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小毛，我大概已經(jīng)猜出來了，他肯定一直沒有離開過大漠，只不過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這一次，可能是他真藏不住了，才被迫現(xiàn)身。

    小毛一出現(xiàn)，我感覺有的事情，應該也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

    “現(xiàn)在正在起風，我們換個地方呆一呆吧?！毙∶嘈α艘宦?，擦了擦嘴角的血，但是血跡已經(jīng)風干：“到那邊去躲躲?！?/br>
    小毛肯定是知道陶管入口的，他說的那邊，明顯就是。陶管下面避風，也安靜，在那里休息，的確是個好地方。

    可是，我站著沒有動，朝身前身后看了看。我的眼睛還沒有涂抹小瓶里的東西，現(xiàn)在看不到張莫莫和寧小貓。

    “走吧，她們已經(jīng)不在了。”小毛仿佛知道我在尋找張莫莫和寧小貓的影子，他搖了搖頭，說：“她們跟了你這么久，也該休息了?！?/br>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就急了，事情牽扯到張莫莫和寧小貓的安全，我無法淡定。

    “這個人死了，她們倆也就該休息了?！毙∶噶酥概吭诘厣系哪莻€人，然后慢慢的朝陶管入口那邊走去。

    我愣了一會兒，趕緊就跟上他，順手把丟下的東西還有駱駝都帶上。我有用鋼釬和加固樁把駱駝留在陶管入口的外邊。等我做完這些的時候，小毛已經(jīng)坐在陶管內(nèi)部，朝下面滑了幾米遠。

    這個家伙，藏的夠深的！我暗自咬了咬牙，看著小毛現(xiàn)在的舉動，他對陶管這里肯定很熟悉。

    小毛在前，我在后，兩個人直接順著陶管滑到了最底部。短短幾根陶管，卻構造出了和外面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在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里，我的情緒也稍稍平復了些。

    小毛一停下來，就脫了上衣，檢查身上的傷。他之前被傻海傷到的地方還沒有好，現(xiàn)在又添了新傷，我看見他的腰上好像有個刀口，后背估計也遭到過重擊。

    緊接著，小毛開始咳嗽，咳嗽的很厲害，我懷疑他是不是內(nèi)臟受了什么傷?？葋砜热ィ液芘滤豢跉獯簧蟻?，就這么死過去。

    不過，小毛還是很硬實的，咳了老半天之后，咳出了一團帶血的痰，這一下，他就舒暢多了，重重的喘了口氣，靠著旁邊的石壁坐了下來。

    “我先問你?！蔽铱粗∶?，又朝他挪動了一步，倆人幾乎臉貼臉了，我離這么近，就是想看看他的表情和眼神會不會出賣他，會不會讓我察覺出他在撒謊：“我們挖到那支商隊的遺骸時，那具叫吳窮的干尸，后來在那里裝神弄鬼，最后挖出了一個圓筒，那個圓筒里的文字資料，是你寫的？”

    之前我發(fā)現(xiàn)帽子和帽子里的紙條以后，就覺得這上面的字跡挺眼熟，當時心慌意亂的，也沒想那么多，但是等一平靜下來，我就回想到為什么會覺得紙條上的字跡眼熟。因為，這張紙條上的字跡，和圓筒里那些文字資料的字跡，是一樣的。

    “是，是我寫的?！毙∶部戳丝次?，竟然不抵賴，一口就承認了。

    到了現(xiàn)在，我才知道，商隊所在的那個沙坑里，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圓筒。第二個圓筒就在小毛身上，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趁著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他直接把圓筒給藏到了駱駝的尸骸下面。為了讓我感覺這個圓筒是意外的收獲，他還專門安排了一場那個叫做吳窮的千牛衛(wèi)中郎將“詐尸”的小插曲。

    他這么做，到底為了什么？

    其實，只要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那么他的動機，大概也就清楚了。圓筒里面的文字資料，只凸顯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所謂的大千世界。

    如果小毛自己告訴我，有什么大千世界之類的故事，那么我肯定會把這些當成一個故事來聽，聽完就算了。但是，如果大千世界的信息是從一個唐代商隊的遺物中被發(fā)現(xiàn)的，那么，這個信息在我腦海里的印象就完全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小毛安排這些，只是為了告訴我，而且讓我相信，有大千世界這回事。

    “這么玩，很有意思嗎？”

    “沒有意思，真的沒有?！毙∶淖旖浅榇ち艘幌拢烙嬍莻醋屗行╇y以承受，但是他很能忍，努力在克制自己：“我不想這么做，但是我沒有辦法?！?/br>
    “好像人一旦被拆穿了，這個理由就是擺在嘴邊的理由，隨口就說了?！蔽腋杏X小毛的理由太蹩腳：“不想這么做，最后不還是這么做了？”

