fù)她。

    之后的周末，她自駕去了郊外的野湖釣了一晚上的魚，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是機械地拋竿收桿，一直到天際發(fā)白。

    一晚上過去，魚沒有釣到，但顧兮也并非一無所獲。

    寒冷的夜晚，以及習(xí)慣性的獨處，讓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這次的機會的確難得，Diana說得不錯，留在總公司，她要在策劃這個位子上起碼五年才有機會有機會進(jìn)入管理層，想要坐上Diana的位子，還需要十年起步。

    而最大的前提是，面對晉升機會的時候沒有Y國人競爭。

    回國的就業(yè)前景明顯是要比留在Y國更明朗。

    對于回國這件事，顧兮唯一的顧慮是林莜。

    已經(jīng)過去六年，或許林莜早就已經(jīng)不記得有她這么一個人了。

    也或許，林莜還在恨她。

    林莜的態(tài)度對于顧兮而言，就像是沒有公式的數(shù)學(xué)題，解不出答案。

    可回國就兩年的時間，她也未必就能見到林莜，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跟過去的六年一樣，即便是她回到國內(nèi)，她們之間也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做好了所有準(zhǔn)備后，顧兮答應(yīng)了Diana的提議，將調(diào)職申請的郵件發(fā)給了Diana。

    兩年后見。

    顧兮走的時候Diana跟她握手，祝她一切順利。

    期待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們都得到了我們想要的。

    顧兮也微笑祝福。

    回國的事情，顧兮只通知了幾個Y國當(dāng)?shù)氐耐瑢W(xué)。

    季沅的前任之一聽說顧兮要回去，給了顧兮一個盒子讓她幫忙帶回去，里面裝的都是季沅從前送她的東西。

    顧兮受人所托，下了飛機就先來季沅的酒吧，將東西交給她。

    就是這樣，再好準(zhǔn)備的時候遇到了刻在心上的那個人。

    顧兮都不知道該說是巧還是太不巧。

    到了公寓樓下，林莜付完錢后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下車。

    寶馬司機突然遞過來一張名片，今天大概是我的黃道吉日，能接到如此美麗的小姐，如果以后需要用車，可以隨時打這上面的電話。

    他露出自以為儒雅英俊的笑容：是我的私人號碼。

    林莜理了一下裙子，客氣地拒絕道：不必了，不是很需要。

    對方有點兒意外，語氣也硬了幾分，怎么？寶馬不夠資格？

    林莜本來被炸醬面理順了的情緒，一瞬間被對方點燃。

    的確是不夠資格，套殼寶馬唬小姑娘也好歹多花點錢弄個真皮內(nèi)飾，而且

    林莜眼神輕蔑，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長，下巴往司機口袋的方向點了點，口袋邊緣露出一板藍(lán)色小藥片的一角，不用看名字，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要靠吃藥才行，就別總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有這個錢，不如找家好點兒的男科醫(yī)院去看看。

    說完，林莜甩上車門，往公寓里走。

    聽著背后假車司機破口大罵的聲音，無比舒暢。

    回到家，進(jìn)門將高跟鞋踢到一旁，穿上柔軟舒適的居家拖鞋。

    林莜先去泡了個澡，洗掉一身的酒氣和面館里的油煙氣。

    將衣服丟進(jìn)洗衣機后，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鎮(zhèn)的氣泡水，坐在陽臺上一邊喝一邊看著窗外的夜景。

    這間公寓不大，只有九十多平，陽臺卻有整整十二平，視野開闊，加上層高將近三十樓的高度，從這里俯瞰下去的景致十分開闊。

    當(dāng)初她東挑西選，跟著中介看了許多房子。

    有比這兒裝修更好的，也有比這兒距離公司更近的。

    可當(dāng)林莜站在這個陽臺的一瞬間，就決定了要買下這個公寓。

    中介的小姐一直夸林莜的眼光好，說這個陽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多么多么難得。

    公寓買好之后，林莜請陸晴和陳瑤她們幾個來暖房，所有人都喜歡這個陽臺，陸晴甚至說要跟林莜買個上下樓當(dāng)鄰居。

    林莜跟所有人說的都是，她喜歡陽臺的開闊和通透。

    只有林莜自己知道，從這間公寓的陽臺看出去，正好能看到顧兮家從前的老房子。

    在一片燈火輝煌里，老房子那一片的光源是最少的，一整片的漆黑里，只有寥寥幾盞燈。

    林莜曾回去過幾回，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回去，期待看到顧兮嗎？

    那人都多久沒回來過了。

    就算回來了，看到之后呢？說什么？

    像個成年人一樣笑著打招呼，將從前的事情掩蓋起來不再提起？

    林莜覺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不可避免的，林莜又想起在Tonight看到的那個背影，雖然頭發(fā)短了很多，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那個背影是顧兮。

