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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么, 看到他煢煢孑立的樣子, 她的心里就會涌起一絲難過, 像是心臟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用力抓住,再狠狠往下一拽。 這種感覺, 跟她每次看《堂吉訶德》時很像,有一種孤獨、悲涼,卻又篤定的浪漫主義感。 假若某天時嘉琛跟她說出那句“請原諒我連累你也像一個瘋子,讓你跟我一起誤以為世界上有過游俠騎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不是他連累她像個瘋子,而是她本來就瘋、本來就信。 真是奇怪,明明分手那么久以來,這種感覺早已淡去??纱藭r此刻,卻又莫名地冒了出來,不容她忽視。 夜色蒙蒙,江予喬走去他身邊,抿抿唇說:“今晚謝謝你?!?/br> 時嘉琛嗯了一聲,朝路口偏了一下頭:“走吧?!?/br> 江予喬垂眸,正要往前走去,忽然胳膊被他拉了一下。 她胸腔底下猛地一跳,卻強自鎮(zhèn)定,疑惑望向他。 時嘉琛睨她一會兒,唇畔呵出白氣,而后上前半步,將她轉(zhuǎn)過去,背對著他,這才小心翼翼撥開她腦后長發(fā),細細查看。 江予喬反應過來,忙說:“就是斷了幾根頭發(fā),沒什么的?!?/br> 話音剛落,一雙有力的臂膀突然從后面緊緊擁住她。 江予喬頓時滯住,渾身僵硬地看著地上交疊的兩個影子。 時嘉琛的下巴貼在了她頭頂。 江予喬聽見他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還好你沒事?!?/br> 他的胸膛雖話語聲微微震動,江予喬渾身血液奔騰著朝頭頂涌去,心臟一下子竄高到了喉嚨口。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凝滯,江予喬眼圈微微發(fā)燙,一種酸脹感迅速在胸口泛濫。 但下一秒,擁住她的那股力道驟然褪去,時嘉琛后退一步,像是理智突然回歸,低沉說:“走吧,去路口打車。” 心口的滿漲感遽然消失,江予喬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慢半拍地點點頭,這才勉強彎起嘴角,說了聲好。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半夜起的霧將黑夜朦朧成未知的前方。 兩人并排走出派出所大院,過于安靜,江予喬正想說點什么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包里的手機卻在這時嗡嗡響了起來。 江予喬忙低頭找出手機,屏幕上顯示鐘成均的來電。 她下意識朝時嘉琛的方向瞥了眼,余光瞧見時嘉琛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一動,像是刻意別開了臉。 江予喬往邊上走了幾步,這才接通。 電話那頭,鐘成均的語氣很急:“你的朋友圈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了?” 江予喬沒想到他這個點還沒睡,還在隔空為她cao心,一時內(nèi)疚起來,柔聲說:“就是一個居心不良的同事,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br> 鐘成均松了口氣,頓了頓,又問:“是KTV唱歌遇到的?” 江予喬呼吸一滯,半晌才嗯了一聲。 鐘成均沒說話,但她卻能從他的呼吸聲中聽出,他仿佛在努力壓制著怒氣。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江予喬便聽鐘成均聲音平直地教訓道:“跟你說了早點回酒店,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呆在外面,別人怎么想?出了事誰負責?” 江予喬喉嚨里像塞了一團棉花,有點后悔剛才朋友圈發(fā)得太急,忘記屏蔽他了。 頓了頓,她才一板一眼地說道:“我自己負責?!?/br> 鐘成均一噎,聽出她語氣中的強硬,勉為其難地柔下聲音,說:“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 “我知道?!苯鑶檀驍嗨脑?,想了想又說,“我要睡了,今天太累了?!?/br> 鐘成均沉默幾秒,這才應了聲好,跟她道完晚安之后,便掛斷了電話。 江予喬收起手機,做了兩個深呼吸,才轉(zhuǎn)身看向時嘉琛。 時嘉琛站在一棵香樟樹下,正低頭看手機,神色淡淡,像是全然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江予喬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她講電話,可現(xiàn)在夜深人靜,若他真的一個字都沒聽到,他怕是要去耳鼻喉科做個深度檢查了。 江予喬一時局促起來,猶豫幾秒,才上前說:“可以走了嗎?” 時嘉琛這才抬頭,仿佛剛剛被她從手機的世界里召回,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打完電話了?” 江予喬嗯了一聲。 時嘉琛沒多說什么,只抬步往前走去。 江予喬覷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沒有好奇,也沒有要做出任何評價議論的意思,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到了路邊,恰好有一輛出租車經(jīng)過,時嘉琛伸手攔下。 結(jié)果坐上去后,報出地址,司機便拖著寧城特有的長音說:“凱悅酒店啊,就在前面不遠啦!你們走過去,五分鐘就到啦!我趕著下班回家,不順路啦!” 兩人重又下了車,站在路邊目送出租車遠去。 江予喬也不知怎的,就被這奇妙的趕客經(jīng)歷戳中了笑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時嘉琛側(cè)眸覷她一眼,臉上也有了淺淡笑意,說:“那就走過去吧,我手機快沒電了,你開一下導航。” 江予喬低頭調(diào)導航,想了想,沒話找話地問了句:“對了,剛才你怎么那么巧出現(xiàn)?” 時嘉琛說:“剛陪一個客戶在附近酒吧喝完酒?!?/br> 江予喬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天氣冷,兩人都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但寒氣見縫就鉆,江予喬還是覺得雙手凍得發(fā)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