    “真的，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不信，我說的是實話。我們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你是個好朋友，靠得住的朋友，我瞞了你一些事情，我也很過意不去?！毙∶苷J真的對我說：“當初你給我一頭駱駝，讓我自己走，是為了不拖累我。只剩下你一個人，面對未知的大沙漠。說實話，我佩服你，夠義氣，夠血性，是個爺們。”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聽點實質(zhì)性的，有用的。”

    小毛不吭聲了，低著頭，不知道是傷勢讓他太難受，還是不肯說實話。我也沒有催促他，自己點了支煙抽，不聲不響的等他。

    過了一會兒，小毛抬起頭，跟我要煙抽。

    “這一次，我做完這件事，離開這里以后，可能我就會解脫了。”小毛抽了一口煙，就又開始咳嗽。他只能被迫掐了煙，使勁喘著氣。

    “解脫了，什么意思？”

    “兩個意思，第一，我可能會死，第二，我可能會得到真正的解脫，遠走他鄉(xiāng)，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br>
    聽了小毛的話，我皺了皺眉頭，不過，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替別人做事的，做完這件事，他背后的人可能會給他一筆錢，讓他遠走高飛，也可能會殺了他滅口。

    小毛沒有把握，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結果。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蔽覇柕溃骸澳惚澈蟮娜耍降资钦l？他這么神通廣大？”

    因為我們這次的車盤行動，是張莫莫托人聯(lián)系的向?qū)В晕覊焊蜎]有對小毛產(chǎn)生過懷疑。但是此時此刻，我覺得小毛背后的人是不是太厲害了，而且這個事是不是又太巧了，張莫莫的朋友幫忙聯(lián)系向?qū)?，正好就?lián)系到小毛？

    “沒有人會那么神通廣大，無所不知，得到一條線索，需要付出很多時間和精力。”小毛不抽煙了，把掐滅的煙卷放在鼻子下面聞，他好像在聞香煙的味，又好像在思索，思索該不該告訴我一些事情。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自己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結果是什么，不過，不管我的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但有的事情，我不想瞞著你，你很夠朋友，其實，我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夠朋友的人?！?/br>
    就和小毛說的一樣，獲取一條線索，需要耗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我們的車盤行動看似嚴密，其實早已經(jīng)泄露了。

    泄露的原因，主要是張莫莫的電話號碼。她的電話號碼被人從內(nèi)部找關系，打出了通話記錄。其中有幾個特殊時間段的通話記錄，可能被重點調(diào)查。張莫莫委托的朋友，號碼歸屬地是在烏魯木齊，這個號碼的通話立刻被注意了。

    張莫莫這個朋友的手機通話記錄，又被調(diào)取了出來，反正中間繞來繞去，調(diào)查的目標最后鎖定在了她這個朋友聯(lián)系的向?qū)砩稀?/br>
    這個向?qū)П任覀兿刃幸徊剑崆皟商斓搅嘶⒍?。結果他剛一到，立刻就被控制了。

    緊接著，小毛就取代了這個向?qū)А?/br>
    “你們玩的真高?！蔽也恢涝撛鲪簩Ψ?，還是該欽佩對方，一系列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向?qū)亲约喝寺?lián)系的，所以當時在虎耳一碰面，小毛一說毛愛國這個名字，從我到張莫莫，都沒有產(chǎn)生懷疑。

    與此同時，我也察覺出來，張莫莫的電話號碼既然被關注了，那么我和老王還有寧小貓的號碼，自然也不會被放過。

    “其實，從我在虎耳接到你們的時候，就知道有人想在背地里打我的悶棍?！毙∶勚鵁?，繼續(xù)說道：“我并不怕這些，相反，對我來說，這還是個機會，消除你對我的最后一絲懷疑?！?/br>
    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小毛在虎耳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自以為發(fā)現(xiàn)的很及時，也自以為救了小毛一命。當時，我還覺得小毛缺乏經(jīng)驗，很容易遭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容易遭道的不是他，是我。

    的確，虎耳那件事情，讓我完全相信了小毛的身份。

    “我有點不明白?！蔽蚁肫鹆松硥m暴那次，小毛差點就被人從背后下手，現(xiàn)在看起來，他當時肯定也有所防備，即便我不出手，小毛也會有別的辦法躲過襲殺：“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打你的悶棍，你為什么不反擊？不拆穿？”

    “如果我反擊了，就等于跟對方徹底撕破臉，肯定要斗起來，我不能那么做。我冒名頂替做你們的向?qū)?，有更重要的任務?！?/br>