    心里有股強烈的后悔和迫切，讓林莜想要回到幾個小時前，找到那個背影，確認(rèn)對方到底是不是顧兮。

    也許是這種好久沒有過的迫切，讓林莜將手機解鎖，點開微信的界面。

    當(dāng)初顧兮被她放在置頂?shù)奈恢?，一眼就能看到?/br>
    自從顧兮不告而別，她一度想要刪了顧兮，然而幾次抬起手指都沒舍得，最后只是取消了置頂，想要眼不見為凈。

    六年里，這個頭像一次都沒有升起來過，林莜翻到最低才找到顧兮的頭像。

    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六年前，高考前幾天，她跟顧兮說晚安的內(nèi)容。

    這六年里顧兮沒換過頭像也沒換過昵稱，也沒有更新過朋友圈。

    這個微信號就像是時間凝固了似的。

    林莜的手指懸在顧兮頭像上許久，最后退出微信將手機鎖屏。

    真是瘋了，不然怎么會想要發(fā)個消息問她是不是回國了。

    林莜煩躁地將瓶子里的氣泡水一口氣喝完，瓶子丟進(jìn)垃圾桶。

    不想再被一個模棱兩可的背影困擾，她轉(zhuǎn)身回臥室去睡覺，明天醒來之后，她的生活就會恢復(fù)常態(tài)。

    在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沒看到那片漆黑的老宅區(qū)，亮起了一盞燈。

    顧兮打開燈，房間里還是跟她走的時候一樣。

    她沒有去住酒店，而是選擇回來老宅。

    在國外六年的時間，其實顧兮一直有種漂泊無依的孤獨感，回國之后便不想再住酒店。

    她回到老宅，打掃衛(wèi)生也許累點兒，但起碼能給她一點家的感覺。

    將行李箱推到一旁，換了身輕便的衣服，顧兮先將房間里的白布掀開，用抹布擦了一個多鐘頭，總算將家具表面的浮灰擦拭干凈。

    掃地拖地忙到凌晨四點，才將整個老房子打掃干凈。

    雖然很累，但仍然沒什么睡意。

    顧兮將冰箱通上電，在手機里記錄下明天去超市要采購的東西。

    她回來的事情還沒有跟林家人說。

    想到明天是周末，不如直接買點東西去林家，給秦阿姨和林爺爺一個驚喜好了。

    或許

    顧兮將手機抵在下巴上，或許，順便可以知道，今天來接林莜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需要一點推進(jìn)，但是兩個人很快就會見面噠！感謝在20210729 23:15:50~20210730 20:57: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悠小草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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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照片

    六點過半, 天已經(jīng)大亮，老宅外面的街道上早市開始出攤。

    顧兮在早點攤上買了豆?jié){油條，又買了些新鮮蔬菜跟水果, 拎著上樓。

    將蔬菜和水果從塑料袋里拿出來, 裝到冰箱牛皮紙袋分隔出來的抽屜里。

    豆?jié){倒入碗中, 和盤子里的油條一塊兒擺好上桌。

    顧兮咬了一口酥脆的油條, 終于有種回國的踏實感。

    覺得味道似乎淡了一點兒, 顧兮起身去隔壁鄰居家敲門, 想要借點生抽用來蘸油條。

    對面的高層公寓樓里。

    林莜在高中養(yǎng)成的早起習(xí)慣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無論是工作日還是周末, 只要是沒有熬夜的早上，她都會定點起床。

    先在跑步機上跑夠八公里，沖個澡, 然后給自己來一杯冰美式，驅(qū)散運動后的疲倦感, 然后坐到陽臺上沐浴著晨光刷著IPad上的新聞資訊。

    今天她手里滑動著新聞界面，卻有些心不在焉, 看了兩行字后忍不住轉(zhuǎn)向窗外, 往那個不知道被她目光注視過多少次的窗口眺望。

    老宅的外墻上長了一大片的爬墻虎, 綠色的葉片幾乎將樓體吞噬, 顧家老宅的窗口正好在爬墻虎還未侵襲的一角, 就像是老天爺特意為林莜留下的通路。

    林莜咬著玻璃杯, 唇碰觸到冰塊的瞬間，她似乎看到老房子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林莜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將窗戶打開，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可她看了半天，那扇窗戶里沒再有任何的異狀出現(xiàn), 仿佛剛剛的那一瞥只是林莜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