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信是不見了？”

    她又去問那跪在涼亭外的丫鬟，“到處都仔細(xì)找過？”

    丫鬟欲哭無淚：“三小姐，對四小姐這樣重要的東西，奴婢如何敢亂說？”

    “是當(dāng)真到處都沒有尋見才來回稟四小姐的呀?！?/br>
    馮語妍扶著石桌站起身，朝丫鬟的方向走過去兩步：“可曉得今日都什么人進(jìn)過我房間？”

    丫鬟道：“除小姐和奴婢之外應(yīng)無旁人，哦，還有衛(wèi)……”說著忽而頓住。

    是有的。

    衛(wèi)靈兒和海棠去過馮語妍的房間換衣服，且便在不久之前。

    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多說。

    馮語妍身體僵硬過一瞬才呵斥：“我交待你打理，結(jié)果玉佩不見了，如何怪別人？！”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求小姐恕罪?！?/br>
    丫鬟連忙磕頭求起饒。

    然話說到這個地步，衛(wèi)靈兒與她的丫鬟海棠去過馮語妍的房間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馮語妍斥責(zé)丫鬟的話，更像是不愿意往她們身上想，可不想嫌疑便不在了嗎？

    衛(wèi)靈兒只知牽扯到馮語妍，極可能是無風(fēng)不起浪。

    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說清楚，指不定哪天傳到外面，她的名聲便毀了。

    哪怕沒有確鑿證據(jù)都不甚妨礙。

    但凡有人半信半疑，到另一些人口中，她或她的丫鬟就會成為目光短淺、行偷盜之事的“賊”。

    栽贓她也許不易。

    那么，栽贓她的丫鬟呢？反正丫鬟也是她的人，她身邊的大丫鬟犯錯，懷疑她品行不端，也不是稀罕事。

    念頭轉(zhuǎn)動之間，衛(wèi)靈兒想得很多。

    卻沒有想到馮語妍有這樣的“后招”，難道是為了讓她與林盛成不了好事？

    衛(wèi)靈兒面上早已因那丫鬟的話而顯出幾分尷尬與窘迫。

    她眼睫輕顫，垂下眼，復(fù)抬眸，彎一彎唇，笑容卻生硬，聲音更帶著顫。

    “語妍的玉佩不見了，我和海棠又去過語妍的房間，論起來，我們主仆確實也是有嫌疑的。我曉得，語妍不會懷疑我和我的丫鬟會做那樣的事，我亦曉得，我雖出身不高，但絕非那般沒有骨氣之人，我身邊的丫鬟同樣是如此?！?/br>
    “既有這種事，便索性查個清楚可好？”

    “我不介意被查、被盤問，只望清清白白的，不要叫任何人生出誤會。”

    話說到最后幾個字已是隱隱的哭腔。

    衛(wèi)靈兒臉色發(fā)白，眉眼低垂，不說委屈，卻愈叫人體會到她的委屈。

    自己表姐被無憑無據(jù)污蔑，舒靜怡怎么能不心疼？

    馮語妍沒有說什么，她不遷怒，可那個丫鬟是個什么東西？

    “要查便查！”

    舒靜怡冷哼，“屆時查出來與我表姐無關(guān)，我倒要看你這個丫鬟要怎么向我們舒家交待！”

    那丫鬟嚇得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馮語姍連忙起身拉住舒靜怡，勸著馮語妍：“語妍，你要不要回去找一找？也許便找到了呢？”

    馮語妍點了下頭道：“我回去看一看。”

    衛(wèi)靈兒咬唇，紅著眼睛，伸出手拉住要走的馮語妍，搖一搖頭。

    舒靜怡說：“語妍，你不能走。”

    “你這會兒走了，若玉佩沒有找到，之后這件事我表姐如何說得清楚？”

    場面忽然僵持住。

    涼亭里的氣氛也漸漸壓抑起來。

    ……

    徐庭耀今日恰來沛國公府找馮家的大少爺問一些事情。

    路過后花園，聽見遠(yuǎn)處的爭執(zhí)聲，馮家大少爺皺眉問：“何人在花園里？”

    隨從當(dāng)即回答道：“是三小姐和四小姐請了舒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表小姐過府來賞花?！?/br>
    馮家大少爺聽言朝那邊看過去一眼，要引著徐庭耀去別處。

    徐庭耀卻說：“和靜怡meimei許久沒有見。”

    “今日在府上遇見，倒正好問一聲好，應(yīng)不要緊罷？”

    馮家大少爺見徐庭耀表情認(rèn)真，微微一笑說：“那我令人去通報一聲。”

    一名隨從立刻進(jìn)了后花園。

    片刻，舒靜怡卻氣鼓鼓從后花園出來。

    看到徐庭耀，她提裙小跑過去：“庭耀哥哥，當(dāng)真是你！”

    徐庭耀頷首道：“是我?！?/br>
    舒靜怡猶豫了下，依然拉一拉徐庭耀的衣袖，示意他自己有話要說。

    見狀，雖在自己府上，但馮大少爺識趣避開幾步。

    他們二人得以說上幾句話。

    徐庭耀低聲問：“怎么？”

