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她原本想過把豪邁送回茲漠,那才是它生長之地,可根本沒有人能把它從謝陟厘身邊拉開,它粘著謝陟厘,就像小羊羔粘著母羊,恨不得把那顆巨大的頭顱成天介埋進(jìn)謝陟厘懷里。 謝陟厘只好把它帶在身邊,但它的形貌太能唬人,謝陟厘一般不讓它出門,且為防它傷人,還做了個頸圈,套在它的脖子上,上面可以拴繩。 不過這繩子也只有謝陟厘能拴。 后來大約是高管家天天送rou來,送出了幾分面子,豪邁對高管家高看了三分,允許高管家牽它的繩子。 高管家:謝謝,這面子誰要就拿走,我倒貼一百兩。 如此兇物出現(xiàn)在街面上,頓時引發(fā)了紛亂,貴女們紛紛嚇得尖叫,忙不迭地往馬車?yán)锒恪?/br> 個別膽小的干脆眼睛一閉,直接撅了過去, 謝陟厘終于得了自由,打馬迎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跟雄壯處久了,謝陟厘發(fā)現(xiàn)豪邁生出了幾分狗性。 比如此時,豪邁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氣,舌頭伸得長長的,奔到面前就抬起兩只巨大的爪子往馬背上扒。 這一下扒實了,威風(fēng)身上非多出幾道血印子不可。 果然威風(fēng)已經(jīng)長嘶不已,后蹄亂踏,滿心想踹人——不,踹狼。 話說豪邁初到將軍府,把家里三位兄長嚇得不輕。 威風(fēng)個子最大,膽子卻最小,幾乎是嗅到豪邁的氣息便想跑。 雄壯則好奇地嗅了嗅豪邁,似乎在疑惑豪邁似乎有點像它的同類,但又不完全像。 據(jù)謝陟厘觀察,雄壯沒跑,多半是因為缺腦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唯有霸道端坐不動,歪在一旁,自顧自地舔爪子。 豪邁倒是對它生出了幾分興趣,走過去聞一聞,瞧一瞧,還伸出大爪子想摸一摸。 說時遲那時快,霸道的小爪子一揮,豪邁頓時發(fā)出一聲慘嚎,臉上被抓下好大一片毛,至今還禿著。 就這一爪,霸道奠定了自己謝家老大的地位。 只是豪邁顯然不甘心當(dāng)老幺,時時都想換一換排行,比如把雄壯和威風(fēng)從謝陟厘身邊轟走。 雄壯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給霸道當(dāng)坐騎,倒也沒礙豪邁什么事。 只有威風(fēng),腿長膘足,謝陟厘一出門就騎著,讓豪邁十分不樂意,瞅準(zhǔn)機(jī)會便要欺負(fù)威風(fēng)。 這會兒眼看爪子就要搭拉到威風(fēng)身上,謝陟厘一聲斷喝:“豪邁,站好!” 謝陟厘的話,豪邁沒有不聽的,此時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爪子,但眼睛還是亮晶晶地,并且試圖搖起尾巴。 謝陟厘:“……” ……兄弟,你是狼,不是狗。 豪邁聽話是聽話,但并不消停,不停在威風(fēng)身邊打轉(zhuǎn),拿嘴拱謝陟厘的腿,示意謝陟厘騎到自己身上來。 威風(fēng)自然不肯,不停從鼻子里噴氣。 謝陟厘無語地看著兩獸爭寵,第一次覺得,太受獸類歡迎也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馬蹄聲自前方傳來。 一匹緞子似的黑馬自長街盡頭而來,四蹄如同踏在云上,輕盈又迅疾,轉(zhuǎn)眼到了謝陟厘面前。 馬背上的騎士眉目英挺,眼中帶著一絲溫柔笑意,對謝陟厘伸出了手。 謝陟厘握著他的手,借著他手上傳來的力道,輕輕盈盈地飛身到了追光的背上。 “駕!” 風(fēng)煊擁著謝陟厘,掉轉(zhuǎn)馬頭,疾馳而去。 第73章 味甘 謝濤的衣冠冢立在西角城外, 旁邊便是妻子林氏的墳?zāi)埂?/br> 謝家附近的鄰居都來了。 并非所有鄰居都隨波逐流咒罵謝濤,有些人一直相信謝濤是好人,但人微言輕不敢出頭, 暗地里卻沒少幫扶謝陟厘姐弟倆。 比如王大娘。 還有一些曾經(jīng)往謝濤身上潑過臟水的, 而今見謝濤洗清了冤屈, 又做出一副好鄰里的面孔,表示鄰里之間應(yīng)當(dāng)互幫互助,她們很愿意過來幫著辦喪事。 謝陟厘直接開門,放豪邁。 豪邁都不用吼, 只須懶洋洋走到門口, 就能把那些人嚇作鳥獸散。 除了鄰居,謝陟厘還邀請了幾位客人來。 曹大夫、惠姐和胡校尉。 曹大夫于謝陟厘有半師之分, 惠姐對謝陟厘也算是有諸多照顧,胡校尉則是師父昔日的同袍。 師父在天有靈, 有當(dāng)年聊得來的同袍來看他, 應(yīng)該也是開心的吧? 謝陟厘看著新起的墳塋,看著墓碑上的刻字, 看著人們一個個在墓前上香,心中想。 從前雖然知道師父不在了, 但沒有親眼見到師父死去的模樣, 總覺得那不是真的,想起師父, 還是從前溫暖的模樣。 及至后來, 則是一心想著能尋到師父的骸骨帶回家就好了。心里面一直掛著這件事, 便是一直掛著師父,更覺得師父時刻都在。 是到了此時,黃土一掩, 天人永隔,謝陟厘才真正地感覺到,師父真的不在了。 掌心忽然一暖,風(fēng)煊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并肩站著,衣袖疊著衣袖,旁人瞧不出袖子底下的兩只手握在一起。暖意由肌膚透進(jìn)謝陟厘心里,她望著風(fēng)煊,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他不用擔(dān)心。 無論是四年前初聞噩耗的驚痛,還是之前在山谷親見遺骸的悲傷,她都哭得難以自抑,眼淚仿佛停不下來。 但此時眼淚仿佛是已經(jīng)流完了,謝陟厘沒有哭,只是長風(fēng)吹過,胸膛里好像缺了一道口子,被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