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平原郡中最具生機(jī)活力的街巷之一，經(jīng)過兩個月的休養(yǎng)生息，在上元節(jié)一事中遭受了一番打擊的朱雀大街也逐漸恢復(fù)過元?dú)鈦?，好幾棟被燒毀的樓閣店面重建的重建，便是沒有重建的也都尋了別的方式修補(bǔ)了一番，因此看上去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致。

    一輛看上去極為普通的馬車此時就停在朱雀大街上一家店面前，藏青色的車簾被掀起，里面首先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小廝。

    只見那小廝出來后又轉(zhuǎn)身去扶跟著出來的人，卻是一個頗為面嫩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色長衫，看上去極為普通，然其一雙靈秀的眉眼和好看的面龐卻極容易讓人懷疑他的性別。

    就像趕車的馬夫，在這少年下來之后就偷看了他好幾眼，卻是被那個青衣小廝給擋住了視線。

    從懷里掏出錢袋子把車馬錢給付了，然后又不耐地打發(fā)了這個眼睛不怎么老實(shí)的馬車夫走，等看不見車馬的蹤影了，這小廝才皺著眉頭壓低聲音道：“姑娘，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少年沒有馬上應(yīng)聲，反而是細(xì)長的眉眼輕掃了他一下，“沉檀，都說了在外不要叫我姑娘，要叫我公子，難道你想讓大家都知道王家的姑娘偷跑出來做生意嗎？”

    不消說，少年這話一出來，頓時就表露了自己的身份，王家嫡女王曦嫵，只不過今日她卻是別出心裁女扮男裝出來的。

    被自家姑娘的視線輕輕一掃，沉檀頓時就不說話了。不過她不是皎碧那丫頭，最是喜歡這種刺激的事情，哪怕現(xiàn)在不說話，可她的眉頭還是皺著的，讓人一看就知道她的擔(dān)心。

    “別老是皺著眉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毙χ表顺撂匆谎郏蹶貗匙鲃莅咽掷镉脕韨窝b的扇子打開，又安慰了她兩句，這才抬眼看向眼前的樓閣。

    顯然眼前這家店面也是在上元節(jié)時遭了不幸的，盡管鋪面什么的都已經(jīng)補(bǔ)起來了，可仔細(xì)一看還是能看到檐角下那不甚明顯的熏黑，至于店鋪應(yīng)有的牌匾，更是完全找不見了。最重要的是店門緊閉著，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

    秀眉微微一挑，王曦嫵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云水閣？”

    “就是云水閣不錯的?！背撂凑J(rèn)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哦~”嘴里發(fā)出無意義的聲響，用扇子遮擋在額際抬頭看了一眼燦爛的驕陽，王曦嫵微微一笑，然后又將扇子收下一甩，“走了，進(jìn)去吧?！闭f完便率先推門而入。

    身后的沉檀一愣，卻是收斂了眼中的憂色，趕緊跟了上去。

    走進(jìn)店鋪，沒有意外地看到空蕩蕩的店面，里面也不見個客人，甚至連店小二都看不見，只有一個拿著笤帚的灰衣人影背對著她們。

    聽到進(jìn)門的聲音，那灰衣人這才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抱歉客官，小店今兒個不開門，幾位還是到別家店去吧?！?/br>
    只不過他的話才說出口，就下意識地又頓住了，因?yàn)閬砣瞬⒉皇撬胂笾械目腿?，只是兩個看上去年歲不大的少年而已。

    苦笑了一下，這灰衣人又開口道：“兩位小哥，酒館不是你們這個年紀(jì)該來的地方，趕緊去別處玩吧?！闭f完竟也不管她們，又轉(zhuǎn)過身去低頭掃起地來。

    唇角一勾，王曦嫵也沒有生氣，反而是用帶著笑意的聲音道：“這位大叔好生有趣，連著兩句話都是把我們往別處趕的，有大叔你這樣做生意的嗎？”

    因?yàn)橥蹶貗晨桃夥糯至松ぷ拥年P(guān)系，她的聲音聽起來到不怎么像女孩子了，反而有點(diǎn)像變聲期的少年，所以那灰衣人也沒有聽出什么來，只覺得這兩位小公子看上去頗為面嫩。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王曦嫵，臉色有些不虞。

    “這位小哥開玩笑了，我都說了今兒個不做生意，你們還是不要在這兒玩了。”嘆了口氣，應(yīng)當(dāng)是這家店面主人的灰衣人勸道。

    “酒館的營生不做了，那買賣店鋪的生意還做嗎？”

    “當(dāng)然不……等等，買賣店鋪？”一開始沒有在意的男人等聽清楚王曦嫵到底說了什么之后頓時激動起來，不過激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他就用狐疑地眼神看著王曦嫵，顯然是在懷疑她口中生意的真實(shí)性。

    面對這男人質(zhì)疑的眼光，王曦嫵微笑，“放心，本公子還沒有閑到特意來找你開玩笑?！?/br>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氣質(zhì)，即便她穿了一身比較普通的衣衫，可落在灰衣老板的眼中，卻仍是掩不住那種出身世家的高貴，尤其是當(dāng)男人的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到少年手中輕搖的扇子時，那一方小小的扇墜卻是讓他的眼神驟然一凝。