    舒靜怡說：“庭耀哥哥，我表姐遇到點麻煩，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我知道，你最會查案子了，我相信這天底下沒有你查不出來的案子?！笔骒o怡近乎懇求的語氣，“所以，庭耀哥哥，你就幫幫我表姐好不好？”

    舒靜怡的表姐，毫無疑問是衛(wèi)靈兒。

    徐庭耀挑了下眉問：“你表姐？她遇到什么麻煩了？”

    第31章 提醒   衛(wèi)靈兒眉眼彎彎：“大表哥其實很……

    舒靜怡簡單和徐庭耀說過事情始末, 央著徐庭耀去幫忙查一查。

    不是不知道這是馮家，然而舒靜怡只覺得是丫鬟在作怪，想著那樣的丫鬟終歸是不能留的。

    徐庭耀而今在明鏡門任職, 辦過不少案子。

    舒靜怡想，查明玉佩丟失的真相于他乃易如反掌, 同樣對大家都好。

    但是馮家大少爺在場，徐庭耀終究詢問一聲他的意見。

    如若換作旁人提出這樣的事情, 馮家大少爺定不會應(yīng)允對方, 可一邊是舒家, 一邊是徐庭耀, 他點了頭，只也示意不要將事情鬧大。

    馮家大少爺陪著徐庭耀過去涼亭。

    他一出面，馮語姍和馮語妍只能聽從這位大哥哥的話。

    徐庭耀的出現(xiàn)以及徐庭耀答應(yīng)舒靜怡的央求, 都不在衛(wèi)靈兒的預(yù)期。

    查清楚這件事, 對她自然是好的，她不可能反對。

    甚至，哪怕那塊玉佩從海棠身上找出來，衛(wèi)靈兒都并不會太過意外——既要栽贓污蔑，當(dāng)然不會光憑借三言兩句，只有玉佩從海棠身上被找出來，才稱得上一句“坐實”, 才能讓人難以辯駁。

    衛(wèi)靈兒想到這樣的一種情況，也在思考應(yīng)對之策。

    不過徐庭耀插手之后, 事情變得簡單, 她只要扮好無辜和可憐，反而不必說得太多或做什么了。

    倒也并非衛(wèi)靈兒盲目樂觀。

    首先，她對自己的丫鬟有絕對的信任, 更不提她們哪里曉得馮語妍有那樣一塊玉佩？何況，在馮語妍的房間里，海棠在場時她也在場，這一點用于污蔑她能讓她百口莫辯，同樣令她清楚洞悉因由。

    其次，徐庭耀背后是明鏡門那么大一個招牌。

    如若乃馮語妍有心栽贓，她焉能不怕徐庭耀過于正直，將她查出來，以致于名聲掃地？

    推丫鬟出來頂罪是最好的法子。

    反正她咬死不認(rèn)，丫鬟口中幾句話又不可能變成她有心設(shè)計的證據(jù)。

    馮語妍同樣無法預(yù)料徐庭耀會橫插一手。

    可徐庭耀既已要插手，以馮語妍這個人行事謹(jǐn)慎的性子，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來才是第一位。

    在衛(wèi)靈兒與馮語妍的應(yīng)允下，徐庭耀在單獨盤問過海棠與那個來稟報玉佩丟失的丫鬟后，將幾個涉及其中的丫鬟一一審問。之后，他又要查看那個收藏玉佩的匣子，馮語妍事事配合，吩咐人去取。

    如此一番的折騰。

    當(dāng)徐庭耀查看過那個匣子，不待進(jìn)一步查探，有個丫鬟跑出來哭著求饒。

    這個丫鬟被徐庭耀審問，是因海棠送衛(wèi)靈兒弄臟的衣服回馬車的路上，她不小心撞了海棠。

    而此時，她主動認(rèn)罪。

    那丫鬟道是自己被另外那個負(fù)責(zé)打理馮語妍房間的丫鬟欺負(fù)過，有心報復(fù)，故而偷偷拿走那塊紫玉玉佩，以令那個丫鬟被馮語妍這位四小姐責(zé)罰。

    又因曉得玉佩對馮語妍重要，不敢隨意丟棄，慌亂之下，尋機塞到海棠身上，想著讓海棠帶出府去。屆時她們發(fā)現(xiàn)這塊不知從何處來的玉佩，興許就送回來了。

    那塊紫玉玉佩如衛(wèi)靈兒所想、如這個丫鬟所說，確實在海棠的身上。

    東西歸還，有丫鬟認(rèn)罪，馮家大少爺當(dāng)即命人將那個丫鬟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發(fā)賣了。

    至此便也不再繼續(xù)查下去。

    “真相”大白，衛(wèi)靈兒以及她的丫鬟海棠都是無辜的。

    馮語妍手中握著那塊紫玉玉佩，走到衛(wèi)靈兒面前，滿臉歉然拉著她的手，輕聲細(xì)語道：“靈兒，抱歉，是我沒有管教好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險些害了你。”

    說話之間已是有似昭示愧疚的淚落下來。

    她啜泣中道：“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你若怨我恨我也都是我應(yīng)受的。”

    可目下都是丫鬟的過錯，如何能“怨恨”一個不知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