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禎沉默著，眼淚無聲地淌，他低聲道：“廚房里還有粥。”

    林楷還是不應(yīng)他, 坐在角落平緩地呼吸。

    林宇禎道：“昀哥說過的，你得好好吃飯。”

    依然是沉默。

    樓底下有人|大聲咒罵著不看路的車，柏油路上汽車鳴笛的聲音交錯不齊, 然后是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良久, 林楷慢慢看向了警察, 啞著嗓音問道：“我能跟你去一趟派出所么？”

    “你不問這句話我也會帶你過去一趟的。”警察把相機收了起來，看著林楷, 他頓了頓，“那個讓瑛子聯(lián)系我的人，其實就是你吧？”

    _

    局子離這邊兒挺近，林楷過去做了筆錄，然后把錄下的視屏交在了那里。

    警官姓劉, 之前和瑛子是同學(xué)。

    今天的這件事應(yīng)該算是林楷很久之前的預(yù)謀，早在這個學(xué)期開學(xué)之前他就暗自聯(lián)系過瑛子。

    他知道自己勝算很少，所以一定要把這次的事情和所有應(yīng)該做的東西一并解決。

    比如他的戶口本，比如他必須出柜。

    出柜才是他這次預(yù)謀中的導(dǎo)火索。

    因為兒子是同性戀，所以家長動手，林楷就是抓住了林建民封建的思想所以在他的底線邊緣開始點火。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就為了讓警察現(xiàn)場取證。

    “能幫的我盡量幫你?！背鋈サ臅r候，劉警官對林楷說，他頓了頓，說得有些委婉，“不過這事兒，重刑的話……有點難判?！?/br>
    林楷點了點頭：“我明白?！?/br>
    家暴這事證據(jù)難鑒，他這沒骨折沒殘廢，林建民會不會判還是個問題。

    “這是委托鑒定書，”劉警官給了他一份紙質(zhì)文書，“你爸那邊我會關(guān)注的，到時候有什么進(jìn)展再聯(lián)系你?！?/br>
    林宇禎和江昀在門口等了很久，這會兒馬路上都沒什么人了，警局里邊兒也很安靜。

    江昀叼著煙。

    煙少見地點著了，銜在嘴邊，寥寥細(xì)煙往上飄著。

    “心態(tài)放平點兒，這世道還沒那么不公平。”劉警官拍了拍他的肩，“等會兒先去吃點兒東西，辛苦了?！?/br>
    “謝謝劉警官。”林楷說。

    天色已晚，劉警官走后，林楷看向了江昀。

    絲絲縷縷的白煙飄著，江昀也看著他，背著光，站在門框旁邊。

    林楷等著他問自己。

    但是江昀手指握成拳，拇指摩挲著食指指骨，許久，什么都沒有問，只是向外偏了偏頭：“走吧?！?/br>
    “好?！绷挚c點頭，跟著他出去。

    江昀走在最前面，沒有和林楷并排走，林楷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跟著他，旁邊是林宇禎。

    林宇禎從警局出來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寧的，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猶豫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剛剛劉警官跟你講什么了？”

    “說這事難辦嗎，我又不是重傷，”林楷聲音很低，“但其實我覺得……”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能成嗎？”林宇禎看著林楷說，好像非常緊張的樣子，“可是你又沒有真的證據(jù)，怎么可能會讓我爸……會讓林建民進(jìn)去呢？”

    林楷掃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這樣的情緒非常反常，但是反常在哪里他不知道。

    說不出來的一種怪異。

    好像又想讓林建民進(jìn)去又不想似的。

    非常矛盾。

    “我確實沒有證據(jù)?！绷挚@么多年對林宇禎沒有太多的防備心，起碼這十多年當(dāng)中他沒有真正做出傷害過自己的事。

    于是他繼續(xù)往下道：“我錄了像，有視頻和照片，剛剛都已經(jīng)交給劉警官做了備案?！?/br>
    林宇禎愣住了，因為自始至終他真的沒有看到過林楷把手機拿出來錄像。

    江昀步子一停，回頭看著他。

    “從開始到最后，我全錄下來了，”林楷緩緩道，“但是在很久之前，我問過有認(rèn)識律師的熟人，如果有了錄音去告他，勝訴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知道律師和我說什么嗎？”

    林宇禎看著他。

    “他說，走這個流程很麻煩，需要鑒定這個錄音的真實性，”林楷低著頭，“是否是真實的，是否是剪輯過的，所述的內(nèi)容是否真實，還有受傷程度……如果從我告他到得到結(jié)果，大概要等很久。”

    他看了一眼江昀：“也就是說立案到真正判刑可能會等很久，而會不會判刑，刑罰的輕重程度也只是根據(jù)目前的受傷情況來判?！?/br>
    林宇禎道：“那這錄音……”

    “有用?！绷挚f，“說白了只是嚇唬他用的，我沒有殘廢沒有重傷沒有成為植物人，最后頂多撐死了也就拘留幾天?！?/br>
    他注意到林宇珍的肩膀一松，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從今天起我也不是這個家里的人了……你媽沒給過我什么好，但是我看你面子上再說一句，你要真想讓你媽跟他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就勸她趕緊離婚。”

    林楷說：“我不管你們是出于什么目的跟林建民在一起的，既然她想生下那個孩子，想讓你們好好過，就別讓你走我的老路?！?/br>
    “就算不為了邱雪娉，也想一下你那個還沒出生的meimei。”

    林宇禎垂眸，什么話都沒有說。

    林楷沉默了一會兒，把手機轉(zhuǎn)了一圈：“別總考慮林建民那錢，他不會留給你們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