    端正了臉色的灰衣男人看上去倒是有些不像方才那么落魄了，他把手中的笤帚往桌邊一靠，然后伸手請拉開一把凳子請王曦嫵坐，這才認(rèn)真道：“小公子是認(rèn)真的？”

    王曦嫵坦然地面對他的直視，微笑，“自然?！?/br>
    又仔細(xì)端詳了她一會兒的灰衣男人良久之后長嘆了一口氣，自顧自拉開王曦嫵邊上的一把凳子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正好卡在陌生人和熟人之間的距離上。

    “哎，看來小公子是知道我要把這家店面轉(zhuǎn)手的事情了?！被乙履腥藝@道。

    王曦嫵聞言點(diǎn)頭，“自然，否則本公子也不會找上門來?！闭Z調(diào)一轉(zhuǎn)，她又問道：“只是我有些好奇，楚掌柜為何要將店面賣掉呢？如果僅僅是因?yàn)橹氨粺说脑?，那顯然是不值的?！?/br>
    她確實(shí)是有些好奇，云水閣雖然不像笙簫巷中那些店面一樣賺錢，可好歹也是一間不錯的鋪?zhàn)?，又落在朱雀大街上，一年下來?yīng)該有不少進(jìn)項(xiàng)的，可這楚掌柜竟是急著要把它賣掉，顯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果然，只聽男人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啊！”

    “要是楚掌柜覺得不方便的話就不用說了。”王曦嫵自然也是適時開口。

    搖了搖頭，男人倒也沒有真的一下子抖摟出來，反而是轉(zhuǎn)開了話題，“既然小公子有意要買這個店面，不知道這個價位？”

    秀眉一挑，王曦嫵看向男人，“價位的話好商量，就是不知楚掌柜心里的價位是？”

    灰衣男人看了眼她，卻是有些遲疑地伸出一根手指。

    盡管知道對方這一舉動有著試探的意味在內(nèi)，可王曦嫵還是有些生氣，只見她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楚掌柜這是欺負(fù)我不懂行情嗎？”說完也不等男人說話，徑直沖他比了三個手指。

    臉色一變，灰衣男人也知道自己這下是遇到行家了，收起眼中那抹隱藏得很好的輕視，男人苦笑道：“看來小公子也是高人啊，楚某人之前失禮了，實(shí)在是小公子年齡不大，鄙人唯恐……”

    唯恐什么男人沒有說出來，可配合著他臉上那自嘲的笑容，只要是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他怕什么，因此王曦嫵也沒有在意，笑了笑，卻是把手給收回來了。

    “高人稱不上，只不過是家中有人行商，正好學(xué)了兩手罷了。”把手里的扇子換了只手，王曦嫵又正色道：“所以關(guān)于價位的話，楚掌柜還是給個實(shí)話吧，若是價錢合理的話，本公子也不會要你低了去的?！?/br>
    見她也是認(rèn)真的樣子，男人也不好意思再藏著掖著了，拇指和食指分開朝下，“您看這個價格成不？”

    搖了搖頭，王曦嫵這次是伸出了四指。

    見狀男人搖頭搖得更快，“這可不行，這個價格可是連塊地皮都盤不下呢！小公子實(shí)在是太狠了！”

    微微一笑，王曦嫵道：“做生意本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哪里有什么狠不狠的呢？”

    咬了咬牙，男人把兩指的方向稍稍變動了一下，“這下是萬萬不能少了！”

    繼續(xù)搖頭，王曦嫵堅(jiān)持原來的價格不變。

    兩人頓時就在這個價格上僵持不動了。

    半晌后王曦嫵依舊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灰衣男人卻終于堅(jiān)持不住了，把手里的價格又減了一點(diǎn)，“就這樣吧，實(shí)在是不能再少了！”

    仍舊是搖頭，攤在桌面上的手指卻多了一根出來，王曦嫵輕聲笑道：“這是我的底線，不能再多。”

    “你！”男人頓時有些生氣，橫眉怒目地瞪了王曦嫵許久，卻見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渾身的氣勢頓時一收，就連原本挺直的背脊也一下子垮了下來，“好吧好吧，算你贏了，就這個價吧?！?/br>
    聞言也微微一笑，王曦嫵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這個價楚掌柜也不算虧?！?/br>
    苦笑了一聲，男人道：“哪里不虧？我可是虧大了！要不是家里急需用錢，我也不會把這個鋪?zhàn)幼尦鋈ァ！?/br>
    “是嗎？”王曦嫵淡淡一笑，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接口，反而是讓沉檀把之前準(zhǔn)備好的契約文書和銀票都掏了出來，“轉(zhuǎn)讓的文書和銀錢都在這兒了，楚掌柜只要簽了這份文書，這些錢就都是你的了?！?/br>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真名為楚云的男人頗有深意地一笑，“看來小公子來之前已經(jīng)是打定主意要把我這間鋪?zhàn)幽孟铝四兀　?/br>
    “那是自然，要不是打聽過情況，本公子也不會這樣直接上門來呀。”聞言王曦嫵微微一笑，細(xì)長的眉眼跟著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